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峙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突然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想到蔺宋文身上的那些伤疤；想到男人较之从前似乎变得很差的身体；想到林陆给他的那个所谓礼物的U盘；再想到蔺宋文刚刚说的那些话，一时间，裴峙心里如同阴翳一般，突然掠过一阵又一阵的不明缘由的不安。
蔺宋文看着裴峙脸上难以掩饰的担忧，心里一瞬间泛起无数的阴暗念头。
就这样告诉他吧，利用他的同情心，把裴文书曾经差点杀了你的事情告诉他，这样的话他一定会愧疚的，本来你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格，当初可以为了袁珂回来，现在当然也可以为了你而留下，毕竟……他爱你，你很清楚的，不是吗？
自私的念头在心里疯狂叫嚣，却让蔺宋文彻底陷入痛苦的旋涡。
因为他很清楚他不能这么做，他没有资格再这样做，他不能再给裴峙带来痛苦。
而这样的声音越大，他便越能更加清晰地知道自己将要失去裴峙，那些声音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奔走咆哮，撼动他的灵魂，再将他的心脏一寸寸割裂，让他痛不欲生。
蔺宋文突然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和十年前很像。
就仿佛命中注定一般，裴峙又一次和他的劣性站在了对立面，而他也和十年前一样再一次面临抉择。
唯一不同的就是十年前的蔺宋文选择了裴峙，而十年后的蔺宋文因为对裴峙的爱而选择了和裴峙站在一起，直面自己的劣性，哪怕他很清楚这样的代价是彻底失去裴峙。
蔺宋文终于在这一刻明白了爱和占有的区别。
“没什么，一点小事。”
最终，他听见自己这样说道。
听到男人的回答，裴峙愣了一下，又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最终还是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车上重新变得安静下来，车辆继续向前行驶，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机场几乎已经在远方显出隐约的轮廓。
然后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变故便发生在一瞬间。
红绿灯前，失控了的车辆突然越过车道直直地撞过来，司机惊恐的表情，因为猛打方向盘而扭曲到几乎要将人都甩出去的车辆。
最后都伴随着一声巨响，在仿佛要将浑身骨头都狠狠搅碎的震荡中眩晕成了裴峙昏迷前最后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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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很喜欢论坛体，所以决定这本完结以后要写一个很有意思的番外！！
是论坛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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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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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那场车祸，裴峙几乎没有遗留下多少记忆。
两辆车相撞时，他被强烈的冲击波及，尽管安全带牢牢勒住了他，可那阵人体无法消化的冲击还是使得他在车祸发生后没过多久就直接昏迷了。
后面剩下的，全是在迷迷糊糊间，听到的一些零碎而又无序的声音。
好像有人一直在叫他的名字，明明声音轻得几乎快要听不见，可却莫名让裴峙觉得他很难过，难过得仿佛自己也要跟着掉下眼泪。
然后也有各种人声，车声，救护车的声音。它们纷扰嘈杂，将他的世界切割成无数黑白的，没有图像的碎块。
他好像一直醒着，又好像已经只剩下一个灵魂。
意识几乎已经彻底混沌，眼睛也怎么都睁不开，除了这些声音以外，唯一能让他感知到的，就是他一直在一个人的怀抱中。
裴峙当时已经无从分辨这个怀抱属于谁，但他的身体却比意识先一步表现出了依赖。就像暴雨天的床，午后的沙发一样，那是一个熟悉到可以让裴峙本能地可以卸下所有防备，安心地闭上眼睛的怀抱。
那个怀抱的主人一直紧紧抱着他，没有松开半点，他们拥抱了许久许久，直到裴峙的最后一丝意识都彻底消失。
然后再睁开眼，便是医院熟悉的冷白。
以及床边正痛哭不已的好友。
“……行了你，别哭了。”
裴峙一边乖乖伸出手让护士给他扎针一边看着袁珂叹气。
袁珂显然已经在这里守了他好几天了，看上去甚至比裴峙这个病人都还要狼狈，此时正坐在裴峙病床边一边抹眼泪一边指责他。
“突然一声不吭地走了大半年，要不是看见你粉丝拍的照片我都要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你要走就走，安定下来总得给我发个消息吧，这么久了，没有一点消息给我，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朋友。”
“如今又把自己搞成这样，你都不知道，三天前宋秘书给我打电话说你遭遇了车祸的时候，我心脏都快被吓停了。车身都被撞变形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疯子啊。”
袁珂就是一个很啰嗦的人，裴峙向来都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根本没有和他辩论的想法，只冲护士点点头，温和地说了谢谢。
神情严肃的护士小姐眉眼间跃然过一抹笑意，矜持地点点头，然后脚步轻快地推着车子出去了。
看着人走了，裴峙才终于将目光移到袁珂脸上。
“三天前？我出车祸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吗？”
“不然呢？祖宗。”
袁珂瞪着他。
“虽然现场的视频图片都被压下去不允许在网络上传播了，但听宋秘书说你们那车被撞得半边车子都变了形，对方司机当场死亡，你们车上的那个司机也还在icu里躺着呢。”
这是裴峙醒来后第一次有人有人和他说起那场车祸的情况。
一死一重伤，听上去很严重。
那……蔺宋文呢？
裴峙蜷了蜷手指，突然后知后觉地记起来这个问题。
一旁袁珂还在絮絮叨叨。
“你都还算幸运，系了安全带，又不是坐在靠近撞车的那一边，所以只是脑震荡造成的暂时性昏迷，没有别的什么问题，等你出院了一定记得记得去雍和宫上柱香，只是啊…”
他越扯越偏，语速也不自觉的越来越快，那是他一贯心虚，想要隐瞒一些什么东西的表现。只是袁珂不是专业演员，装模作样起来的演技烂得几乎能去评金扫帚奖。
裴峙和他是多年的朋友，很熟悉他这套手段，但就是因为熟悉，他的脸色才随着男人越来越快的语速而逐渐变得越来越差。
他不敢放任自己去细想某些可能，只好僵硬着表情，开口打断了袁珂，故作镇定地问道：“蔺宋文呢？他怎么样了？”
霎那间，所有的声音都在瞬间消失，房间里蓦地安静了下来。
袁珂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妥协了。
“我不知道，小裴。”
他告诉裴峙。
“他的家里人把他接走了，所以我并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但是在得知你们是一块遭遇的事故时，我有向宋秘书打听过，别的不太清楚，只知道…”
他顿了一下，看向裴峙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裴峙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袁珂。堆叠在身上的被子仿佛成了一汪可以将他淹没的海水，浪潮汹涌咆哮，一波又一波地向他堆叠而来，窒息感逐渐上涌。
在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彻底吞噬时，他终于听清了袁珂说的那几个字。
情况好像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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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第216章 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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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太好是什么意思。”
沉默到最后，裴峙听见自己这样问袁珂。
袁珂垂下眼，有些难受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没回答，也不用回答。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那是什么意思，询问不过是裴峙在求证，求证结果至少不是他想的那一个。
片刻后，裴峙突然开口，神色虽然无比平静，可那声音却嘶哑，艰涩得仿佛是硬生生从他的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手机呢？把手机给我。”
“你要给谁打？宋秘书吗？听我说，裴峙，你现在还需要静养，你先冷静一下。蔺家不是普通人家，他们医疗手段那么厉害，不一定，不，是一定不会有事的。”
袁珂看出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连忙开口劝道，但回答他的，却只是裴峙沉默的注视。
那样的目光太有分量。
几乎只一对视就让袁珂完全丧失了开口的勇气，他嗫嚅半晌，最终还是拨通了宋媛的电话，将手机递给了裴峙。
电话没响几下就被接通了。
电话那头，是宋媛有些喑哑的声音。或许是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这位向来激情满满，仿佛要把整个生命都奉献给工作的秘书小姐的状态也变得有些疲惫。
“喂？袁珂，是小裴先生醒了吗？”
裴峙抓着手机的力道大了一点。
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嗯，我醒了。”
听出他的声音，宋媛瞬间不说话了。她不是傻子，当然不会以为裴峙给她打这个电话是为了给自己报平安。
果然，紧接着，裴峙下一句话就是。
“蔺宋文现在在哪，他醒了吗？”
宋媛提起精神，像过去演练了许多遍一样回答道：“醒了，小裴先生，先生被接回去了，目前在老宅修养，有秦医生帮他调理，您不用但心。”
“是么。”
裴峙点点头，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怀疑的感觉。
就在宋媛以为自己已经蒙混过关了时，却听见电话对面，裴峙冷不丁开口。
“那请你把林陆的号码给我。”
话语一响起，宋媛立刻没声音了。
而裴峙心里却浮现出果然是这样的了然。
“蔺宋文出事了是吗？是谁不让你告诉我情况，是他家里人还是他那几个好兄弟，还是他自己？”
他未免太过敏锐，只和宋媛说了一句话就察觉到了这背后的不对劲。
宋媛第一次面对这样强势的裴峙，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还不等她想清楚该怎么回答，裴峙便又从这微妙的沉默中找到了答案。
“所以是蔺宋文自己不让你说的是吗？”
宋媛这下真觉得如芒在背了。
她沉默许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回道：“是，确实是先生交代过不要打扰您，但小裴先生，您不要多想，先生他真的没什么问题，他”
听着宋媛的话，裴峙握着手机的力道蓦地变得更大，大到掌心都开始痉挛抽筋，声音中也隐隐透出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凄厉。
“宋媛，蔺宋文和我认识十年了！我不了解你，还不了解他吗！”
如果不是情况糟糕到了一定的情况，蔺宋文绝对不可能放任他一个人住在这里。
那样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绝对不能忍受，控制欲强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程度的关注和掌控是蔺宋文能够给出的唯一可以被叫做爱的东西。是引诱他这么多年，一次次让他觉得痛苦又甜蜜的罪魁祸首。
他爱这个男人，恨这个男人，依赖这个男人，最恨的时候也骂过他为什么不去死，甚至半夜爬起来想掐死他。
可真到了如今，真正面对这样的情况，充斥在胸膛里的，填满整颗心脏的，还是一望无际，如同汪洋一般的恐惧和难过。
单薄病服下胸膛剧烈起伏数下，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涌出裴峙的眼眶。
宋媛在另一边听着，轻叹口气，一时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知道了，小裴先生。”
她说完停顿了一会，然后安慰道：“我等会会给老板打个电话，还请您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裴峙没再说话，他沉默着握着手机坐了一会，然后挂断了电话。
“袁珂。”
他突然看向一旁的好友，一张苍白瘦削的脸上显出斑斑泪痕。
“我不应该答应他，不应该和他一起回去的。”
那样的话，早在那天出院，一切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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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第217章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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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后，就在裴峙在等着宋媛或者蔺宋文的电话时，林陆突然来了。
男人冲他点点头，脸色比起以往也显出疲惫。
“走吧。”
他冲裴峙点点头，说道：“我送你去蔺四那儿。”
裴峙起身，跟着他出去，一边走一边有些犹豫地问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林陆却不答反问：“我给你的u盘你看了吗？”
裴峙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在这时候提起这件事，但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没有。”
林陆按上电梯门，倒也没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就好像裴峙选择不看那个u盘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为什么不看。”
按键选中最后一层，下降过程中，密闭的空间里，林陆突然这样问裴峙。
裴峙垂着眼，片刻后，他听见自己说。
“因为不敢。”
他想到蔺宋文身上的伤，想到男人比起从前瘦削虚弱了许多的身体，心里便下意识的对那u盘里的东西感到害怕起来。
“我总觉得，看了，就没办法下定决心了。”
他沉默许久，呐呐道。
倒是一旁的林陆听了，有些惊异地看了裴峙一眼。
对方苍白着脸色，本就算不得多大的脸因为这场事故而变得更加削瘦，下巴几乎露出小尖，眉眼间憔悴病弱缠绕，让他本就漂亮的眉眼更显得脆弱可怜。
他真的很好看，林陆虽然一直知道这个事实，但到了这一刻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初蔺宋文只见了对方一面就跟魔怔了一样非得把人弄到手，以至于酿成苦果，后来两个人互相折磨这么多年。
于是林陆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他似乎错误估计了裴峙的性格。
他以为既然能够做出甩下蔺宋文两次的这种事，那说明裴峙骨子里或许是一个尖锐的人，但事实证明他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裴峙不仅不尖锐，反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真正表里如一的人，他外表的柔软渗透到内心，即便是那样差的出身以及工作环境，他的内心也仍旧没有尖刺，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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