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禾仔细回想那两天的经历,李如深似乎并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来挽留他。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了那杯睡前牛奶,以及昨晚吵架的时候纪松沉对他说的那句话:“你就不怕他在牛奶里下药……”
[你有没有在那杯牛奶里下药?]
祝星禾很想这么问,但他问不出口——如果李如深真的这么做了,那也是为了帮祝女士的忙,他没有理由责怪他;如果李如深没有这么做,却被他如此质疑,对李如深来说无疑是种伤害。
李如深窥探着他的神色,继续说:“为了拖住你,我用了苦肉计。”
祝星禾抬起头看着他:“苦肉计?”
李如深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用反复洗冷水澡加吹冷气的办法,成功让自己发烧了,你那么心软,看我孤身在外没人照顾,肯定不会不管我的。”
“你——”祝星禾无语凝噎,眼里又泛起潋滟的泪光。
“所以我那两天生病都是有原因的,”李如深趁机给自己洗白,“绝不是我身体不好。”
祝星禾简直哭笑不得,伸手在李如深肩上捶了一下,算是对他的一点惩罚。
李如深顺势抓住他的手,柔声说:“别生我的气,好吗?”
祝星禾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生气,他浸泡在李如深温柔如水的目光里,那些复杂的心绪霎那间冰消雪融,只剩下心尖上的一抹甜。
第40章
回学校的路上,祝星禾一直在看手机,他在浏览器里搜索“子宫肌瘤的发病原因”、“子宫肌瘤是良性还是恶性”、“子宫肌瘤切除后会不会复发”……祝女士又骗了他,她说不会复发,可网上说,除非将子宫完全切除,否则复发率在50%左右。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是人就会生病,谁都无法避免。
他只能尽可能往好处想,他相信吸引力法则——宇宙中存在一种无形的力量,会回应你的意念,引领你获得内心所向往的东西。
车停在校门口,李如深今天开的不是那辆拉风的劳斯莱斯,而是一辆墨绿色路虎,低调了很多。
“我几点来接你?”李如深问。
祝星禾流露出些许难色:“对不起,我可能要食言了……”
李如深说:“你想回家去陪妈妈?”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看透他的心思,祝星禾已经不再为此感到惊讶,他点了点头:“她刚出院,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她现在确实需要你的陪伴。”顿了顿,李如深轻笑着说:“什么时候想见我,就给我发微信。”
祝星禾心里有个声音说:我每天都想见到你。
他们还不是恋人,而且又不是要分开多久,他心里竟然蓦地生出几分离愁别绪。祝星禾暗骂自己矫情,刻意笑得灿烂:“好,那我走啦,拜拜!”
祝星禾下了车,没走几步又折回来,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印着阮郁头像的购物袋放在副驾上,扒着车门对李如深说:“差点忘了,我回家就是拿这个的——里面有应援棒、头箍、手幅,还有几张小卡和贴纸,你帮我送给阿姨吧,她明天去参加活动或许用得到。”
李如深说:“我替我妈谢谢你。”
祝星禾笑着说:“都是同担,不客气。”
他挥挥手,这回是真走了,李如深目送他进了校门,才发动车子。
上午两节视唱练耳,下午两节艺术概论,上完之后今天就没事了。
祝星禾回到家,简单收拾了几样生活用品和几件衣服,纪松沉昨晚给他的U盘也顺手塞进了包里。出门之前,他写了张便利贴,贴在了纪松沉的房门上:[我回翼庄住几天。]
蓝桥在东五环,翼庄在南四环,离得还挺远的,路上花费的时间足够祝星禾听完一集广播剧了。
当初祝女士在蓝桥买房,就是为了方便他在家和学校之间往返,省时省心又省力。
祝星禾回到家的时候,祝佳音正在院子里侍弄她那些花花草草——住院这几天,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满院子的花,让纪灵慧帮她浇浇水还行,稍微精细点儿的活就指望不上她了。
看见祝星禾推着小摩托进来,祝佳音惊讶:“你怎么又回来了?”
“跟纪松沉吵架了,不想看见他,回来住两天。”
“为什么吵架?”
“他老是管东管西的,烦人得很。”
“他管你是因为在乎你,换作别人你看他管不管?”
“我知道,过两天消气了我就回去。”
祝星禾停好车,走到凉亭里,先去瞧瞧小五和小九,然后帮着祝佳音沤花肥——原料是从ROOM带回来的咖啡渣,加水和酵母,密封发酵,一两个月后就成了有机肥——他戴上劳保手套,用手把结块的咖啡渣捏成碎末,他特别喜欢做这个,就像捏方便面一样解压。
祝星禾低着头,静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妈,刚知道自己生病的时候,你害怕吗?”
“怕,怎么可能不怕。”祝佳音轻不可闻地笑了一声,“肿瘤,即便是良性的,听起来也很吓人。”
“那你当时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外婆——我是你的妈妈,但我也是我妈妈的女儿。人在脆弱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通常都是自己的妈妈。”
“即便她是一个坏妈妈?”
祝佳音嗔怪:“不许这么说你外婆。”
祝星禾在上小学以前是跟着外公外婆生活的,他是他们唯一的孙子,自然无比疼爱,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
对他来说,外婆绝对是个好外婆,可对他的妈妈来说,外婆却不是个好妈妈——如果不是因为外婆,妈妈不会回闽南老家,不会嫁给庄承,更不会在这段糟糕透顶的婚姻里磋磨了十几年,险些把命都搭进去。
“年轻的时候我也怨过恨过,但是当我成为一个妈妈以后,我就什么都理解了。”祝佳音说,“‘母女关系是世界上最纠结最复杂的关系’——这是我在一本心理学书籍上看到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亲人之间的是非对错,很多时候都说不清,也没必要去说清。”
祝星禾沉思片刻,说:“再过半个月就是中秋节了,有三天假期,我回老家把外公外婆接过来,等国庆的时候再把他们送回去,好不好?”
祝佳音失笑:“你外公外婆身体好着呢,火车飞机也都会坐,用不着你接来送去的。”
“我不是怕他们不来嘛,所以才想着亲自去请他们。”
“人越老就越恋家,去哪儿都不如待在自己家里舒服。过几天我给你外婆打个电话,她想来就来,不想来就算了。”
“我猜她十有八-九不会来。”
“那就等过年再说。”祝佳音觑着祝星禾的神色,话锋一转:“我听小李说,你们在星城玩得挺开心的,你对他的想法有没有发生改变?”
祝星禾低眉顺眼,不答反问:“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也没说什么,就说你们去古镇玩了一天,玩得很开心。从星城回来以后,小李连着三天都去医院看我,今天还是他帮忙办的出院手续。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
“爱屋及乌。因为他喜欢你,才会对我这么好。”
“……我也喜欢他。”
“你说什么?”
祝星禾抬起头看着祝佳音,羞涩又坦然:“我也喜欢李如深。”
祝佳音先是怔了怔,随即喜笑颜开,还有点难以置信:“真的假的?前几天你不还说你跟他门不当户不对,要跟他‘到底为止’吗?”
“人的想法是会变的嘛。”祝星禾垂眸一笑,努力自圆其说,“第一次见面那天,我只是因为他英俊的外表对他产生了一点浅薄的好感,这点好感当然不足以让我打消因为地位悬殊产生的顾虑。在星城偶遇后,我对他的了解越来越多,对他的好感就越来越强烈,最终量变引起质变,我发自真心地喜欢上了他,也就不在乎他的身份地位了,天大地大喜欢最大。”
他说得有理有据,祝佳音丝毫不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试探着问:“那你们现在是……”
祝星禾知道她想问什么,如实回答:“喜欢归喜欢,可我跟他满打满算也才认识一周,现在就确定关系有点太快了,我要把暧昧期拉长一点——妈,你知道谈恋爱最甜的是哪个阶段吗?”
“哪个阶段?”祝佳音配合地问。
“就是暧昧期呀。”祝星禾说,“很多人看小说和追剧就只看暧昧期的试探和拉扯,两个主角一旦确定关系就弃文弃剧了。”
祝佳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你自己把握吧,我相信小李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我失望的。”
装咖啡渣的袋子见底了,祝星禾摘掉手套,搬着小板凳坐到祝佳音身边,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地说:“别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怎么了?”
“最近有没有遇见让你心动的人呀?”
“你妈我已经到了断情绝爱的年纪,”祝佳音自嘲一笑,“对某个人心动的概率比被雷劈还要低,就算李连杰来向我求婚我都不为所动。”
李连杰是祝佳音最喜欢的男演员,祝星禾小时候跟着她看了好多李连杰的电影,比如《精武英雄》、《新少林五祖》、《给爸爸的信》……他小时候做梦都想要一个像李连杰那么厉害的爸爸。
“你明明还很年轻,干嘛说得好像七老八十了一样。”祝星禾不以为然,“再说爱情又不分年龄,就算真的七老八十了,照样可以为爱心动,我们去年看的那部叫《我爱你》的电影,讲的不就是四个老年人的爱情故事吗?”
“电影是电影,现实是现实,”祝佳音轻叹一声,“不一样的。”
“我明白。”祝星禾歪靠在她肩上,语调缓慢地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支持你谈恋爱,不管是和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长的,我都无条件支持,我希望你能像那首诗里写的那样:去爱吧,就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好,”祝佳音答应他,“我会的。”
“但是,”祝星禾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谈恋爱可以,结婚不行。”
祝星禾还没说完,祝佳音屈起手指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没好气地说:“臭小子,还教起你妈来了,你以为我傻吗?好不容易从火坑里爬出来我再跳回去?你放心,就算我脑子坏掉了,也绝对不可能结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祝星禾立马吹起彩虹屁:“祝女士才貌双全秀外慧中,我祝你遇见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男人,早日脱单。”
晚饭是两个人一起做的,饭后一起去散步,散步回来就依偎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影,看的是他们去年在电影院看过的那部《我爱你》,比第一次看的时候哭得还凶。
纪灵慧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的时候,电影刚好结束,祝星禾把她扶回房间,陪她说会儿话,就上楼去了。
从包里掏衣服的时候,他想到了顺手塞进来的U盘,把它找出来,又从抽屉里找到一只OTG转接头,把U盘连接到手机上,用文件助手打开,里面有两个文件夹,一个是“SILK女性向系列”,另一个是“经典情-色电影合集”。
他点开了“经典情-色电影合集”,共有二十几部,《甜性涩愛》、《人间中毒》、《色戒》、《娼年》、《为人民服务》……欸?为人民服务?这么正经的名字,怎么会是情-色电影?
他怀着好奇的心情点开,然后被硬控了半小时。
幸好第二天不是早八,祝星禾不用起得太早,优哉悠哉地陪祝佳音吃完早饭,他才骑着小摩托往学校去。
中午和梁姵琪一起吃食堂,饭后他去了广播剧社,窝在沙发上睡午觉——平时都是回家睡的,但他和纪松沉正在冷战,他不想回去。
下午满课,他只上了两节,剩下的两节他逃了,因为要参加阮郁的品牌活动,不逃不行。
回到学校附近的家,花了一个小时精心打扮,而后打车前往市中心,在和一秋之鹤约定的地点下车。
他站在路边给一秋之鹤发私信:[我到了。]
一秋之鹤很快回复:[等我五分钟!]
百米之外就是地铁口,人流量很大。
每个从旁经过的路人都对祝星禾投以热烈的目光,有几个女孩求合照,他都同意了,有几个男孩要微信,他都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几分钟后,一辆墨绿色的越野车停在了祝星禾面前。
他觉得眼熟,转瞬就想起来,李如深昨天送他回学校开的就是这款车,一模一样。
副驾的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法式绣花连衣裙的女人,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这个美丽的女人一下车就被祝星禾吸引了视线,她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祝星禾面前,不太确定地问:“你是……小禾?”
祝星禾也是一脸不敢置信:“你是秋秋?”
对方笑着点点头,上下打量祝星禾:“你好漂亮,像是从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你真的是男孩子吗?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祝星禾今天打扮得像是去参加漫展的Coser,不说彰显身材的紧身上衣和超短裙,单是扎着双马尾的粉色假发就足以吸引眼球——如果活动流程里有请粉丝上台互动的环节,保准主持人一眼就能看到他。
祝星禾刚要回答,就看到了从驾驶席下来的男人,他正从车前绕过来。
竟然是李如深!
怎么回事……李如深怎么会和一秋之鹤从一辆车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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