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睡吧。”傅清微从床上跳下来,把整张床都让给她,掖好被子,开玩笑道,“要不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
“好,你讲吧。”
“……”
“做不到的事就不要随便答应。”女人的声音淡淡,说,“我要睡了,晚安。”
“谁说的,我只是没准备好。再说,我答应你的什么事没有做到?”
穆若水心想:可能将来就做不到了。
傅清微上网搜了几个睡前童话,兴致勃勃地要跟她讲,穆若水将眼罩一戴,反口道:“我不想听了。”
傅清微:“……”
女人心,海底针,剩下的那七八分她什么时候能摸得清?
“师尊晚安。”
“晚安。”穆若水戴着眼罩向她伸出手,傅清微把脸凑过去,乖乖让她捏了一下。
穆若水的手却没有松开,顺着她的脸颊摸到她如玉柔软的耳垂,拇指在上面来回轻抚。
傅清微坐在床沿,俯身半撑在她身体上方,垂眼接受她的对待。
“清微……”
“我在的,师尊。”年轻女人温顺道。
“没事。”穆若水放开了微凉的手指,收进被子里。
傅清微给她压好被角以后,对着她的脸出了一会儿神,才坐到书桌前捧起阵法书看。
十二点准时上床。
她支着手肘,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枕边的人,尽情地流露出爱慕。
就在她准备关灯的时候,忽然觉察方才一直感受到的异样是什么,师尊的胸口好像一直没有起伏。
傅清微盯着她平静的胸口,食中二指探到她的鼻下,一丝一毫的热气都没有。
她没有呼吸了!
傅清微心脏几乎停跳。
她顾不得冒犯,另一只掀开被子去检查她的心跳。
一缕温热的气息浅浅呼在她的指背,虽然很缓慢、间隔很久才有一丝,但确实是有的。
胸口的起伏很轻微,被子打开后就看得见。
正因为盖着被子这么不明显,所以自己才会看错吧?
虽然如此,傅清微还是打算听一听她的心跳,才能彻底放下心。
她的耳朵向女人的胸口贴去,一只手的五指忽然捏住她的后脖颈,疑惑的声音从身下传来:“你在做什么?”
傅清微抬起脸,冷静客观答:“担心师尊的身体。”
穆若水:“我以为你趁我睡着占我便宜。”
在这方面傅清微可以担保,信誓旦旦说:“我不是这种人,我不敢。”
穆若水刚因为她前一句话和自己鲜明的对比而心虚,就被她后一句理直气壮的胆小逗笑。
“什么时候敢?”穆若水半开玩笑道。
“什么时候都不敢!”
“……”
穆若水拉下眼罩:“睡了。”
傅清微:“?”
她说错什么了吗?
不等她细思,穆若水已经催促她关灯,傅清微啪一声按灭了灯,两人隔着楚河汉界,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傅清微一睡着,什么大防都不记得,手脚都搭了过来。
也只有睡着的时候,朽木可以雕。
第二日傅清微是在穆若水怀里醒来的,很标准的抱姿,师尊的手臂枕在她颈下,她的额头抵着对方的肩膀,不知道抱着睡了多久。
丝绸睡衣在被子里乱糟糟,傅清微的手谨慎地避开,没有碰到穆若水的肌肤,慢慢地将自己从她怀里挪出来。
小三花在沙发睡得好好的,被端过来塞进被子里,热融融的一团贴着穆若水的胳膊。
替罪猫准备就绪。
傅清微进卫生间洗漱,想着今天的比试。
她不大了解这些考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贴近自己的计划。
傅清微的第二场,对阵蒋稷。
傅清微一身运动服,依旧背了两把剑,捧着罗盘上了场。
罗盘包含天上星宿、地上五行、天干地支,是布阵绝佳的辅助法器。
台下众人纷纷道:“终于不演了是吧?”
昨天手机指南针测方位太过粗糙,也就是孙承志轻敌,加上一时被蒙蔽,才会中计,阵法也没有到完美的状态,今天她要好好地试试她这段日子的成果。
蒋稷出身武当外门,长于八卦掌。
傅清微临上场前问了一下肖灵秀,得到了一个坏消息,武当气功融合太极阴阳、五行八卦,所以大概率是懂阵法的。
第一轮赢得侥幸,迟早会遇到懂行的,傅清微做好了心理准备。
“蒋道友,请。”
“傅道友,小心了。”
蒋稷一拱手,没给她七弄八弄的时间,握拳攻了过来。
对于法修,只要贴身就好了,显然傅清微也深知这个道理,使尽浑身解数不让他近身,在台上抱头鼠窜,东躲西藏,动作一点都不优雅,但每次都恰好躲过。
蒋稷追了一会儿,眉头忽然轻轻地皱了一下。
她这步法……
底下的考生也各个都心明眼亮,道教里有一个说法,叫作“步罡踏斗”,顾名思义,是和星斗有关。
她踏出的每一步看似凌乱,实则都踏在罡星斗宿之上,仿照北斗七星排布的规律。
这类步法几大名门也有,古称“禹步”,相传为夏禹所创,但时隔几千年了,真正的“禹步”早已失传,基本都是各派自创,不传之秘,其中玄妙高深,皆看各派造化。
傅清微步行转折,暗合星辰斗数,虽狼狈,实则因为身法不熟练,每一步踩得都是正确位置。
茅山的谷传音走上前来,“禹步”作为配套符箓、遣神召灵的步法,茅山亦有所传,她一向自恃名门,传承悠久,这不知道从哪座山出来的小门派,居然有不输于茅山的步法。
真是天外有天。
可惜,她练得一般。
场下众人观摩这场精彩的追逐战。
作为一个法修,一旦被近身就完了,可不得有点保命的身法么?
身法是穆若水教的,傅清微结合了一下《阵法汇总》上的内容。
她发现那本《阵法汇总》有一页是对身法的补充,恰好满足她当下的需要,简直量身打造。
一味躲是无法长久的,武当的传承也很强,蒋稷练了二十多年的身形步法、八卦太极,怎么会被她两个月的修炼轻易超过。
在傅清微再一次准备滑不留手地逃走时,蒋稷使了一招粘字诀,拂过她的胳膊,将她留在了原地。
“留下吧,傅道友。”
傅清微身形一滞,脚下的斗数被迫中断,不得已正面和他缠斗。
她是真的打不过蒋稷,蒋稷的八卦掌精妙,穿、插、劈、撩、翻、撞,傅清微慌忙应对,配合步法才暂时没有落败。
蒋稷:“道友为何不出剑?”
傅清微苦笑:“我不会使剑!”
蒋稷:“原来如此,道友小心了。”
蒋稷攻势陡然凌厉,拳势绵绵不断,短时间内必分胜负。
傅清微躲得越发狼狈,左肩中了一掌,她向后跌飞出去,顺势接了一个侧滚翻,迅雷不及掩耳往地上拍了一张符。
蒋稷提掌追上前来。
傅清微坐在原地喘气,望着他的神情却放松下来。
不对。
蒋稷心里刚浮现这个念头。
兽吼惊天动地。
两头白额老虎忽然出现,从天而降跳入了石台,黄澄澄的金眸危险地盯住他,一左一右向他逼近。
他入阵了。
什么时候布的阵?
昨日孙道友不是说只有一头老虎吗?怎么到他变成两头了???
白虎低低地咆哮,后脚一蹬,朝他凶猛地扑了上去。
蒋稷一个原地后仰起身躲过了一只老虎,握拳迎上了紧接着扑上来的第二只。
他不像孙承志是个不通阵法的剑修,如果和现阶段的傅清微单独比紫薇数术、八卦阴阳他肯定比傅清微更高一筹,只是这阵法似乎是高人所创,他一边游走于两头白虎之间,一边寻找阵眼,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和气力。
待他终于破阵而出,傅清微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垂头丧气。
“怎么会……”
“人外有人,傅道友。”蒋稷笑了笑,“道友不必气馁,来日方长。”
“别再说了。”傅清微拿出了自己唯一能依仗的罗盘。
她还不如拿剑挥一挥呢,好歹是把利器。
既然她不认输,蒋稷只好走上前来,用行动让她认输。
破阵消耗了他不少精力,他出拳也不如方才连绵不断,又以为胜券在握,拳与拳之间松散了许多。
傅清微连番招架,已经被逼到了角落。
蒋稷信心满满地出了最后一掌。
眼前一道雪亮的光闪过,长剑从背后出鞘,须臾剑芒暴涨,斩到他的眼前。
蒋稷被剑光晃得睁不开眼,手忙脚乱,凌厉的剑气纵横,吹毛断发,一缕发丝顺着重力自然落下。
长剑架在蒋稷脖子上的那一秒。
他满脑子只有刚刚傅清微那一句带着苦笑的——
我不会使剑。
他信了。
第74章
女人的嘴, 骗人的鬼。
结界之外的大部分人听不清台上的对话,只能瞧见蒋稷明明胜局已定,输赢却在瞬间逆转。
从傅清微拔剑到赢得比赛几乎是眨眼的功夫, 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等众人的目光定格时, 傅清微手持长剑, 横在蒋稷的脖子上,剑身凝着一层白气, 像雾又像霜, 缭绕久久不散。
剑术世家的子弟能认出来这并非任何一把名剑,出自大师之手, 或是沾染王朝气运的帝王佩剑, 就只是一把默默无名的长剑。
锋刃比寻常的剑窄一些,较薄,但不足以到软剑的地步, 也较锋利, 颜色银白,外形不足以令人惊艳。
可是这把剑……
出鞘的那一刻众人仿佛看到结界中瞬间天地变幻了半秒,千魔齐哭, 万鬼哀嚎,阴冷得几乎要冲破结界。
蒋稷在拔剑的瞬间直面众魔惨厉的哀嚎,浑身血液都跟冻住了似的,下意识抬手去捂住自己的耳朵。
黑气溢出剑身, 很快被淡淡的白光笼罩、净化。
这即便是一件凡品长剑,它的上一任主人用它杀过数不清的魔物, 聚集了无数咒怨, 恨念,不甘和仇怒, 主人日夜将剑带在身边,以自身深厚修为净化佩剑,长年累月,早就不输当世任何一把名剑。
那么这把剑是在哪里找到的呢?
穆若水就记得印象里有一把剑,在给傅清微削了把木剑以后,把道观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在杂物间找到的,和一堆破烂放在一起。
虽然蓬莱家底不厚,但刚好能凑出来傅清微一身的行头。
一个古老的罗盘,也是用灵力滋养过的,再放一两百年,估计器灵能成精。
一柄利剑,不说了,穆若水握在手里试了一下,岁已寒能多死一百回。
那天她要是有这么一把剑,说不定能和灵枢子在剑术上打个平手呢。
傅清微练了一个月的木剑,转天穆若水把这把剑搁在她面前。
“给你。”
“哪来的?”
“捡破烂来的。”
“……”
傅清微初学者剑术粗浅,自觉不配如此好剑,想把她留给师尊,师尊当场赏了她一个脑瓜崩。
“我有没有这把剑,都不会影响我天下无敌。对你而言,却是雪中送炭。”
好马还要配好鞍呢。
傅清微只记得前半句,与有荣焉地说:“是,师尊总是最厉害的。”
“好好练剑。”
“是。”
在比试中,确实是雪中送炭。如果换作一把普通的剑,她未必能这么快取胜,一旦战线拉长,她和蒋稷的输赢不好说。
赢了先机很重要。
“蒋道友,承让。”考官宣布胜负已分,傅清微将剑插回背后的剑鞘里。
看她插剑小心的动作,生怕戳到自己,又不像是一个练了很多年剑的人。
蒋稷不由又想起那句——
我不会使剑。
有没有可能她说的是真的?
蒋稷问:“傅道友学剑多久了?”
傅清微:“满打满算两个月吧。”
蒋稷心说:才两个月,这的确不能算撒谎。比起娴熟刁钻的阵法,剑术算生疏了。
傅清微没说她学阵法也两个月,否则蒋稷就不会这么想了。
傅清微:“我赢道友,胜在利器之威,有机会再和道友堂堂正正地切磋一次。”
蒋稷胸中郁气顿消。
他笑着拱了拱手:“一言为定。”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台,以龙虎山和茅山为首的名门大派弟子将蒋稷围了起来,询问他比试细节。
蒋稷简单说起,他和傅清微在台上交手时,对方假借躲避,实则有所预谋地伺机布阵将他诱入阵中,说了些阵里的细节,最后他破阵却输在剑下,输得心服口服。
有个人叫道:“可是她明明说自己不会使剑!”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那对偷感很重的师徒。
另一个人也道:“而且她从第一场起就没有用过剑,肯定是故意的!”
蒋稷温和地摆了摆手,无意多争执:“输了就是输了,无需为我找借口。”
他心平气和,其他门派却不依不挠,盯着那边:“看她下场还要怎么耍诈赢得比赛!”
经过昨天一天,三十来位考生自发地形成了两个阵营,一派以张岭和谷传音为首,自诩出身名门,眼高于顶,对散修和小门派有种天然的骄傲,输给她们让他们觉得脸上无光,暗暗较上了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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