他现在已经垂垂老矣,或许很快就要死了,只是,他死了以后,主人该怎么办?
主人总是难么孤独的。
“我不喝。”
和往常一样冷声说完之后,尼采的手中攥着一条湿漉漉的手帕,跌跌撞撞的走上楼去,躺在床上,摊开,他把手帕堵在自己的鼻子下面,刚饮下了韩森的血液——那血液极为鲜美,鲜美的不可思议。
手帕上还残留着一点点血腥味,来自于韩森鲜肉的血腥味。
尼采现在还记得他和韩森一起在庄园的长桌上吃饭的场景,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少年,韩森小小的一点,坐在他的腿上,因为那天早上摔碎了他心爱的琉璃盏,被他走了一顿,但还是憋着红彤彤的眼睛,抽噎着把一块带着血丝的煎牛排送到他的嘴里,哄着他:
“尼尼,别生气,对不起,你吃一点……”
后来尼采长大了,年少一些的韩森被他控制住,挣扎着却动弹不得,他强迫韩森,亲吻着对方的嘴唇,在韩森有些愤恨和吃惊的眼神之中,尼采用毒牙咬住了伊甸园的毒苹果。
现在想想,那些所有的,生前的甜蜜滋味交织在一起,就如同刚才饮下的,韩森那鲜血的滋味。
他攥着手帕,覆盖住那个根本对世界不为所动的地方,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他的身躯开始变得有些冰凉,血液不再流动,刚才在办公室里面,韩森的手指就像是太阳一样,灼伤了他。
……很显然,经历过那么多次那样的事情,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满足不了他了,尤其是,这双手,冰冷、陌生,这是死人的双手,现在就像是在掘开墓穴,他不喜欢。
猛地扔掉手帕,尼采泄气的跪着,蜷缩着自己的身体,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痛苦,甚至抬起手腕,尖锐的牙齿咬进自己的手腕里,直到从自己的手腕里面品尝到了甜腻腻的腥味,弄得整个手腕猩红淋漓,他才住手。
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冷冰冰的,吞咽到自己的口中像是在吃雪,无论喝下多少……甚至都比不上韩森稀释在自己水杯里面的那些。
但是他松开牙齿的一瞬间,他手腕上的伤痕消失了,好想一切都不存在了一样。
他想起来了,他已经永远无法消亡。
“……尼采.路德蓝,路德蓝庄园的主人,渎神者,弑神者……万劫不复的罪人……我以上帝的名义,代表所有的圣光天使,诅咒你,永远成为这样……不老不死……不生不灭的……怪物……”
那永远不能忘记的声音在脑海之中重新响起,这些年不断的循环往复,像是在高唱着什么最为圣洁神圣的福音赞歌对他进行了残忍的诅咒。
尼采已经不再自虐,只是平静的看着头顶的一切,默默地忍受着那声音在自己的颅腔内一次次重复。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直到一个熟悉的、低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晚上好,路德蓝先生。”
尼采迅速地睁开眼睛,看向了门边处,他发现洒落了月光的房门前面,是韩森站在走廊和门廊的交界处,走廊上的壁灯在燃烧着,昏黄的光线洒落在韩森的脸颊上,加深了他的轮廓,衬得他容颜如画,显得他愈发的年轻俊美。
尼采蹙眉,慢慢的撑起手臂,扭过头看向韩森:
“韩森,你来这里做什么?”
韩森浅笑,视线略过尼采的房间,闻见了里面那若有如无的专属于男性的气息,还有对方半截在睡袍外面的肌肤白皙的小腿。
“我可以进来吗,路德蓝先生?”
【只要房间里有成年主人,如果血族没有房间主人的邀请,无法进入对方的房间。反之亦然。一旦答应,今后将无法拒绝对方的出入。】
脑海里想起之前在书里面的看见的那句话,韩森首先还是询问了一声。
尼采和站在走廊上的韩森对视了几秒钟,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请进。”
解禁,面前的阻力倏然全部消失。
韩森上前一步,拿出放在身后的白玫瑰花束,放在自己的面前:
“路德蓝先生,这是我从府上的花园里面摘下的玫瑰花,想送给您。”
蹙眉看着韩森抱在胸前的那一大捧白玫瑰,尼采冷声说:
“我们什么关系,你送什么玫瑰花?”
韩森已经自顾自的走到床边,把白玫瑰放到花瓶里面,甚至不嫌麻烦的,十分绅士的站在花瓶边上,把每一朵玫瑰花都弄到合适的位置,弄成一捧造型优雅的玫瑰。
他垂着眉眼,侧身站着,细长的手指不疾不徐的摆弄着,专注的打理好了花束,好像真的是专程来送花似的。
刚才他来的时候,尼采的花园里面长满了玫瑰,但是都是红色的玫瑰花,没有一朵白玫瑰。
韩森总觉得白玫瑰更好。
红玫瑰未免太过具有生机勃勃的活力,尼采似乎更适合白玫瑰的冷艳惨白。
“路德蓝先生,其实我只是想亲自来感谢您……感谢您给我了这么一份好工作,我想邀请您到我的府舍,让我府上的人设筵款待您。”
府上的人……
尼采失神?
韩森难道已经……?
对了……尼采的视线落在韩森的身上,对方身材挺拔,神色沉稳,在他的身上,根本一点都没有孩子气了。
确实,在这个时代,韩森现在已经到了可以结婚生孩子的年纪了,他大概是心脏停跳太久了,竟然会忘了……
“你已经娶妻了?”
尼采问,眼中慢慢的染上猩红色,在暗夜里面闪闪烁烁。
他的占有欲从来都没有消失过,韩森应该原本就是他的,哪个贱人占据了他的位置,他现在就想去把那该死的东西撕碎。
尼采傲慢,占有y极强,而且热衷于像是龙族看守财宝一样死死的看管着自己的所有物,更是血族族群的特质,血脉和自身的性格迭加在一起,因此也生出了过分极端的报复心——想到韩森的身边睡着别的什么人,尼采心生狂躁。
韩森仿佛没看见那双令人恐惧的眼睛,只是躬身,站在尼采的床边,执起尼采的手掌,低头,在尼采的手臂上落下一枚滚烫的亲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的落下,完全不逾矩。
只是低下头的时候,韩森的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没有回答尼采的问题,只是温声说:
“明日我来接您到府上,路德蓝先生,您一定会允许的,对吧?”
说完,韩森走了出去。
第十五章你我的往生8
尼采转过身,白色的玫瑰花自花瓶里面芳香四溢,上面好像还沾染了深林的露水。
所以,韩森是抱着一捧白玫瑰,在山林中穿行而过的吗?
还有,那该死的男人或者是女人是谁?
韩森还没出门,楼上就传来了踢翻了桌子的声音。
韩森眼中的笑意更多,对着守在楼下的仆从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坐上马车,很快消失在了尼采的能量场里面。
尼采站在古堡二楼的窗户边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韩森乘坐的马车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他远远的离开了自己的能量场,他远远地离开了。
……
第二天一大早,韩森再一次上门拜访的时候,城堡里面的所有人都在沉睡着,沉沉的死气常年在这个地带浓郁的覆盖着。
穿过花园的时候,韩森发现,就算是花园里面的那两条纠缠在一起的毒蛇雕像也只是安静的交织在一起,血红色的玫瑰花园变成了一滩缭乱的血,互相倾轧,不受约束般的胡乱流淌着。
昨晚得到了城堡主人的许可,作为人类的韩森毫不费力的进门。
根本没有在楼下面耽搁一秒钟的时间,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径直走上了楼上的卧室。
尼采卧室的门是常年关起来的,里面一向很暗沉,偶尔会点燃一盏并不十分明亮的烛火,韩森推开门,以为里面会瞬间传来尼采的声音,但是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
韩森觉得有些奇怪,想到了什么,又瞬间释然。
走进去看了看,只看见尼采安静的躺在床上,床边桌子上摆放着一盏金质的烛台,上面点燃了两只红烛,正在安静的燃烧着,尽管如此,烛台也只是照亮了房间的一部分。
毕竟光也无法照亮世界的全部角落。
韩森走上前去,站在尼采的床边,对方还是没有醒来,只是安静的沉睡着。
韩森的视线略过床铺,看向床铺对面的镜子,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显现出空荡荡的床铺,还有站在床铺边上的自己。
所以,路德蓝,是谁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你的影子?
韩森心中再一次止不住的酸涩,因为看见那么骄傲的尼采,此时此刻,正蜷缩着身躯,抱着自己的被褥,手腕放在自己的脸颊边的枕头上,手腕上还带着淡淡的血痕,想必他难受的咬伤了自己,却连伤口都没有办法留下来。
他竟然在饥饿难耐的时候,吸食自己的血液了吗?
他那么爱干净的人,怎么会擦不干净手腕,一定是无力擦拭,直接晕过去了。
韩森躬身,坐在床边,视线落在尼采的脸颊上,更加仔细的看着床上的人。
尼采蹙着眉,看起来很不安,他的发丝竟然在鬓角处白了一大片,像是垂垂老矣。
韩森伸出手指,指尖慢慢的撩开他的发丝,发现鬓角往后面一点的地方,白发更多。
韩森现在又有些庆幸,还好他看不见自己的影子,若是他在镜子里或者是在水面的倒影之中看见了自己花白的鬓发,他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对不起,不该让你挨饿的。”
“对不起,路德蓝。”
韩森半跪在床边的地毯上,拿着尼采有些干枯为微微冰凉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地蹭了蹭,随后站起身来,割破自己的手腕,让鲜血从手腕处,一点点的滴落在尼采的嘴唇里。
尼采闭着眼睛,如同被母亲喂食的婴儿,在无知无觉中不断的吞咽着。
韩森垂着眼眸看他,看他薄薄的双唇被鲜红浸染,喉结动一动就会把食物轻松地吞咽进去;亲眼看着他的发丝再一次变得血红柔软,蓬勃怒放,像是肆意张扬的玫瑰花瓣;亲眼看着他的手指也变得莹润光泽,毫无枝干一般枯损的气息,就连眉心不悦不安的褶皱也全部如雾气一般蒸腾了。
韩森垂下不再流血的手腕,躬身替尼采盖好被子,然后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等他苏醒,随手拿起一本书,在烛火里面阅读。
正午时分,尼采突然苏醒,熟悉的血液的香甜气息在整个房间里面洋溢,像是春日里堆满的稻草的粮仓,伴随着燥热的阳光在空间内挤的满满当当,不想注意到都不行了。
“你醒了?”
年轻人的声音出现在尼采的耳畔:
“我等了你好久。”
韩森放下手上的书籍,站起身来。
尼采刚睁眼的瞬间有一些茫然,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很显然,他睡的时间并不长,最多只有七个小时的时间。
他最近因为过度的饥饿而变得十分的嗜睡,力量也变得弱了很多,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苏醒。
他前几天陷入深度睡眠的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在那段时间内——嗷,对了,他确实是死了,这里的死亡,是他说的,另外一种死亡,一种虚拟意义上的死亡,仿佛这个世界抹去的不再是他的影子,而是他的力量和存在。
尼采的视线慢慢的变得锐利,抿了抿唇,感受到自己口腔的湿润,他转身猛地拿起桌边的玻璃水杯,朝着韩森的方向砸过去。
韩森起身躲开。
尼采咬牙切齿的问他:
“你趁我睡着的时候,对我做了什么!”
韩森抬起手腕,向尼采展示自己手腕上的伤口,站在门后面没有被烛火完全覆盖的昏暗处,反而冷静的问他:
“尼采,你为什么不愿意咬我了,我都送上门了,你不需要我了?”
“我十岁的时候,你还愿意咬我的。”
仿佛说到了尼采的痛处,想到自己竟然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对十岁的韩森下手,自尊心强的要命的尼采冷冰冰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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