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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
林陆当初之所以将那份装载着蔺宋文过去近半年戒瘾的监控视频的u盘当成礼物送给裴峙，完全是林陆的一时兴起，他一开始带上它的初衷是想着是不是能够利用它消解一部分裴峙对蔺宋文的怨气，给两人的关系争取一点转圜的余地。
但在和裴峙说完话后，他却突然改变了这种想法，最后送给裴峙时林陆只是单纯地希望裴峙看过之后能够解气。
但他现在突然意识到，对于裴峙来说，那样的视频或许根本不会让他觉得解脱，反而会将他完全扯入自责和愧疚的痛苦中，重重扯住他的双腿，将他溺毙在沼泽中。
到那时，蔺宋文和他之间就真的再没有一点可能了。
所以此时听裴峙说他没有看，林陆心里竟然觉得松了口气。
他一直没说话，以至于裴峙忍不住问道：“很重要吗？那个u盘。”
电梯降落在最底层，震动以后轿厢门缓缓打开。
林陆大步走出去，头也不回地回答他。
“不，这是你的决定，所以一点也不重要。”
只是这样一来，他也不能告诉裴峙蔺宋文的情况了。
他拉开车门，示意裴峙上车。
落在裴峙身上的目光静默而又深沉。
因为很显然，那同样会是一个让裴峙无法下定决心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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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
第218章 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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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媛果然是骗了他。
裴峙没去过蔺家老宅，但车辆沿着通道开进去后，看着往来偶尔能见到身影的陪伴在依稀几个病人身边的护士，他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不是什么蔺家老宅。
裴峙没说话，只是胸膛里一颗心脏止不住地往下沉。
林陆带着他上了楼，电梯门打开，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浅浅的花香，让人的心情跟着变得沉静下来。
裴峙环顾四周，发现比起传统的医院，这里无论从陈设还是装饰来说，都和普通的住宅没有区别。
林陆停住脚步，看向裴峙。
“他在卧室，你过去吧，我在客厅等你。”
裴峙点点头，独自往卧室走去。
卧室的门虚掩着，裴峙站在门口，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让他觉得有些不适。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仿佛站在门口犹豫了不知道多久，但事实上他只犹豫了很短的一会便拧开了房门。
阳光将屋子里的情景投射到他眼中。
裴峙愣了一下。
和他来之前想象的一切都不相同。
面前的人坐在床上，闻声转头看来，神色平静如常，人看上去也很清醒，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那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
他想起宋媛的话，心里飞快地掠过一抹不安的阴翳。
而看清楚来人是裴峙后，蔺宋文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你来了。”
刚醒的时候以为蔺宋文要死了，所以裴峙才说要来见他，此刻真见到了，他却又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和男人此刻那尴尬的关系——已经彻底结束了的前任金主和他的情人。
他忍不住感到无措起来。
“坐吗？宋媛说你刚刚才醒来，感觉怎么样？”
似乎是看出他的无所适从，蔺宋文开口说道。
裴峙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嗯，我挺好的，不用坐了，我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样。”
蔺宋文也没说什么。
他点点头，笑着看着裴峙。
“我很好，不让宋媛告诉你是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因为觉得一切已经结束了而已，但可能她误会了我的意思，让你担心了，抱歉。”
他给出了一个完美的解释，几乎回答了裴峙所有的疑问。
“啊，没，没有，你说的对，是结束了。我只是嗯，有些担心，所以来看一眼，马上就走了。”
裴峙看着男人脸上温和的笑，一时间觉得眼前的这个蔺宋文简直陌生到了极点。
不，不仅是蔺宋文，他甚至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不对，处处透露出一股难言的诡异。
但他此刻脑袋里乱成一团，一时间根本想不明白，而男人也莫名其妙地开始沉默。
裴峙又在原地站了一会，最终实在是难以忍受这难言的氛围，心想着他确实就只是来看一下蔺宋文的，既然男人此时看上去一切都好，那他也可以回去了。
“那，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他看着蔺宋文，蔺宋文也看着他。
阳光从窗外透射进来，跳跃在两人中间，将干净洁白的地板渲染成漂亮又夺目的金色，刺眼无比，几乎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流泪。
“那，再见。”
裴峙向后退了一步，开口道。
蔺宋文点点头，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好。”
蔺宋文没有说再见，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便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裴峙带上房门，屋内的一切都被隔绝。
他走出去，却没见到林陆。
裴峙不清楚他去哪里了，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见人还是没回来便起身走到窗边，试图借着窗外的风景打发一下时间。
虽然不是蔺家老宅，但这地方也显然不会是什么一般的疗养院。花园里绿叶繁花，置景美不胜收，甚至还有个不大不小的人工湖，湖水湛蓝，在阳光下显出碎金一般的光亮。
他想到袁珂说的那些话，忍不住笑了一下。
自己确实是被一时间的担心冲昏了头脑。
蔺宋文是什么人，蔺家唯一的继承人，那样的家世背景，怎么可能会让他置身于危险之中。
裴峙正要收回目光，却意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花丛掩映间，他正蹲在地上，给轮椅上坐着的另一个人喂饭。
轮椅上的人似乎很不配合，总是抗拒地摇头，但那人却很耐心，轻轻安抚着他。
看着那个似乎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影，裴峙不由得缓缓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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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
第219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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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峙站在不远处，打量着长廊下的两个人。
此刻背对着他在喂饭的那个他闭上眼睛都能认出来，但坐在轮椅上的那个是谁呢？
裴峙轻眨着眼睛，仔细打量着。
那人实在是瘦得厉害，病服下枯瘦的四肢，几乎没有多少肉的面颊，如果不是他正垂着眼睛正在吃饭，裴峙只怕自己是看到了一具被吸干了精气血肉的枯尸。
这个人是谁呢？是裴文书的家人吗？
裴峙忍不住思考起来。
但很快，他便无暇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或许是他的视线在对方脸上停留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那个人注意到了他，于是裴文书也注意到了他。
他转过身，裴峙没来得及躲，两个人的目光就那样尴尬地在半空中交汇。
裴峙瞬间僵在了原地。
片刻后。
长廊对面的小亭子里，裴峙和裴文书两个人尴尬地相对而坐，沉默的气氛逐渐蔓延开来。
裴峙垂着眼睛，在心里感叹自己竟然也有和裴文书心平气和地同坐一桌的时候，这一刻，抛却过去的那些痛苦怨恨，他的心情真正只剩下平和。
裴峙之前一直不知道自己这半年类似于逃跑一般的行为到底有没有意义，可直到此刻和裴文书坐在一起，他才恍然发觉自己的成长。
他喜欢闲逛，会去旅游，爱上了画画，偶尔也会去朋友家串门，这些事情琐碎而没有意义，但却逐渐填充进了他的人生中，给他的人生描上各种丰富多彩的颜色。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除了去拍戏就是待在蔺宋文身边，他品尝到了自由的味道，所以即便面对曾让他一度厌恶至极的裴文书，也能够平常对待了。
他发呆的时候裴文书也在打量他，他不知道裴峙离开后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裴峙去做了什么，但看着裴峙虽然有些苍白但眉眼间那比起从前的紧绷却明显要松弛从容许多了的神色，裴文书意识到离开蔺宋文的这段时间，裴峙应该是过的还不错。
虽然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你又被蔺宋文抓回来了吗？”
彻底撕开伪装后，裴文书也懒得在对方面前装模作样了，他眯了眯眼睛，突然开口。
裴峙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问题吓了一跳。
“啊？”
他一惊，抬头看着裴文书，看清楚对方的表情后裴峙才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裴峙于是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那尴尬难堪的最后一面。
他当时还担心过裴文书事后会不会直接被蔺四弄死，但现在看来人家应该是已经上位成功了。
裴峙不再多想，摇摇头，回道。
“没有，只是出了一点事情，所以我来找他。”
他没有什么详细解释，裴文书也没有多问，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裴峙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那是你家人吗？”
裴文书点点头，“是我哥。”
裴峙没想到裴文书竟然还有一个哥哥，他转过头，又好奇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裴文书就坐在对面看着他，看着这个间接地毁了他和他哥的人生的人。
他和他哥都因为长了一张和裴峙有点像的脸而倒霉地搭上了一辈子，但他们却都无法责怪裴峙。因为对方比起他们，只会更无辜可怜，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受害者，因为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一切。
“裴峙。”
裴文书叫了他的名字。
裴峙转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裴文书。从来戾气尽显的人此刻平静着神色，眉眼间浮现出些许请求的卑微神色。
“我知道我从前对不起你，也知道我没有资格，我愿意去赎罪，去经受我该经受的一切，但我哥他真的是无辜的，我想求你一件事行吗？”
裴峙表情茫然地看着他。
“你，你求我一件事？”
“对，这件事我没有办法开口，但对于你来说应该不难。”
裴文书看着他，片刻后他突然起身在裴峙面前跪下。
裴峙被惊得猝地站了起来。
“你有话好好说，别这样。”
他一边说就一边伸手要去扶裴文书，却反被男人扶开了手。
“不，你就让我这样说。”
裴文书摇摇头，仰头看着裴峙，语气几乎已经是恳求的味道。
裴峙没办法，只能侧开身体，任由他了。
“我想求你让蔺先生能够允许我哥继续住在这里，我知道我没资格，但我真的愿意赎罪，我可以去自首，也可以去死，哪怕亲手杀了我也没关系。”
这话说的太没头没尾，裴峙顿了许久才终于意识到这其中的不对劲：“为什么你会和我说这些东西，你现在不是蔺宋文的……”
情人两个字在他嘴边绕来绕去，终于还是没能够说出口。
但裴文书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惊讶地看着裴峙，那目光中显露出来的一些浓郁的意味不明的东西，就像逐渐聚拢在天空中的乌云一般，莫名使人觉得压抑无比。
裴峙被他注视着，从心底生出一种最好马上转身逃走的感觉。
但不知道是什么挽留了他，他最终还是没有离开。于是，裴峙从裴文书口中，听到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所有那些蔺宋文也好，林陆也好，都在向他隐瞒的事情，都在这片如乌云一般压抑的视线中，化作暴雨，将毫无防备的他淋了个透湿。
原来当初接通那通电话，让他彻底对蔺宋文死了心的人是裴文书的哥哥。
原来裴文书接近他不是为了做蔺宋文的情人，而是为了报仇。
原来无论是当年还是如今，他都是别人为了从蔺宋文手中争夺权势而利用的，刺向蔺宋文的一把刀。
原来瘦了那么多，身体变得那么差是因为之前真的差一点就死了，原来那么多伤疤也真的是因为自残。
光是听到都忍不住要发抖的药效，男人被注射了致死的剂量，而这个人是他亲手送到男人身边的。
裴峙手脚发软地站在原地，目光茫然地看着裴文书。
他仍然记得那日在公寓，看见倒在地上的蔺宋文时自己一瞬间仿佛心脏空了一拍的那种恐惧感，那种感觉仿佛瞬间就能将他的灵魂击得粉碎。
可是蔺宋文什么也没有和他说。
他为什么不说呢？
裴峙很简单就能想明白原因。
他喉口哽咽，唇瓣嗫嚅许久都没能够说出话来。
看着他的脸色，裴文书也没法再提自己的请求了。他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先离开。
离开前他突然想起什么，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裴峙。”
裴峙迟钝地移开目光，看向他。
裴文书踌躇着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把那件事说出来。
“虽然我不确定这件事对于你来说有没有意义，或者你现在还想不想知道，但我还是告诉你吧。”
他看着裴峙，神色之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那天在酒店，蔺宋文并没有真的碰我。”
在那混乱的纠缠中，他似乎被认成了别的人，虽然有过亲吻和抚摸，但最终却还是停了下来。
而选择停下来的那个人，是醉得已经分不清人了的蔺宋文。
他最后什么也没做，只是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紧紧把他抱住，嘴里一直重复着一些话，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场久违的旧梦之中。
“他说别哭，我不会碰你，还说他真的很后悔，很难过。”
可当时的裴文书没有哭，其他人也不曾被蔺宋文如此对待，在他床上，唯一真正被他伤害过的，只有一个人。
一个早已经死在了许多年前的人。
裴峙僵立在原地，许久后有些崩溃地抬手遮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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