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符箓三宗,龙虎山就不说了张天师牛掰,统一了正一道,茅山也厉害,演个电影把茅山道士演火了,谁不知道茅山道法厉害?就她们阁皂山,明明不差点什么,现在快查无此宗——冷门门派阁皂宗。
要不是她师父岁已寒横空出世,在灵管局当上了主任,位高权重,恐怕玄门都不知道她阁皂宗的山门朝哪个方向开。
“我师父,再加上一个你,我们阁皂宗生生不息、代代相传,迟早有一天,会重新位列三宗!”
“……”
傅清微拿开她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心虚地对上窗边抬起脸来的面具,把占英的手放回被子里,附和道:“嗯,一定会振兴的,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
“对,我也很重要,没有千千万万个我,哪有百川归流的山门!”
床头柜放着半杯奶茶,占英大概是醉奶了,休假的占科长和平时精明能干的样子很不一样。也可能这就是她的本性,毕竟她也只有21岁,如果还在读书也是个女大。
傅清微轻轻地笑了一下。
占英一定很爱她的宗门,被她热爱的阁皂宗,肯定也是一个人杰地灵、和谐友爱的门派。
傅清微不由地期待起几日后的行程。
如果她真的拜入阁皂宗,她也会有师姐妹兄弟,会有师父,师叔师伯,会有一个紧紧联系的大家庭,对于几乎从来没有享受过家庭温暖的傅清微来说,是全新陌生的体验,但听上去又那么诱人。
她的生命里会有很多很多的牵绊,无根的飘萍深深地扎进土壤中。
可是道长怎么办?
她会愿意住到别人家里去吗?
何况虽然有那么多诱人的牵绊,但傅清微还是希望和道长的联系是最紧密的,不希望有后来的人超过她。
想到这里,她的热情淡了些,烦恼多了起来。
占英又嘬了一口奶茶,靠在病床上长吁短叹,忧虑她们宗门的伟大复兴,借奶茶消愁。
傅清微只好打断她:“占道长,我想知道鹤市这次暴雨具体是因为什么?”
占英“嗯?”了一声直起身来,欲言又止。
傅清微定定地看着她。
占英叹了口气:“本来应该等你通过入职考试才告诉你的,既然你是我未入门的师妹,还是慈让真人的……那我现在就直说了吧,是蛟祸。”
“蛟?”
“就是那个蛇化龙的过渡阶段,蛟。”
“作乱的是妖?”身边几乎所有人知道的真相,傅清微现在才窥见一角。
“对。”
傅清微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我如果学了本事能对付妖吗?”
“那是自然,那条蛟最后就是我师父杀死的,网上不是有人录了天雷的视频,你看到没?”
傅清微当然看到了,还上了某视频网站的热门,很多人在下面开玩笑评论说有仙人渡劫,还有人说拍到了云里长条状的阴影,说是龙在行云布雨。
都是一些不足以取信于人的猜测,广大网友都当段子看。
当日傍晚疾风暴雨,雷霆不断,摧枯拉朽,天色晦暗,傅清微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穆若水的身边,只猜到是灵管局的人在与什么厉害的东西斗法。
今日才知——
“原来引雷的是岁主任,斗的是蛟。”
占英点了点头。
“是的,要不是当时我受伤昏迷,没看到具体经过,否则还可以给你讲讲。唉。”她也很后悔没目睹师父的英姿。
“多谢占科,告知我真相。”
占英看着面前女生沉静肃穆的眉目,身上有什么东西仿佛在静悄悄地发生变化,沉淀出截然不同的气质。
她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受黄鼠狼之祸脸色惨白地躺在救护车里,接着在医院醒来,占英想借她的便利去牵上慈让真人的线,她当时问过傅清微一句话:
——我诚心地邀请你到灵管局作客,如果你想知道,届时我们也会酌情告诉你一些世界的真相。
傅清微的手握在病房冰冷的门把手上,沉默良久,终究没有回头。
那时她说:她只想做个普通人。
两个月之后,她来医院探望她,亲口询问她有关世界的真相。
这个世界的门已经向她打开,这一次她选择自己主动走进去。
一旦见过平静背后的汹涌,和平的表象下危机四伏的真相,无数凡人的生命在莫可名状的力量下如草芥,她就无法再眼睁睁让这扇门在她的面前关上,而她冷眼旁观站在门外。
这是一条未知的路,也是不能回头的路。
占英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从小被捡回去拜入山门,师父门下,师父进了灵管局,她刻苦修行,长大以后也进了灵管局,鞠躬尽瘁,出生入死。
她不后悔她走的路,但她也从来没有选择。傅清微和她不一样,她可以选。
占英:“其实慈让真人在你身边,你不必……把自己的生活弄得那么危险。”
傅清微摇了摇头。
“我回去向辅导员请个假,尽快安排行程前往阁皂山。”
“正好我也要回宗门一趟,如果时间能赶上,我们在宗门见。”
“好。”
两人飞快地敲定了事项,约定了阁皂山见。
傅清微便叫起来穆若水,向她告辞,占英在病床上向她挥了挥手。
傅、穆二人一块出了病房,房门刚要合上便被一只骨节干净的手推开,傅清微的身影走了回来,问道:“占科,我好像漏了一件事,你刚刚说……什么入职考试?”
占英笑容一顿。
糟了。
傅清微这才从她口中得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真相。
当时傅清微就怀疑,堂堂灵管局招人这么随便吗?她那时候除了招鬼的debuff没有任何一技之长——当然现在也没有,快要有了。就当她是特招的,为了去蓬莱观接近穆观主,临时给了她一个实习生的职位,那三个月实习期过后,她怎么转正?没有业绩考核吗?灵管局这一个多月就没给她派任何任务,她一个普通人也完成不了局里的任务。
原来灵管局从来就没有实习生一说,她们的招聘就像公务员考试,统一报名统一参加,不仅要考《行测》、《申论》,还有专门的玄学题,实战另计,只会比考公更难。
怪不得她的工资迟迟没有发,合着是不符合程序。
傅清微:“……”
萝卜坑竟是她自己!
傅萝卜微笑问占萝卜:“那我要怎么才能转正呢?”
占英支支吾吾地小声说:“按理说……只要通过考试就行了。”
傅清微问:“考试时间什么时候?”
占英掰指头低头算了算,以掩饰她心虚的眼神:“好像还有三个月吧。”
傅清微语气危险:“好像?”
占英抬头,目光坚定:“就是三个月,三月十二植树节,环保吧?”
今天已经十二月二十号了。
“这还不到三个月!!!”傅清微这辈子说话声音都没这么大过,房间的玻璃都震了震。
“差、差不多嘛,来得及。”占英缩了缩脖子。
“来得及通不过,是吧?”
占英讪讪一笑,安慰她说:
“其实一次就考过的人挺少的,好多人二战三战的,今年监考我还碰到考了十次的,都有机会。”
傅清微两眼一黑,指着她的手都哆嗦。
占英瞅她一眼,马上偏开视线,眼神飘忽地小声提醒:“还有,你去考试的时候不要说你是实习生啊,假装第一次来,免得有人不忿,说你走后门。”
“……”
她不仅是个萝卜坑,现在还被盖章走后门的了!
就算她走后门,走的也是穆观主的,灵管局罪过更大,凭什么来宣判她?
傅清微硬邦邦地丢下一句:“占科,我看错你了!”
负气而走。
占英把自己慢慢滑下来,滑进被子里,连脑袋也遮住了。
师父造的孽,都让徒儿一个人背了。
*
【我遭遇了巨大的职场诈骗!!!】傅清微恶狠狠地打字,把这句话发给甘棠。
对方秒回一大堆帮她骂狗公司的话,问她怎么回事,傅清微回了句【晚点再说】,然后把目光投向一言不发的穆若水。
在病房里她不出声可以理解,现在都出来好几分钟了,她不仅不说话,连面具都没有摘。
该不会是被掉包了吧?
“道长。”
“嗯。”面具底下低沉的一声,情绪不高,但声音是对的。
“你怎么不说话?”
“我回去帮你把那个骗你的人杀了,还有她师父。”
“别!”
穆若水这么说着,脚步却没停,可见只是随口一说,并未当真。
傅清微抬手去解她面具的红线,穆若水头微微一偏,轻而易举地避开,傅清微的手顿在半空,怔怔地看向落空的指尖。
自从观主下山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不让自己碰她。
傅清微去握她的手,她也收回大衣里,连演都不愿意演。
“为什么?”她问。
穆若水停了下来,涂满颜料的傩面充满傅清微的视线,她才发现穆若水如果不想让她看到,甚至不需要消失,明明站在她面前,她连她的眼神都窥不见分毫。
“你不明白为什么?”
“我不……明白……”最后两个字是从肺部急剧抽离的空气挤出来的。
穆若水单手拎起了她,掐住了她的咽喉,她的后背撞在了医院的墙壁上,双脚不断抬高,氧气的抽离让她脸很快涨成了红色。
在决定下山的那晚,穆若水想:人类的一生何其短暂,她愿意用自己无限的生命去陪傅清微一段有限的人生。
下山后的每一天,她都在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穿上现代人的衣服,压制自己杀戮的欲望,伪装成一个和她一样的普通人,她们可以度过平凡的一生,就像傅清微曾经想要的生活,宁愿死也不能舍下的生活。
她都陪着她。
她也想过她寿命终结以后,或者她变了,她就回到山里。
穆若水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变了,她要离开自己。
不到两个月。
她也后悔了,她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她回到山里长眠,在走之前,她要杀了她。
她死之前最后一刻,都是和她在一起的。
穆若水的五指开始用力,人类的喉咙就像田野里脆弱的麦秆,轻轻一折就会扭断,那张总是会吐露雀跃话语的嘴巴会吐出最后一口气,明亮的双眼会永远闭上。
她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的笑容,没有突如其来的拥抱,世界上再也没有令她安心的气息。
傅清微的脸已经成了青紫色,一丝空气也汲取不到,脖颈处的青筋根根凸起,几乎要刺穿薄薄的皮肤,再漂亮的面容在这时候也不会好看。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具背后的眼神,因为她被拎了起来,穆若水看她的时候仰起了头,走廊顶灯的光刚好晃进面具的空洞,一双噙泪的眼睛。
肺部的压力骤然一松,傅清微落了下来,险些跪倒在地,但女人停留在她脖间的手刚好托住了她,没有让她跌倒。
顶灯晃过的晶莹仿佛是一闪而过的错觉。
面具后的面孔彻底隐进黑暗里,女人吐出的字节冰冷。
“我不杀你。但,傅清微。”
穆若水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也是最后一次。
“你我就此恩断义绝,永不再见。”
她退后一步,掐在她颈间的手松开来,转身向来的方向走去。
手却没有如预料地抽离开。
大量空气涌入,傅清微每呼吸一口气肺部撕裂一样的疼,她喘得像个破败的风箱,两只手紧紧地攥住穆若水扼在她脖子上的手腕,一根一根手指地攥紧了她。
“不、不要走……”
第52章
穆若水的五指一松, 傅清微脖子上掐出来的指印便清晰地浮现出来,通红一片,表皮底下泛着淤青的紫, 触目惊心。
但她却紧紧地攥住了罪魁祸首的手, 宁死也不肯放开。
“不、不要走……”
她一边呼吸一边忍受气管的剧疼, 眼前都被咳出来的泪水雾得视野不清,朦朦胧胧地向她走近了一步。
戴着面具的女人站在原地不动, 说:“放开。”
“不放……”
她绝不会再让她在自己眼前消失, 再也找不到。
只要她攥住这只手,一直都不放开的话。傅清微剧烈地喘着气, 不仅没松开, 反而抓得越发紧了,女人隔着衣袖都能察觉到她的力道。
穆若水没有痛感,但是有灵敏的触觉。
她指间挽留的力道比刚刚她掐傅清微的力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然如此, 又为何执意要离开她?
她一动不动, 任由傅清微向她靠近,把那只手抱进了怀中,咳得难受的额头小心翼翼地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不要走。”她贴着她, 又沙哑说了一次。
穆若水一言不发,在她怀里的手臂放松地垂了下来。
傅清微在她肩头缓了一会儿,两手顺着她胳膊往下,牵紧她的手腕, 说:“我们回家再说,可以吗?”
穆若水坚持了沉默是金的原则。
从前都是外人才有的待遇, 这次扎到了傅清微自己身上。
——不反对就是同意。
傅清微打车的时候都没有放开她的手腕, 全程只用左手操作手机。穆若水也没有摘面具,坐进网约车里司机抬头从后视镜看到, 大白天吓了一跳,但是现在的年轻人玩cosplay的不少,司机也没当回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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