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休到家门,刚下了马车就扯着袖筒将小橘猫藏在宽大的官服袖袍里,双手背在身后,“念念,我回来了。”
于念站在门板后面,借着缝隙朝外看。
褚休,“?”
于念打开门,眉眼弯弯,“秀秀回来啦。”
褚休疑惑的朝身后的路上看,“怎么这么防备,今日遇到什么事情了?”
难道是张叔张婶不在家,于念自己害怕,所以开门关门都警惕的很?
“这个,待会儿说。”于念小跑进灶房,站在门口,手搭在紧闭的灶房门上,眼睛望向褚休,“我给你看,这个。”
褚休手一直背在身后都没有拿出来献宝的机会,就跟着于念往前走,“看什么?”
于念眼睛弯起来,伸手轻轻推开门。
一道小黄影子顺着门缝窜出来,围着于念的裙摆绕圈,尾巴摇的只剩残影,前腿往于念腿上扒。
褚休笑了,弯腰看,“哪里来的小黄狗啊?”
于念伸手将小狗捞起来,怼到褚休眼前给她看,期待的说,“捡的,咱们留下养,好不好?”
“好啊,当然好,有个小狗看门护院挺好的。”褚休分出一只手摸摸小黄狗脑袋。
小黄狗怯生生的往上看她,尾巴夹在双腿中,胆小的紧。
……胆小好啊,胆小不会乱咬人,念念养着也省心。
褚休笑,“养。”
于念开心起来,抱着小狗。
褚休屈指蹭了下自己鼻尖,含糊说,“我不知道你养了小狗,还给你聘了这个。”
于念歪头看她,“?”
褚休将背在身后的手抽出来,递到于念面前,手指扯开袖筒,露出掌心里的小橘猫。
小小一团,软软的也不乱叫,眼睛好奇的看向于念,奶声奶气,“咪~”
于念眼睛都圆了,惊喜的抬头看褚休。
褚休见她喜欢,松了口气,单手从她怀里将小黄狗抱过来,将小猫递给她,“怕你自己在家无趣,用几条小鱼干跟龚大学士家里的猛虎聘了只幼崽。”
褚休说,“一窝小橘子里,就它最胆大最亲人愿意跟我走。”
于念小心翼翼摸小猫,眼睛亮亮的看褚休,歪头抿唇朝她笑。
褚休就地坐在灶房前面的台阶上,放下小狗,昂脸问她,“怎么了?”
于念抱着小猫弯腰,亲在褚休唇瓣上,软声说,“谢谢秀秀儿~”
褚休笑起来,伸手环过于念的腿弯脑袋贴靠在她腿上,蹭了蹭,“那晚上多玩一会儿。”
于念脸热,抱着小猫抬眼看天。
褚休抱着于念的腿左右摇晃,“媳妇,好媳妇~”
于念无声笑起来,松口点头答应。
妻妻俩并肩坐在台阶上。
小黄狗好奇的嗅褚休的手指跟衣摆,小橘猫在于念腿上试图爬下去。
“叫小黄,”于念看小黄狗,又摸小橘猫,“叫大黄?”
褚休没意见。
于念倒是皱眉咬唇,扭头轻声说,“会不会,不好听?你是文臣,名字要雅。”
褚休三元及第的状元,翰林院文臣,满腹学识,家里养的小猫小狗叫大黄小黄是不是草率了些?
可于念没念过书,认识的字也不多,哪里想得起来那文雅的名字,看见小黄狗下意识的喊它小黄。
褚休托腮侧身看于念,“大俗即大雅,我媳妇这是有慧根啊。”
于念脸皮热起来,“当真?”
褚休点头,语气肯定,“自然。”
她指小橘猫,“大黄。”
她指小黄狗,“小黄。”
哪怕小黄狗刚满月,身形比小橘猫大了几圈,可依旧叫小黄。
她媳妇说这是小黄,个头再大那也是小黄。
于念捧着小猫,让小猫跟褚休的脸蛋贴贴,“大黄。”
猫太小了,于念打算煮两个熟鸡蛋,回头捣碎了跟揪碎的馒头拌在一起喂大黄小黄。
褚休摸小黄狗的脑袋,“你也是跟着大黄过上好日子了。”
要不是猫太小又刚断奶不久,念念才舍不得拿鸡蛋喂它们呢。
褚休拎起小黄狗,双手箍住小黄狗的前爪咯吱窝,眼睛看向小狗肚皮。
于念跟着看,“小母,狗。”
她捧起小橘猫看,“唔……”
褚休抱着小狗,“大黄才一个月还太小了,看不出公母。”
管它公母呢,抱回家了肯定要好好养着。
褚休去换官服,于念束着襻膊打算做饭。
褚休挽起袖筒在院里除草松土,又顺着墙根跟假山边缘撒了驱虫驱蛇的药粉,并在净室跟厢房外间熏了驱虫的药,然后进灶房烧火。
晚上两人吃面条拌咸菜。
褚休烧火,小橘猫大黄趴在她鞋面上呼呼大睡,小黄狗则摇着尾巴在院里追蜻蜓。
估摸着明天有雨傍晚蜻蜓才低飞。
于念满足的朝外看,手里擀着面条,都快吃饭了她才想起来一件事情。
“我今天,见到了,隔壁主人了。”于念放下手里锅盖,蹲在褚休腿边跟她说话。
褚休烧火的动作一顿。
于念昂脸,眨巴眼睛看她,“他,是谁?”
第102章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先是长公主后是忠义侯, 于念又不是小傻子,肯定能感觉到不对劲。
就算是好奇,她也会想这些大人物为何无缘无故跟她搭话, 太奇怪了。
于念要是连这个都察觉不到,今日傍晚就不会把门栓的那么结实。
褚休本来不想跟她说这些, 不管忠义侯当年到底是无意弄丢女儿连累妻子忧思重病而逝,还是有意往上攀附故意丢女顺带拖延妻子病情,这些都掩盖不了忠义侯联手庆王想杀她跟裴景的事实。
他要真是个好父亲,哪怕只是怀疑于念是他女儿, 都会看在于念的份上对她网开一面,而不是让死侍装作流寇对她痛下杀手。
除了这条, 长公主跟康王怀疑当年最后一战时, 是忠义侯让人送了书信给敌军将领, 告诉对方康王所守城池兵将不多,若是拿下康王, 也许能跟那时的元帅如今的皇上谈一谈条件。
对方得了希望这才拼死一搏不留余地, 攻城时下手狠辣, 甚至用利箭射穿康王双腿毁了他的后半生。
尤其是当时的援军是萧锦衣带来的,短短的距离他前来支援却用了两倍的时间。
要不是康王英勇善战又不肯放弃, 他跟满城百姓都撑不到萧锦衣带兵援救。
这事埋在康王心底,对上不能跟皇上说, 对下不能怪以忠义二字封侯的萧锦衣,只有长公主觉得不对劲,怀疑萧锦衣的同时想替他跟去世的柳氏要个说法。
这些褚休写《今朝人物传》时只了解皮毛,那时甚至觉得亏得忠义侯援兵赶到救下康王, 未曾想过也许康王落得如今局面就是他亲手所为。
毕竟建朝之后,康王要是太子, 兵权哪里落得到他手上,他哪能领到巡防营的差事。
而康王腿废一事的关键可能就在那个金片的“念”字上。
长公主怀疑忠义侯懂笔墨,当年活捉的敌军中有知晓内情者,说当时长公主等人的军营里有人亲自去跟他们元帅商谈过,甚至一直有书信往来。
奈何萧锦衣前来救援时手起刀落杀了对方元帅,死无对证不说,更没找到来往的书信。
就算找到了也没人怀疑萧锦衣,因为他不通笔墨不懂写字,怎么可能跟人亲自写信来往呢。
但——
于念的贴身物件金片上却有个“念”字。
尤其是那金片是萧锦衣亡母的旧物,是他抵赖不得的东西。
谁人能在那上面刻字,只有萧锦衣。
这罪名要是落实了,忠义侯就是通敌,康王不会原谅他,皇上也不会放过他。
于念作为萧锦衣的亲生女儿,得知自己身世后,夹在中间只会两难。
一边是母族柳家于姜家有恩,一边是父族萧家通敌叛友谋害皇子。
萧锦衣要是无罪,于念将是大姜最尊贵的县主,是侯府嫡女。萧锦衣要是有罪,作为他的女儿,于念怀有原罪。
凭什么萧锦衣的权势富贵于念都没享受到,现在却要被萧锦衣的罪行连累?
万一萧锦衣当年是故意抛弃女儿间接害死妻子,这让好不容易找到生身父亲的于念怎么想?
被于家抛弃之前,她竟已经被亲爹丢弃过,亲娘也因此去世,这对于念来说未免残忍了些。
所以褚休当初就拦着长公主认于念。
她跟于念不要萧家侯府的权势,不要滔天的富贵跟尊贵的身份,她只要于念像现在这样过着平稳的日子就行。
可今日于念问了……
褚休垂眸将柴火往灶底塞了塞,免得烧到最后掉出来,然后捞起脚上的大黄,微微转身正面对着于念,想了想,只如实说:
“隔壁邻居是当朝的忠义侯萧锦衣,他如今的夫人是国公府的温大娘子,她曾让妈妈给咱们送过枇杷樱桃,你还记得吗?”
于念点头,“记得。”
褚休又说,“萧锦衣娶温大娘子之前,还曾有过两个夫人。发妻是幼时定下的,后来还没正式成亲就去世了。”
“他真正的原配是位叫做柳如琴的女子,她是江南富商柳家的大姑娘,姜家起初也是靠柳家才起兵造势有了今天的大姜。”
“忠义侯也是那时候借着柳家搭上了姜家的船,成为今日的忠义侯。”
褚休说书似的,“至于为何被封忠义二字呢,一,他是皇上的好友自然忠君,二,他原配柳娘子去世后他表现的有情有义。皇上这才以忠义二字作为他的封号。”
于念双手托腮听的津津有味,眼睛亮亮的望着褚休。
她还没听过说书呢,但她感觉就算是清河县最厉害的说书先生廖先生,说出来的都不一定有秀秀说的好听。
褚休垂眸看于念,她白皙的脸庞被灶火映着,眼眸清澈光亮闪烁,像是在听旁人的故事。
褚休顿了顿,清咳两声,尽量以随意又轻松的语气说,“听闻萧锦衣跟柳娘子有过一个女儿,可惜后来走丢了。”
她望着于念的眼睛,屈指剐蹭她的鼻梁,笑着问,“对方女儿的名字里碰巧也带个念字,而你就是念念。要是你,你想不想当侯府千金啊?”
她曾因私心替于念做出选择,今日还是想知道念念真实的想法,免得念念心头留有遗憾将来因为这事怪她。
左手是尊贵的侯爷之女堂堂县主,右手是六品文臣之妻除草时还会被蚊子叮咬起包……
褚休捧着掌心里温热的小猫,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于念。
于念托腮垂眼想了想,食指指尖点在脸颊上,长睫如院里蜻蜓振翅。
短短的两个瞬息,褚休掌心里出了一层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天天一口一个念念离不开她,实际上是她离不开念念。
于念笑着抬眼昂头,毫不犹豫,“不想。”
褚休看她,眼睛一眨不眨,哑声问,“为什么?”
于念掰手指将理由数给她听,“我们存有好些,金元宝。你还有俸禄,只要不,大手大脚,够咱俩花啦。”
不缺吃穿不缺金银,这对于念来说已经是顶尖尖的好日子,别说当侯爷女儿了,就是当长公主她也不换。
“还有,大哥大嫂跟,楚楚,都疼我,”于念点着自己拥有的这些,十分满足,“我都不缺家人,不要新的,了。”
亲友她也都有,不缺自然不稀罕。
于念伸手摸褚休掌心里的大黄,何况现在她猫狗都有,守着一方小院,这是她之前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
于念觉得自己还是很容易知足的,有这些已经足够了,再多的她就不要了,她就希望日子这样平平淡淡的跟褚休过一辈子。
而且于念觉得自己要是成了侯爷的女儿也会不快乐。
那些复杂的福礼她都没学会,侯府的规矩她肯定也不懂,十多年不见的亲爹现在不过是个生人,跟他相处还不如跟小景相处自在。
于念垂眼,伸手摸大黄脑袋,轻声道:“我才不做,大梦。”
褚休看于念,目光落在她脸上,心慢慢落回实处。
她觉得念念猜到了,也想的很认真,不是随口说说。
褚休有些动容,至少她俩这柴米油盐的日子念念很喜欢。
褚休低头,下巴搭在于念发髻上,轻轻呼气。
于念,“嗯?”
于念昂脸,就听褚休突然哼哼起来,“数来数去,那么多理由不当侯府大小姐,就没有一条因为我。”
于念,“……?”
褚休将小猫塞给于念,自己正面对着灶台,双手搭在膝盖上,借着动作擦去掌心里的汗,侧眸控诉道:“说了大哥大嫂楚楚,连大黄小黄都算上了,唯独没提我。”
“那晚上你抱着它俩睡床上,我自己睡床底。”
于念眨巴眼睛,惊喜的问,“当真?”
褚休,“……”
褚休瞪于念,这回是真要伤心了,“你都不想跟我睡一床了。”
于念伸手戳褚休胸口,“是你说不睡床。还有,哪条里没,你啊。”
她说的每一条里都跟褚休有关,每一条都是因为她。
褚秀秀坏着呢,心里明镜似的,非要跟她装糊涂!
褚休这才笑起来,伸手要捉于念,“原来都是因为我啊~”
于念站起来不让她摸,手甚至把挨着褚休鞋面的裙摆扯开,连衣角都不让她碰,“我们睡床,你睡床底,你说的。”
“那不行,”褚休立马摇头,努力证明自己,“它们不会赶蚊子关床帐,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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