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想要拥抱和安慰。
老师始终和妈妈不一样。
如果孙飘萍还活着,是不是都不一样了?
孙捡恩思考过无数次,如果妈妈们的故事读档重来,她宁愿自己不要出生。
或者跟在孙飘萍身边。
那样会不一样吧。
肯定不一样。
看着孙捡恩的卢椋不是妈妈,却是孙捡恩时隔多年第二个想要索取的对象。
她或许不是想要亲吻,她更想要拥抱。
“你都哭了,这叫没感情吗?”
卢椋伸手,想擦去孙捡恩的眼泪,眼前人却忽然抱住她的腰,紧紧搂住她。
“我就抱一下。”
第23章 第二十三块碑
孙捡恩含着哭腔说抱一下, 卢椋就算不心怀鬼胎也不忍心拒绝。
拥抱的计量单位是下吗?
孙捡恩抱了卢椋很久。
她之前是一张没有褶皱的窗户纸,绵绵的材质,风雨吹过, 痕迹第二天也会散去。
这个时候陈年的痕迹全部显现,痕迹斑斑,好像之前所有压抑的情绪瞬间喷涌, 她几乎是埋在卢椋怀里号啕大哭的。
这条路是回民宿的必经之路,卢椋庆幸她穿的是风衣, 不至于让人看到孙捡恩哭得抽噎的狼狈模样。
不过哭泣的声音难以遮掩,路过的房客总会多看几眼。
有的都走出好几步远了, 还要回头看。
眼神难免有对这两个大晚上站在外边像是情侣吵架的好奇。
一般人也遭不住这种眼神, 卢椋脸皮挺厚, 在朦胧的路灯下冲会看的房客笑。
她不尴尬, 尴尬的就另有其人。
等到怀里的人哭声小了,近乎是勒的拥抱也松开了,卢椋才垂眼, 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孙捡恩。
孙捡恩眼睛哭红,鼻头也红,嘴唇上全是她自己咬出的齿痕。
此情此景, 要是有人胆大观望,指不定怀疑这是卢椋咬的。
卢椋:“这是抱一下吗?”
孙捡恩低头看手上的纸, 才发现印着卢家石雕, 居然是卢椋厂子的广告。
她又有几分好笑, 擦眼泪的时候不忘反馈:“这个纸不好。”
她自己身上也有带, 递给卢椋。
卢椋扫了一眼, “这可是大公司品牌,当然不一样了。”
“看来和你一起要带贵一点的。”
孙捡恩:“你在不满什么?”
卢椋耸肩, 还是没看孙捡恩。
她手插在风衣口袋,一只几乎攥成了拳头,天知道她用了多少力气才阻止自己回抱过去。
怕一发不可收拾。
她在心里骂蓝迁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订的大床房,打乱了卢椋规划的二个月平静送走孙捡恩的计划。
“我看上去很不满?”
卢椋还是不看孙捡恩,孙捡恩固执地追上她的眼神。
似乎是刚才拥抱的余韵还未消退,她的身体依然渴望与卢椋接触,这时候也大胆了许多。
“你不想和我靠近。”
孙捡恩声音还带着哭腔,脸颊因为哭过晕红,像是渐染过胭脂红的宣纸。
某些东西因为这个长达几分钟,却只能算一下的拥抱打碎了。
她好像拥有了什么,但不够。
某扇大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孙捡恩还想要更多。
不确定自己要怎么去死,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的孙捡恩这个时候笃定。
她想要的东西和卢椋有关。
“我们刚才靠得那么近。”
卢椋也心烦意乱,她反复告诫自己孙捡恩是特殊客户。
她的良心岌岌可危,这个拥抱宛如积木被抽掉的一块,乍看平衡,实则结构失衡。
她无法保证自己可以礼貌到什么时候。
孙捡恩的目光追逐着卢椋的目光,重复道,“你一点也不想和我靠近吗?”
这个问题过分刁钻,卢椋不可能说不想,她们还有一层雇佣关系。
说想简直暧昧爆表。
她沉默半晌,孙捡恩用树叶盖上她们交叠的影子,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回去吧。”
卢椋说:“我给你买了一双新的运动鞋,试试看合不合脚。”
孙捡恩:“你也会给其他客户买鞋子吗?”
卢椋率先往前走,背过身的时候吐出一口气,“看客户需求。”
孙捡恩:“最过分的需求是什么需求?”
反正刚才卢椋已经挑明了,孙捡恩也不想过度思考。
她的确想死,也因为李栖人对孙飘萍的感情好奇。
女人之间还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恨的基础是什么,我要是遇见这么一个人,我会爱她,也会恨她吗?
卢椋:“反正买双鞋不过分。”
孙捡恩跟上她,“如果我想要别的呢,你会同意吗?”
“孙捡恩。”
卢椋像是在警告她,但在她怀里感受过无边包容的孙捡恩也察觉了卢椋的颤抖。
再迟钝的人在某些时刻也会灵光一现,孙捡恩就是觉得卢椋对她也不一样。
“我没有说花钱买。”
孙捡恩像是猜到卢椋要强调什么,她站在女人身侧,小道蜿蜒,民宿分成好几栋,夜晚房间亮起灯。
外地情侣来这里采风,背着相机走过。
孙捡恩亦步亦趋,观察卢椋的反应,目光总是看向她的眼睛。
卢椋:“我回答过你,你要谈恋爱可以找你的同学。”
孙捡恩:“我不要。”
不是不要谈恋爱了。
而是我不要和同学谈恋爱。
也是我想……
和。
……
卢椋没有停下脚步,她脑子嗡嗡,实在不知道都说到这个程度了,她要怎么和孙捡恩睡在一间房。
把她灌醉来得及吗?
还是直接看村里的记录,切入她妈妈过去的主题,这样或许能熬过这样的尴尬。
卢椋:“为什么是我?”
没有几步路就到了酒店大堂,还有这个时间等待入住的客人。
民宿管家正好把客人的行李从外面拿进来,卢椋伸手把孙捡恩揽到一边,怕大件行李撞到她。
孙捡恩顺势抱住了她的胳膊,明明没比卢椋矮几公分,却像仰视,灯下一双眼楚楚可怜。
这伎俩太明晃晃了,卢椋笑了,“再练练吧。”
她走了几步,想起房卡不在自己身上,和孙捡恩说:“你先上楼洗澡,我等会再上去。”
孙捡恩:“你要跑了吗?”
卢椋:“我跑哪里去?”
她很快明白了孙捡恩的担忧,叹了口气说:“要是想跑,早在蓝迁说大床房的时候我就跑了。”
孙捡恩:“那为什么不跑?”
卢椋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蓝迁你不习惯一个人住?”
几秒后卢椋懊恼地说:“你可以一个人住。”
“在酒店不也住了两个晚上?”
孙捡恩:“我睡不好。”
卢椋:“这些你来之前没有考虑过吗?”
“一个人租房就能睡得好了?”
孙捡恩:“我都考虑不活了,当然不考虑这些。”
她说得卢椋哑口无言,两个人杵在电梯口,新来的住户进进出出,大多数第一眼先看孙捡恩。
卢椋头更痛了,“总之你先上去。”
孙捡恩:“你和我一起。”
她知道卢椋一直在拒绝她,不忘补充:“我没有要你陪我洗澡。”
之前她说话暧昧不明是无心的,现在有意得太明显,卢椋不知道该说她拙劣还是太年轻。
眼前的人分明是人形漩涡,写着乱流误入,偏偏卢椋就是要驶向这里。
卢椋:“你不困是吧?”
孙捡恩点头,卢椋说:“那找找你妈妈的信息,蓝迁说这里的管家和你聊过?”
话题一下子绕回了正经方面的,看卢椋的表情难以想象上一句还是卡在洗澡问题。
孙捡恩像是一拳打在空气上,她湿漉漉的眼神望着卢椋,像是被狠狠辜负了。
卢椋:“你是我的雇主,这是我的义务。”
“我也不想拖单,只是年底很多活也要结算,我想一个月内完成你委托给我的工作。”
她眼底的黑眼圈还很明显,孙捡恩之前没有这么认真看过卢椋。
这才发现卢椋眼下还有几颗雀斑,只是肤色像奇亚籽色的全麦面包,所以不太明显。
孙捡恩:“我和剧团请了两个月的假。”
卢椋点头,“这是你的事,我有我的规划。”
提到工作她没那么无可奈何,满口你是我的雇主,态度却很坚决。
孙捡恩根本奈她不得。
她别开脸,“管家换班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卢椋被她逗笑了,“是你的妈妈,我不需要知道太多吧。”
孙捡恩:“村里的记录有她,但是很少,管家姐姐给了我一些记录,都放到我们住的房间了。”
在这之前她也不知道住的什么房型,全是蓝迁准备的。
听完管家说了一会的孙飘萍信息后,孙捡恩坐在大堂卡座发了很久的呆。
我们的房间。
卢椋实在无可奈何,“那上去吧。”
电梯里还有其他人,她们一路没有说话。
老房子改的民宿还保留老屋的部件,室内的长桌都是以前的木板改造的,还能看到插销的痕迹。
卢椋带来了孙捡恩的换洗衣物,孙捡恩是背着包过来的。
她居然还带了便携式DVD机,卢椋问:“你本来就打算在这里住一晚吗?”
孙捡恩摇头,“放在书包里,忘记了。”
这年头笔记本电脑都没有读取光盘的零件,孙捡恩却有很多刻录光碟,像是相册一样的一包,便签上有舞蹈的名字。
字迹很是锋利,是李栖人的痕迹。
桌上还有民宿管家放的资料,卢椋翻了几页,看孙捡恩放映刻录光盘。
这样的舞蹈录制更像是教材,普通人看兴致缺缺,如果是粉丝可能会找一些不同之处。
孙捡恩看过这盘,再看也心如止水。
卢椋反而通过特写看出了她和孙飘萍的相似,想了想问:“你知道你的亲生爸爸是谁吗?”
孙捡恩摇头。
卢椋又问:“你是……”
孙捡恩:“我也不知道我是试管还是正常怀上的。”
这些李栖人在日记本里也没有说。
她浑身的状态一直很漂浮,和火车站初次见面的秋雨那样。
卢椋:“你想知道为什么妈妈要生下你?”
孙捡恩抿了抿唇,她的唇形很饱满,明明气质冷淡,嘴唇却不薄。
刚才还涂了带颜色的唇膏,卢椋莫名其妙想到某个电影明星。
“多少都会想知道吧。”
“为什么。”
孙捡恩看向卢椋,“如果是你,会想知道吗?”
卢椋摇头,“不清楚,我不做这样的假设。”
孙捡恩才想起卢椋的父母不在了,这还是她在对方爷爷奶奶家吃饭听说的。
父母的故去似乎对卢椋来说已经过去了,她很平静。
奶奶听孙捡恩说父母也不在了,叹气的时候卢椋还说别在吃饭的时候这么低落,容易得胃病。
她还能开爷爷奶奶玩笑,气氛很不错。
捏着筷子的孙捡恩看着她,又看看自己手上盛着排骨的碗。
碗似乎很有年代感,是奶奶结婚的时候特地烧窑做的,上面还有老人家的名字。
卢椋很擅长观察,大概是那天看孙捡恩对秤感兴趣,也注意到了孙捡恩捧着碗辨认字迹,特地让奶奶和她说以前的习俗。
似乎到卢椋父母结婚就不兴这个了。
后来条件好了,买碗都是整屉买。
孙捡恩当时没问,现在问:“你妈妈是喜欢你爸爸才结婚的吗?”
卢椋的目光还在便携式DVD的画面,画质像是480p,估计孙捡恩买的二手,看上去极其复古。
机子的屏幕又小,卢椋看得很认真,过了一会偏头,“相亲认识的,我们家几代石头匠,算有技术。”
孙捡恩:“那你相亲不也很受欢迎吗?”
她也不算拐弯抹角,一个弯绕就回到卢椋身上。
卢椋坐在民宿的藤编软凳上,微微往后靠了靠,“都失败了。”
孙捡恩:“蓝迁说她也给你介绍过,你都看不上。”
卢椋轻笑一声:“她是这么和你说的?”
孙捡恩点头,“还说你要求很高,明明她介绍的女孩长得也不差。”
“你有什么要求?”
卢椋:“要求不高啊,就是一起生活。”
她拧开了桌上的矿泉水瓶,这么简单的动作都透着力度,明明人不是石头,某个瞬间却很刚硬。
“开石雕厂做老板自己也要干活,你不是看过吗?”
“灰头土脸,不太体面。”
孙捡恩:“那只有体面的人才可以谈恋爱吗?”
这个岁数的女孩卢椋也见过。
她的堂妹表妹都和孙捡恩差不多岁数,过年聚在一起提起恋爱头头是道。
本质上都是狗头军师,自己不沾,光看网上的情情爱爱。
长辈问起都说搞钱更重要,卢椋算半个长辈,鉴于大龄单身,没什么话语权,坐在一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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