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方平说自己修炼的时候,他在场釜底抽薪?没道理!
况且,是他自己说的,急功近利想要快速突破,这才走火入魔以致于碎丹,这事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扣到自己身上。
他又将视线转到席间的方平身上,视线定在那里,想要将那畏手畏脚的人盯穿一般,“大师兄,你自己来说说。”
“呵,别为难我兄长。”方妤嗤笑一声,从高台上缓缓走下来,气势凌人,“若不是你执意下山,那封山阵法会破?”
“那魔尊会趁虚而入?”
“你师尊会死于雷劫?”
“现在好了,你们师兄弟,可不就为那掌门之位打破头?”
最终在乔忆亭面前停住,嘴角带笑般眯着眼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继续说道:“可怜我的兄长,不过是一个失败的继位者。”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不就是既得利益者?”
这完全没有逻辑的推断,把乔忆亭听得笑出声,他缓缓起身对上她的视线,“家主真会说笑,我有什么利益可图?”
“是支离破碎的门派,还是水火不容的师兄,这些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
“如果真的要算账,那恐怕也是我们青玄山自己的事情。”轮得到你一个丫头片子在这里耀武扬威吗?
他的视线越过咄咄逼人的方妤,盯着方平,出声道:“大师兄,还请你将碎丹和下山的缘由,原原本本的说与你的妹妹听听,别让她乱咬人。”
像一只疯狗。
方妤比乔忆亭矮不少,但气势却一点都不弱,抬眸斜了他一眼,扭头说道,“兄长,不用怕他,将说与我的事实再讲一遍。”
席间人并不多,但几道灼灼视线都盯着方平,无异于将他架在火上烤。
“事实……就是家妹所说。”方平自知心虚,眼前有方家撑腰,大胆开口道:“师尊走得太突然,六师弟你又不在山上,所以我只能做代掌门,等你回去。”
“可二师弟那日来找我,说与我一些闲言碎语,我自是知道大家不服我,这才想要闭关。”
“未曾料想……”他的视线开始游移。
乔忆亭却不容他想措辞,继续问,“未曾料想什么?”
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方平大吼,“是曾有然,因为我当时捅他那一剑,他一直怀恨在心,所以挑唆魔族上山,我……”
一连串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语,连带着他强硬的气势都弱了几分。
曾有然只是坐着,先是抬眸瞅了一眼方妤,慢慢地目光又坠到方平的脸上,冷哼一声,“大师兄,没想到你在青玄山这么多年,学得都是些伪君子道理,真是可笑。”
“我有没有在山上,有没有阻拦你破境,你我都心知肚明,你可得想好了再说话。”
虽叫着大师兄,话语里也听不出怒气,但却让方平察觉出了危险,他口水不住地吞咽,还想要继续再说下去,他铆足了勇气,再次抬头,却只见一柄像是银蛇一样的软剑奔他而来。
他想要求助,却在方妤眼中看到了鄙夷,再一转眼,那剑便到达他的桌前,将酒杯击的四分五裂,直插入矮几上。
他着实被吓得不轻,可他又确实需要一个碎丹丹理由,便喘着粗气,忍住泪水,“就是你,分明就是……”
话未说完,一个酒杯又朝他掷过去,擦着他的额头,滑落在他的耳廓,割伤了他的耳朵。
“你如此忘恩负义,早知就该将你和那妖人一起送上西天!”
曾有然终于站了起来,踱步朝方平走过去,他本来并不想大动干戈,因为他知道他的六师兄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做,他会生气,他会伤心,甚至会难过。
可是,他实在忍不了了,这疯婆娘一边诋毁着他的六师兄,方平也来添乱,正好新仇旧仇一起报。
走至一半,乔忆亭便追了过来,拉住他的手,安抚他,“别生气,不值得。”
听到他温柔的劝阻,曾有然的声音立马染上哽咽,“他怎么能那样血口喷人,心肠怎能如此歹毒。”
话音刚落,他忽的听见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朝他们这边过来,扭头便看见一条红色的鞭子裹挟着戾气,他立即将人向后推去,自己生生的握住那鞭子。
他用力一扯,却只是徒劳,“姓方的,果然都一样恶心。”
听到这话,方不恼反笑了起来,“我知魔尊本事通天,想来咱们两家其实还有些关系呢。”
错愕的不仅仅是曾有然,还有他身后的乔忆亭,他心道,一个姓曾,一个姓方,怎么会?
鞭子一抖,曾有然便像是被刺痛一般立即松开了手,三步并作两步,将方平眼前的银舞拔了出来,握在手中,满眼的憎恶,“你想说什么?”
方妤漫不经心地将长鞭收回手中,拴在腰间,挑眉道:“你或许该喊我一声表姐。”
说完后,便又悠哉悠哉地迈着步子,上了高台,稳稳地坐在座位上,观察着底下人的动作。
最先行动的就是乔忆亭,几乎是从席间跳了出去,走到愣住之人的身边,而唐茉和玉生烟大气不敢喘一口,视线却在两人身上逡巡着。
方妤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又偏头瞧了一眼身边的老妇,见她不为所动,才开口道:“你的舅舅方孜凡,是我叔叔,我想你们已经打过照面了。”
听到这话后,乔忆亭忽然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亲戚呢,就那样的舅舅权当没有,继而转头轻轻抚着曾有然的背,想让其消消气。
谁知下一瞬,曾有然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道:“那又如何,他已经死了。”
方妤虽然在那椅子上坐定,但乔忆亭还是从她的眼中看到一丝波澜,紧接着他听见身后的曾有然继续说道:“我杀的。”
话音刚落,方妤抬手就将桌上的瓷碟丢了过来,乔忆亭眼疾手快接住,“家主,如若这顿饭压根就是想找茬的,那大可不必,我们也不缺这顿饭。”
“我只重申两点,第一,如若不是我们护送方平,他早就死在路上了,这你可以问问他自己。”
“第二,我师弟,生是青玄山的人 ,死是青玄山的鬼,况且他如今已是魔界至尊,不屑与方家攀什么亲戚。”
其实乔忆亭原本是想说“我师弟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定会护他周全”,但一想到自己目前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本事,还是不要随便许诺了。
可这话到了曾有然耳中,就不是那一回事了。
一下子泼灭了他心中的怒火,眸子也亮了起来,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底波涛翻涌,自动将那句话转换为;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这宴席,我们恐怕是无福消受了,告辞。”乔忆亭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的表情,一只手拉上他,走到玉生烟面前,又一把打掉他夹菜的筷子,低声说道:“别吃了。”
“走?这方仪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方妤看了眼呆坐在座位上的方平,脚尖一旋,她便从高台上一跃而下,抽出腰间的红鞭,向前甩出。
她的长鞭中裹挟着法阵,带着独有的威压朝着几人奔来,她从容不迫的面容是她坚信几人根本没有能力抵挡住这一鞭。
毕竟在方仪郡,只有她点头,他们才能有灵气,否则就是无异于常人。
长鞭划破僵着的空气,在快要抵达曾有然背后时,乔忆亭眸光一凛,当即抽出云破格挡。
两相碰撞,竟然先将方甩飞出去。
“得罪了,方家主。”
她忘了,乔忆亭身上的云破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剑,即便主人没有灵气,本命剑还是能为其所用。
察觉出她的一双杏眸中透着怒意,乔忆亭并没有立即将云破送回剑鞘,因为他看到她手中开始画法阵,却不料在法阵即将成型时,从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法阵也瞬间碎掉。
高台上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妪,突然放下筷子,随手一挥,那门便齐齐刷刷地关上。
“够了,小妤儿,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第69章 身世
一时之间, 空气都安静下来,环顾诺大的厅堂,方妤的身后只有一位老妪, 还有一旁瑟瑟缩缩的方平,侍女和男仆都隐在深处。
硬来肯定是不行了, 毕竟乔忆亭四人在方妤设下的法阵中,根本使不出来全力。他下意识地紧抿着唇,将云破又握了握,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面前有些不服气的女子, 生怕她再一次挥鞭而上。
老妪见叫不动人,又将拐杖杵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似乎是想要站起来。
听见响声,方妤的表情也不再僵着, 狠狠瞪了乔忆亭一眼, 扭头委屈道:“祖母, 他们一个害死我父亲,一个杀了我叔叔, 您难道……”
“休要胡言!回来!”
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喝止, 倒是让乔忆亭吓了一跳, 他的视线越过方妤向上望去,出声之人白发苍苍甚至站起来都有些费力,但在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皱纹,神情中还带着些许威严。
当然,吓到他的不仅仅是那一声喝止,而是方妤所说的话,他喉头不由得滚动几下, 眼睛微眯盯着方妤慢慢回到座位上,怒火中烧。
自己连她父亲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就成为凶手了呢,方孜凡那也是罪有应得……如此想来,这方家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吧,都能出来一个与魔尊匹敌的魔修。
“在此逗留多时,实在叨扰,我们今夜就启程。”
收剑回鞘后,他扭头瞧着紧闭的大门,又转头毫不避讳地盯着老妪,再次开口,“劳烦,把门打开吧?”
话音刚落,他感受到衣袖一松,扭头就看见身旁的师弟像是得到什么指令一般,已经抬起脚来,要对着门踹过去,他连忙过去拉住,心想:给人踢坏了咱可赔不起啊!
“这门已设下禁制,”老妪看起来慈眉善目,“我想请几位听个故事,结束后,自然会将门打开。”
“故事就不听了吧,想必家主也不是很欢迎我们。”
老妪也不恼,仍是笑眯眯的,倒是她身边的方妤有点着急,按耐不住性子想要再给几人来上几鞭子,却被她按住,“难道,你们不想知道事情的真正缘由吗,比如,你师尊的死,以及魔尊的身世。”
“魔尊的身世”,足以将原本踟蹰不前的乔忆亭钉在这里,他虽然知道曾有然是曾绮云的孩子,但是却不曾知道曾有然的父亲是谁,书里书外的,他也太好奇,曾绮云当年到底是瞎了哪一只眼,看上了一个隐身至今的丈夫。
察觉出身旁人的好奇心,曾有然的心也跟着吊了起来,轻轻回握了一下,“师兄,我的身世不重要,况且师尊的死,你不是也已经知道了吗,咱们走吧。”
这短短地话语中,却能听出一丝害怕和委屈,乔忆亭也知道当着人家的面去说这些实在不好,也觉出自己刚刚的想法有些不妥,刚要点头,老妪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怎么,乔少侠和魔尊连听个故事的勇气都没有吗?”
语气中带着的戏谑,倒是让玉生烟也觉得这老东西怎么这么犟?
“我们向来不爱听故事,赶紧放我们走!这破地儿……唔!”
话还没有说完,方妤直起身来,朝他弹出一个法阵,嘴便封上说不出来话了,“是你们自己坐下,还是要我,帮你们坐下?”
言已至此,乔忆亭的视线与曾有然一撞,就被他拉着朝席间走去,末了还笑了笑,“就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乔忆亭站在一旁,视线落在为自己擦拭凳子的手上,想着他刚刚的笑,觉得有些心酸,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抱住了他,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无论怎样,都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怀中的人先是一愣,接着听见那句熟悉的承诺,抬起手来回应他,“好。”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曾有然闭了闭眼,扯出一丝哭笑,心中阴暗的念头再一次滋生:师兄,我定会让你一直陪着我。
直到四人再一次在席间坐定,高台上的老妪再一次释放出善意来,视线不住地在乔忆亭与曾有然之间打转。
“乔少侠似乎,”那老妪忽然停顿一下,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和魔尊的感情很好啊。”
他知道,这方家老祖母定是看出来什么了,眉头一挑,回应道:“老夫人说笑了,我师弟幼时便跟随我生活,关系好一些也没什么奇怪。”
如果说这是在现代,那么这段感情他肯定有所遮掩,但在这样天马行空的世界当中,大方承认也没什么不好。可是现在,他偏偏就是想要一副好师兄的做派。
他又扫了一眼斜对面坐着的方平,“不像大师兄,只会宽以待己,严以待人。”
“平儿自幼娇生惯养,本想让他去山上历练一番,可谁知顾掌门竟还是将人宠坏了。”
眼见方平的头埋得更低了,乔忆亭看着他,心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自己不好好修炼,末了倒是怪起师父来了。
他也无暇再去顾及已经死了的师尊的名誉,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故事大会,“那么开始吧,老夫人。”
“其实也就是一些琐事,”老妪的眼神中带着落寞,嘴角却一直不曾下去过,“只不过就是百年来,方家和青玄山的一些琐事罢了……”
几百年前,大妖支无祁在妖族和魔界的帮助下,冲破了曾经的禁制,为祸四方,人间也一度成为人间炼狱,仙门百家在青玄山的号召下,合力将其精魄打散,分别封印,其中西北深渊处的一缕精魄就是由方家和青玄山一起镇守的。
虽说是将精魄分散封印,但他的实力仍然不容小觑,再加上妖族和魔界也时常会趁其不备,对那阵法进行破坏,所以每隔十几年法阵就要更新一次,也就是说方家和青玄山也要约定好时间在西北深渊处碰面。
听着座上老妪的娓娓道来,他心想,这恐怕也是与方家交好的原因,当年顾明怀下山,估计就是为了去修补阵法吧……
忽然间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他瞳孔微缩,两人都死了的话,那西北深渊处岂不是无人镇守了,法阵修补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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