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思量抱胸站在监控画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显示的病房内情景。
黄意晚换下外套,来到解思量身边,面色凝重:“比我想的还严重,他的症状确实符合精神分裂症的表现,包括幻觉和被迫害妄想。”
解思量没有回应,只是伸手去摸了摸监视器,隔着冰冷的屏幕,他的指尖轻轻描摹着检寒之的脸。
画面里,检寒之一个人蜷缩在病床上,像婴儿回到母亲的子宫,双手紧紧抱着膝盖。他看上去如此脆弱,仿佛一触即碎。
周围声音嘈杂,黄意晚带来的医疗团队正忙碌地记录数据,他们低声交流着,时不时瞥向屏幕上的检寒之。
解思量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示意黄意晚跟他出去。
两人走到花园里,周围无人打扰。解思量站定,问黄意晚:“黄医生如何确定,他真的是精神病,而不是如他所说,这确实是一个假的世界,我们身处的只是一本小说?”
黄意晚思索片刻,忽然问:“他家中是否有人和他一样,有过精神疾病?”
解思量眉头紧锁,忽然想起何秘书调查到的检寒之小时候的身世资料。
“看来真的有?”
“他的母亲。”解思量轻声道,“她曾经因为精神失常,被锁在家里,最后逃出去被车撞死了。”
黄意晚不意外地点头:“那就对了,精神病存在遗传倾向,如果他母亲有过病史,他也会有一定概率出现这种病状。”
正当两人继续交谈时,庄园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徐管家急匆匆地跑出来,脸色苍白:“少爷,不好了少爷!检先生、检先生他……”
解思量脸色一变:“他怎么了?”
“他自杀了!”
第29章 治疗开始
解思量的心骤然一紧, 他迅速转身朝检寒之的房间奔去,黄意晚紧随其后。两人心急如焚地冲进房间,映入眼帘的情景令他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检寒之独自靠坐在墙边, 墙上原本挂着一幅装饰画, 用来装裱的画框已经被他撞碎了, 玻璃碎了一地。他正握着那些锋利的玻璃碎片,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身上扎。
鲜血如涓涓细流, 从他伤口处缓缓流下,渗透了衣服, 在地上汇成一片血泊。
他一边扎着自己, 一边低声念念有词:“别装死。”
“系统你出来。”
“出来, 否则我不干了。”
黄意晚直接骂了一声, 赶紧叫人:“按住他!快!”
管家、保镖、医生护士一窝蜂上前, 七手八脚将检寒之控制住。
“检先生……”
“检先生!”
检寒之抬起头,眼神越过众人,冷冷地瞥向解思量。
解思量负手站在门口,面上没什么表情。
检寒之扯了扯嘴角,没理会众人的劝阻,拼了命一挣。
那么多人不是他的对手, 眼睁睁看着他挣脱出去, 猛力扑到地上, 捡起碎片继续往自己身上扎,瞬间鲜血如注。
黄意晚上前一步,试图靠近他:“检先生, 请冷静下来……”
然而,检寒之仿佛没有听见,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伤害自己的动作。
解思量终于动了。
他慢慢地走过来, 一把抓住检寒之的手腕,试图夺下那锋利的玻璃碎片。
“乖一点,听医生话。你需要休息。”解思量轻声道。
检寒之剧烈挣扎,双目赤红:“滚。”
黄意晚见状,迅速取出一支镇静剂,毫不犹豫地注射到检寒之的手臂上。
检寒之挣扎渐止,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身体无力地瘫软在解思量怀里。
解思量低头亲了亲他苍白的眼皮:“看来不能将你一个人放在房间里,是不是?”
他打横将检寒之抱起,放回病床上,头也不回地喊:“黄医生。”
黄意晚眼瞳微颤:“在。”
“他现在这种情况,正常该做什么治疗?”
黄意晚看了眼昏睡过去的检寒之,欲言又止。
解思量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顾忌任何人。”
“……好的。”
-
检寒之这次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外面天色漆黑,他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时间。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被处理过了,他轻嘶一口气,起身下床,拧开房间内的电灯。
他后退两步,抬头盯着天花板上的监控镜头,缓缓开口:“解思量。”
“我知道你在看我。”
“你过来一趟,我有话要单独对你说。”
摄像头毫无反应。
检寒之闭上眼,微微偏头,耐心等待着。
没几分钟,外面走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检寒之勾唇轻轻一笑。
门被打开,解思量一个人走了进来。
检寒之转身回到床上,他坐上去,两条腿放松地垂下床沿,胳膊随意搭在膝盖上,背微微弓起,眼神深沉,姿势像一头随时可以发起进攻的猛兽。
他哂笑道:“解总,你们总觉得我得了病,确实,一个误入精神病院的正常人很难证明自己没有病,我也无法证明。我知道你不信,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些事。”
解思量眯了眯眼睛,平静地开口:“黄医生跟你的对话,我都知道。”
“不是那个。”检寒之摇头,“我对她有所保留,那并不是全部的真相。”
解思量沉默地看着他,眉头微皱,等待他继续。
“我没有告诉她,我是身穿。身穿你知道吗,就是身体一起穿进这个世界。”
解思量眉头皱得更深,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检寒之继续说道:“但我现在怀疑,他们骗了我。目的是逼迫我不得不答应他们的要求,按照他们想要的剧情来做。”
“他们是谁?”
“就是穿书系统,”检寒之淡淡道,“我被绑定的是狂攻系统,为了活下去,我需要按照狂攻的日常习惯进行生活。好几次我在你面前举止怪异,都是因为这个。”
“比如?”
“比如乳糖不耐,被迫洗冷水澡,冰箱里永远不能有正常食物,哦,甚至还有失眠症,当然最关键的还有一点我没说——我不能做下面那个。”检寒之抬起眼皮,“上次违反这个规定,差一点就死了。”
解思量垂下眼眸,看了眼检寒之发红的耳尖:“所以你认为,这是个虚构的世界,而你被迫扮演一个角色?”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我自己也觉得有够荒唐。”检寒之自嘲一笑。
解思量盯了他半晌,摇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
检寒之微微一怔。
解思量走到他面前蹲下,伸手替他掠了掠额发:“很多人都有乳糖不耐的毛病,只是不严重,自己意识不到,这很正常。”
“你租的那个地方,单独走水电燃气,你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没交钱,当然就没有热水。”
“这种基础的生活费用都解决不了,自然更没钱储藏食物,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身体怎么能好,自己有严重贫血都不知道。”
解思量轻轻抚摸着检寒之的头发,低声说道:“至于其他……”
“别自欺欺人了。”检寒之嘲讽一笑,伸手扯住解思量衣襟,将他拽下来与自己平视,“解总有没有想过,一个还没毕业的普通大学生,是不可能懂得雇佣兵的生活习惯的。”
“怎么不可能。”解思量摇摇头,抬手握住检寒之手腕,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甚至我还要说,你比谁都可能懂。”
检寒之霍然将他松开,可惜解思量动作更快一步,反手掌住了检寒之的后颈,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互相厮磨。
“一个能以裸分第一名的成绩考入A大的人,要想系统搜集与雇佣兵相关的一切资料,对他不会是难事。”
解思量慢慢直起身:“我这里不仅有你在A大辅修的格斗散打课程表,唔,成绩还不错,结业考试都是第一名。我还有你这些年在图书馆的所有借书记录……你很怕看到那些书吧?”
检寒之脸色微微发生了变化。
解思量接着往下说:“你害怕那些能让你意识到,你就是原主,原主就是你的一切证据,包括镜子里没有一丝伤痕的身体,包括书架上那些全是犯罪、格斗、野外求生相关的书籍……一直以来,你口中所谓的‘雇佣兵’,他实际上,并不存在。”
检寒之的脑海瞬间炸开,眼睛瞪得大大的,整个人愣住了。
“这一切,都只是你的幻觉。”
解思量说出这句话时,检寒之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他脚下崩塌。
他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抓住床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怎么……
怎么会是幻觉呢。
他抬头看向洁白的天花板,眼神渐渐失去焦点,呼吸变得急促。好像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解思量只需轻飘飘扔过来几句话,就能击溃他最后一道防线。
“听医生话,乖乖接受治疗,好不好?”解思量轻轻将他揽入怀中,低声劝哄。
强烈的失重感一锤一锤砸在检寒之心口上,呼啸风声里,他好像从万米悬崖上跌落,重重摔进病床,失去了所有的支撑。
恍惚中,他听见自己用发颤的声音说了声:“好。”
“啪!!!”
手术灯开关像一道惊雷般,在检寒之耳畔炸响。
他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间冷冰冰的房间里,四周墙壁都是白色。几台机器在角落里发出低沉的嗡嗡声,金属的光泽刺眼而肃杀。几根粗大的电线从机器上延伸出来,连接到一个带有电极的设备上。
检寒之试图挣扎,但双手双脚都被约束带牢牢绑在床上,无法动弹。
黄意晚在他身旁调整监护仪器:“检先生,不用紧张,真实的电击治疗过程并不像小说电影里那样痛苦,放轻松。”
检寒之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狂跳不止,他紧紧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给他上麻醉和肌肉松弛剂。”黄意晚低声吩咐麻醉医师。
手臂上传来轻微的刺痛感,检寒之意识逐渐变得模糊。黄意晚将电极固定在他的头皮上,机器开始运转,嗡嗡声变得更加刺耳。
房间对面是一面玻璃墙,解思量抱胸站在外面,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病房里发生的一切。
黄意晚回头看了他一眼,解思量竖起右手,手指往下一勾:“开始吧。”他用嘴型说。
检寒之记不太清具体的治疗过程了,麻醉药屏蔽了他的一切感官,每天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身穿白色大褂的医生护士围绕在他跟前。
他隐约只知道电流通过电极传到他的脑部的感觉,像是一道闪电穿过大脑,所有的神经末梢都被瞬间点燃,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电流一波接着一波,每一次都像是撕裂了他的灵魂,世界变得扭曲而模糊。
偶尔,在电疗开始前,他还能看到解思量站在玻璃窗外,那身影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几乎无法辨认。
他不记得这个治疗持续了多久,在他记忆里,好像每天都在进行,一周五次电击,两周结束一个疗程。
黄意晚告诉他,像这样的疗程,他需要做五个。
从七月中到十月初,一共两个半月。
解思量把他从病房里抱出来时,空气中早已少了炎热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清凉,蓝天不再那么耀眼,光线也柔和了许多。
检寒之抓着解思量的胳膊,靠在他怀里静静望向窗外的天空。
他觉得很奇怪。
明明在夏天开始时,毒辣的阳光炽烈得好像要将人内心深藏的欲望蒸腾出来,那种感觉就像是站在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前,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什么打破平静。
然而,事实是夏天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热浪一阵接着一阵,阳光炙烤着大地,蝉鸣声不绝于耳。夏日渐渐走向终结,那些期望的激情、邂逅、冒险,仿佛都被热浪融化在了空气里,夏天的炽热似乎只是一种错觉。
检寒之毕业后的第一个夏天,就这样潦草地结束了,什么也没发生。
他也不再是以前那个人。
第30章 怕你离开
结束电击治疗后, 检寒之的变化显而易见,他像被剥去了外面那层坚硬的保护壳,向解思量露出柔软的、不设防的内核。
他几乎是无条件地接受了解思量安排的一切, 按时吃饭, 按时睡觉, 每天的生活秩序井然。
解思量担心他的病情会反复发作,从不让他一个人睡觉。
与刚被带回庄园时的疏离不同, 检寒之不再抗拒解思量的靠近。晚上睡觉时,他甚至会主动钻进解思量怀里, 即便有时候热到满身是汗, 也仍要人抱着。
他变得很没有安全感。
两人每晚这样黏在一起, 久违地, 他们又做了几次。检寒之虽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抵触, 但也没有太热切。
至少不像他第一次跟解思量亲近时那样,主动迎合,令解思量至今念念不忘。
那种微妙的疏离感如同一根细线,在他们之间拉扯。只不知,是谁在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平衡。
解思量隐约察觉到,检寒之似乎并不太热衷这种事, 即便这事最开始还是检寒之先主动的。
解思量回国以后应酬比以前多了不少, 有天晚上喝了点酒, 直到半夜才回到庄园。检寒之还没睡,开着灯安静地坐在客厅里,等他回来。
见到解思量进门, 检寒之迟疑了一下,起身想凑过来,但解思量头疼得厉害, 身上也一股浓烈的酒味,他下意识地推开了检寒之,径直朝浴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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