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两个男人整日黏在一起显得有些扎眼,尤其是他穿越而来为曾有然做心肺复苏之后,山上就已经有了传闻,说有一位姓乔的师兄,是个性子古怪的人,逮着人就亲,可吓人了。
乔忆亭也曾经一次又一次的为自己解释,大有越描越黑的势头,他便索性不解释了,都说谣言止于智者,那就等着智者来阻止吧。
但曾有然忽然对自己躲躲藏藏,这倒是让他觉得非常不自在,心中不禁想到:难不成,师弟也听了这传闻,还信了这传闻不成?
看着又偷偷溜走的人,乔忆亭痛心疾首,“哇,白眼狼,居然都开始怕我了,完了呀,这以后还不得将自己一剑捅死啊!”
深觉功亏一篑的乔忆亭,连练剑都无法心无旁骛了。道场之上,他被音容一剑掀翻在地。
“师弟,这可不像是你平日的水平。”音容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怪,朝他伸出手,想要扶他。
魂不守舍的人朝她尴尬一笑,一把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敷衍道:“是师姐的剑法又精进了许多。”
而失踪几天不见人影的曾有然,正巧经过道场,正巧看到了他对音容的笑,也正巧看到了他握住了音容的手,眸子暗了暗,不由得攥紧手中的篮子,篮子中金黄的桂花便随着他的抖动,悄然溜出篮子,飘落在地上。
乔忆亭起身后,越过音容,眼尖地瞧见隐在树后的人,刚想抬手招呼他,却见他飞快的消失在林中。
“我就这么吓人?”一时之间,深深的挫败感涌上心头,他不由自主地朝着胸前揉了揉,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他宽慰自己,孩子长大了,有了秘密了吧,正常的正常的。
但又想着他的身体状况,便有些放心不下,所以他决定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等到人回来,见到人,好好盘问清楚,要是他实在对自己有了成见……
不行,不能让他对自己有成见!
眼看暮色将近,待那一抹残留在青玄山上的淡蓝也被送走后,如泼墨般的夜幕便拉了下来,却依然不见曾有然的影子。
而早已经从道场回来的乔忆亭,一会儿站起来朝着窗外望过去,一会儿在屋内来回踱步,走到门前时,总要朝着那竹林中看上几眼,最后,他竟然挪到门口,倚着门框,直勾勾地盯着竹林中的小道。
“会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他自顾自地想着,但身体已经提前做出动作,迈步到屋内,拿起云破。
“我得去找找他。”
可在这不大不小的青玄山上,他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他先是去了他之前的小柴屋,透过灰扑扑的窗户,他感觉人肯定不会在这里,果不其然,在他推开门之后,震起来一圈尘土,里面除了柴草,再无其他。
“真是让人着急,要是有北斗定位就好了!”
只见他衣袍翻飞,在屋檐上借了一下力,轻松地站在了一个高耸的翠竹上,随风飘摇。
他看着黑夜中静悄悄的青玄山,到处都是黑压压的,偶有几点火光,是几位师兄师姐的住所,以及外门弟子和杂役们的宿舍。
诺大的青玄山,第一次让他有了孤寂感,让他觉得自己仍不属于这个世界,门派没落、勾心斗角,所有的一切好像都与自己无关。
只有曾有然,追在他屁股后面,整日“师兄师兄”的叫着,让他觉得自己有一种存在感,有时候看着他,也会让他想起现实世界的生活,激发出自己为目标而努力的动力。
那么现在的曾有然在哪里呢?他站得很高,却也看不见那个渺小的人儿。
当他正要飞身而起时,他猝然看见了那个穿进竹林,朝着知意堂走过来的小孩儿,定睛一看正是这几日让他牵挂的师弟。
原本一路走得飞快的人,再看见竹子上站着白衣纷飞乔忆亭,脚步又加快了些许,可也就是一瞬的时间,他的动作一顿,步子又放缓下来。
乔忆亭一跃而下,来到他的身边,眼角微微扬起,“小师弟,你去哪里了?”
眼前的小孩儿,神色冷淡,只是朝他撇了一眼,便低下头,闷声道:“师兄今日不是和三师姐攀谈的很高兴吗,居然还能记起关心我。”
“啥,我什么时候攀谈了?”他觉得眼前的少年像是在跟自己赌气,但自己确实没有惹到他。
攀谈,是在说今日道场的事情吗?
听到回应的曾有然,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说:“也对,这山上没人不喜欢师姐。”
乔忆亭一挑眉,心道:原来是怪自己和他以后的老婆打招呼,小小年纪,占有欲就这么强吗?
随后,他又贱兮兮地说道:“那,师弟也喜欢师姐咯?”
被反将一军的人,微微一愣,“我才,我才没有呢!”
看到他一手抱着那盒子,抬起另一只手捂在脸上,乔忆亭心中窃喜,继续打趣他,“怎么,脸红了?”
“没有,就是没有!”
见人急了眼,他却还是不打算放过他,“哇,果然,就为师姐这事,都敢对我大呼小叫了,哎哟,师兄好伤心的。”
他挤眉弄眼的做着做作的动作,又看见了曾有然手中抱着的盒子,便一把夺过来,“手里拿的什么呀,躲躲藏藏,是不是要去送给师姐呀?”
他没有贸然打开,只是将盒子掂在手里把玩,就算再想知道小师弟的秘密,但他还是知道分寸感的,可谁知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站在寂静的竹林之中,只能听见风与叶子的摩擦声,这沉默的氛围,忽然让乔忆亭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分了,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是桂花糕。”
他听见少年人清冽的嗓音,被晚风裹挟着钻进耳中,让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似的,喉咙微微发* 紧,喉结不由得上下滑动几下,眼神盯在手中的盒子上,有些说不出话来。
竟然是桂花糕,原来他这几日都在履行承诺,甚至想要给自己一个惊喜。
“我说过,要做给师兄吃的,你要是想拿去和师姐一起吃,”他忽然一顿,抬脚继续向前走去,语气中却带着万般委屈,“师兄开心就好。”
黑漆漆的林中,徒留乔忆亭一人在微风中抱着盒子凌乱了一会儿,便朝着少年的背影追过去。
回到知意堂后,曾有然像是负气一般,直接去了书房练字,而乔忆亭自知理亏,便将盒子放在桌子上,悄悄地打开来。
在悠悠烛光的照应下,盒子中的桂花糕被捏成不同的形状,显得可爱非常,也能看得出来做这糕点的人相当用心。
他拿起一块儿,放入嘴中,那丝丝缕缕的糯米清香包裹着桂花的芬芳在他的舌尖荡开,甜而不腻,香气更是层层分明。
他朝着书房中喊道:“太好吃了,小师弟你的手艺真好。”
书房中的人,看似埋头专心练字,而在听着那夸赞后,笔下一晃,将原本的“亭”字写了出去,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写得是什么,连忙将纸团成了团,丢进纸篓。
孩子就是好哄,乔忆亭就说了一句好听的话,原本气呼呼的人便自己走出书房,慢吞吞地挪到桌前,“师兄可还喜欢?”
“喜欢,怎么能不喜欢,这还是你专门做给我的,我得留着自己吃,才不分给任何人呢。”
屋内的烛光摇曳,桂花糕的香气在这四壁间悠悠飘荡,和少年扬起的笑容一起,温暖了乔忆亭那孤寂的心,将今夜的味道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头。
很久之后,乔忆亭离开青玄山第一次见到了集市上的桂花糕,只有卖力吆喝声却不见桂花的芬芳。他也曾买了几块,想要追寻心中的味道,可惜都不是。
那时候,他才知道什么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经过那一晚,两人又恢复如常,曾有然又变回了时时黏着他的跟屁虫,可乔忆亭也乐此不疲,想着要是一直这样才好的,就不用担心黑化了。
舒心的日子过久了,总会迎来不舒心。
乔忆亭带着曾有然,到藏书阁中挑选下一步学习的书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忽然从书架响起声音。
“吵死了,要调情回你的知意堂去,这里是藏书阁,是精进修为的地方!”
方平踱步出来,瞅了两人一眼,“不知廉耻。”
乔忆亭心道,他脑子里除了风月之事,就没别的了吗?
接着,他毫不客气地怼回去,“这里也不是大师兄睡觉的地方。”
第18章 答案
这藏书阁本就是这几人的私人书房一样,里面密密麻麻的书架子,除了每隔几天会有杂役进来打扫,但第三层仅仅只有音容偶尔上去打扫一下,若是不小心在那里走火入魔,恐怕只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人世间了。
想起书中的介绍,因着方平偶然间发现曾有然在这里修炼邪术,这才让两人反目成仇,直到其母亲来要人,方平第一个就先想到了曾有然。
不过,曾有然的母亲是怎么准确的知道曾有然就在青玄山的呢,魔族之间也会有什么心灵感应之类的吗?
乔忆亭自知在这书阁里吵闹是不对的,但看着盛气凌人的方平就觉得不服气,还想要开口再奚落他几句,却被刚进书阁的音容拦了下来,“大师兄,二师兄有要事相商。”
方平自然知道事情轻重,便低低地瞥了一眼站在书桌前的两个人,眼神中透漏着鄙夷,“你最好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他处处与方平不对付,只是为了以后好站队而已,但是现在乔忆亭总感觉方平开始处处针对他了,倒是对曾有然宽泛不少。
他思忖着:难不成只要跟曾有然沾边,他就无差别攻击吗?
尤其是方平最后那句话,也不知道是对乔忆亭说得,还是对曾有然说得。
可是仔细想一想,书中的大事件节点都没有出现,这才是最最奇怪的。
更何况,原书中虽然提到曾有然有心脏方面的疾病,但是这发作的未免有些过于频繁了,作为书中的主角,这更是不应该。
情节安排是作者的事情,但是既定的剧情没有触发,让乔忆亭有些惊慌,有些不知所措,也害怕原先那些磨难会提前变更。
至于二师兄他们所商议的事情,他是没有兴趣打听的,一来对自己没有一点儿好处,二来普天之下不会有什么新鲜事,这“闭关锁门”的青玄山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大事儿了。
看着书阁中再次变得悄无声息,他环顾四周,冷哼一声,“也不知是谁该摆正位置。”
他原本只是想着吐槽一下方平,没想到却被曾有然听了进去。
只见他从书架中抽出一本极为晦涩的书籍,挪到书桌前,乖乖看了起来,虽为平静,但乔忆亭还是发现了他有些平静的不正常。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个样子了,乔忆亭自我感觉将原本那个过度自卑,过于敏感的曾有然慢慢引导成了阳光开朗的人。可如今一看,他自以为的改头换面只是因人而异罢了。
他定定地看着少年的模样,如今的他已经又窜了一节,可看起来仍是单薄,他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抽出曾有然手中那书,朝他淡淡一笑,“凡事都不能一步登天,师兄给你换一本。”
这也是他心中所想,慢慢来,总有一天一定会将曾有然彻底改变的。
两人又在这书阁中呆了半日,待到书阁内被昏黄的日光照得满屋金黄,他这才和曾有然一起出了书阁。
一出门,一阵凉风袭来,惹得他不禁将身上的衣服又往里拢了拢,想着走在自己身旁的人,便低头一问,“冷吗?”
曾有然流浪的时候,腊月寒冬也都是只身单衣,这点儿寒气根本冻不到他,听到师兄问他,便沉默着摇了摇头。
在乔忆亭眼中可就是另一回事了,看着一言不发的师弟,脸上虽然平静,看不出一丝表情,但是动作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由得让他有些心疼,觉得他肯定冷,只是不愿麻烦他而已。
不过,他可不管那么多,便想执起他的手,试一试到底是冷还是不冷。
可就是这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却不知为何,像是不愿与他扯上关系一样,手像是水中的鱼一样,一直躲着乔忆亭的手,捉也捉不住。
“师兄……”
直到乔忆亭有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身边人才停下动作,任着乔忆亭摆弄。
手是冰冷的,毫无温度,乔忆亭那点儿温度根本不足以温暖到他,便运行了真气,将一股股暖流输送给他。
身体随着手上的那股暖流逐渐暖和起来,但眼看走了一路,他还是没有开口的迹象,乔忆亭也就默默地陪着他走了一路,想等他开口,将那烦心事说与自己听。
最终,乔忆亭实在是忍不住了,轻轻晃了晃头的手,“师弟有心事。”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曾有然肯定因为书阁中的某一个人,某一句话,甚至某一个词,有了心事。
乔忆亭一直都将视线放在他的身上,只等他抬头,可在他抬眸的瞬间,他却看到眉头紧锁,目光中尽是迷离。
接着,他便感受到心事重重的人,将自己的手剥离温暖的源头,才开口,“我只是在想,我正确的位置到底是什么。”
听着他将自己的心事说出来,乔忆亭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无论是方平那句话还是自己那句嘀咕,都重重地砸在了曾有然的心中。
看着一本正经寻求答案的曾有然,他也没在固执地去寻找他的手,只是自顾自地将手揣了起来,看似漫不经心的回答,却不知他的唇边是微微上扬的。
“生在这天地之间,有人能从像蝼蚁一样的位置一步步走上神坛,受万人敬仰;也有人因着自己心中的欲望,被拉下神坛,与那些魑魅魍魉共沉沦 。位置只是相对而言的,没必要考虑那么多,而你也不用怕。”
“为什么?”
听着他的疑问,乔忆亭抿了抿唇,尝试着将真相告诉他,“因为你是书中的主角,你所经历的一切,你所能看见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你而服务的。”
凡发生之事,皆有利于你。
“我不明白,师兄的意思是?”
“我是说,你是书里的主人公,”乔忆亭看着眉头将要扭在一起的师弟,换了一种更加容易理解的说法,“我们活在一本书中,而你是书里的主人公,是书中贯穿始终的人物,最重要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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