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只似故意膈应人一般,拿锅铲搅啊搅,没一会整个屋子都是焦糊的味道。
林安然捂着鼻子频频后退,江只则偷着笑,看你能忍多久,估计下一秒就要走人了。
但很可惜,算盘落空了。
林安然没有要走人的意思,依旧是那颐指气使的语气:“别洗了,一股味,锅子烧坏了就换一个,反正你那锅子长得也丑,我不喜欢,正好换了。”
江只小声嘀咕:“你能喜欢什么。”
林安然双手环抱于胸前:“你嘀嘀咕咕说什么东西呢?”
“没有啊。”江只耸耸肩,扯出一抹笑。
“你笑得难看,不许笑了。”皱眉命令。
得,现在不光是挑剔外物了,连笑容都开始挑了。
江只默默摇头,收拾厨房残局,等到收拾好出来,发现客厅里的人正来回巡视中。
林安然见人过来,指着沙发道:“这个沙发的颜色我不喜欢,换了。”
不等江只说话,林三小姐又指向茶几:“茶几丑,换了,还有那个窗帘我也不喜欢,这年头怎么还有大头电视机,给我换成投影仪,还有还有……”
一通指挥下来,几乎整个客厅所有家具都得换上一遍,地砖都恨不得让江只重贴。
总之就是这个地方,她没有一处是满意的,全都得换。
江只:“林小姐说完了?”
林安然左右看了看,点点头,嗯一声:“暂时就换这些吧,等我以后想到了什么再说。”
江只很诚恳地望向她:“换不了,别说全换,就是换其中一两个都换不了。”
林安然高傲眉眼霎时冷下来。
不等她发作,江只微笑解释:“我没钱,穷。”
换家具,得要钱,她哪来钱,别说换家具了,她点个外卖换个锅子都心疼。
“我当多大的事,”林安然下巴扬起,不屑冷哼,拿出手机:“我转你钱……”
话到一半卡住。
她忘了,她现在也没钱,向来有钱到不把钱当钱的林三小姐,现在也是个“穷光蛋”。
林安然不自然轻咳一声:“算了,就这样吧,不换就不换,凑合也能住。”
江只抿唇,低头憋笑。
“嘲笑我?”林安然眼睛一瞪,当即炸毛:“我只是现在没有钱,短期没钱而已!”
江只敷衍:“对对对。”
林安然冷笑:“换个家具都没钱,穷鬼一个。”
江只继续敷衍:“对对对,我是穷鬼。”
林安然白她一眼,走到窗边,打开窗帘,往楼下看。
租住的房子位于城西的老旧小区,楼下环境热闹,说热闹是含蓄,其实就是混乱。
往上电线网线纵横交错成了一张网,往下小吃摊同样纵横交错成了一张网,蛋炒饭、烤串、煎饼果子,应有尽有。
有烟火气是真,但吵也是真,不过胜在房租够便宜。
林安然:“这是商业街还是居民区,怎么还混一块了。”
江只:“这地方环境就这样。”
“这么吵我怎么睡,我肯定睡不着。”
“那我送你回家!”
江只积极送客。
半小时后,人没送回去,因为说“这么吵我肯定睡不着”的人,此刻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被子一半踹到了地上,涂着红色美甲的脚丫露在床外,四仰八叉,睡得别提多香了。
江只看着这一幕,好笑又好气。
她还真住下了……
服了……
犹豫片刻,轻声走进房间,帮她盖好踢开的被子。
借着月光,隐约可见她沉睡的面容,莫名觉得有几分新奇。
她醒着的时候,吵吵呼呼,张嘴闭嘴没一句好听话,毕竟张口闭口穷人穷鬼,谁听了能舒服。
但现在她睡着了,安静了,不说话了,竟也挺乖的?
可能是生了一张美人脸,温室里长大的公主,皮肤都比一般人细腻白皙上几度,精致得犹如娃娃般,安静的时候,还是很赏心悦目。
像是城堡里沉睡的公主。
对啊,这样的人应该待在城堡里,当高不可攀的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狭小简陋的老旧出租屋里。
江只轻笑摇头,转身离开。
“咔”
不小心踢到凳子,发出脚凳接触瓷砖的刺耳声。
江只忙扶稳凳子,回头去看床上的人。
“睡得还挺沉。”江只嘟囔。
睡之前一个劲嫌弃,床太硬,被子不是真丝的,枕头不软,连头顶天花板上的灯她都嫌丑,这不喜欢那不喜欢,让她回家她也不肯。
本还以为她大概率住不习惯得失眠,毕竟环境于她而言确实太简陋。
但让人意外的是……秒睡。
不光秒睡,还睡得比谁都香,也是没谁了。
就一个房间,林安然睡了床,江只自然就只能去睡客厅沙发凑合。
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可不想二十四小时伺候这祖宗,上班伺候就够了,哪还能下班继续伺候,明天说什么也得去和公司反应一下。
肚子传来“咕噜”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江只摸摸肚皮,被林安然突然到访折腾一遭,她锅子烧了,晚饭也没吃成,现在都还空着肚子呢。
不行,得找点东西吃,不然睡不着。
江只起来,跑去厨房觅食。
平时为了省钱常常会下厨,冰箱里有不少食材,但锅子烧坏了,大半夜的她也不想折腾太多,简单泡了一包方便面。
等待一分钟,揭开方便面盖,热气香气蒸腾而上。
浓郁的方便面香气窜入鼻腔,江只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方便面这东西,吃两顿想吐,但一段时间不吃又分外想念,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吃过了,主要是不太健康,不知道是不是年纪上来的缘故,她开始了半吊子的养生。
夹起一筷子,吹了吹,送到嘴边。
“砰”
房门忽地被踹开。
江只夹面的手一抖。
林安然揉着惺忪睡眼,出现在门口:“什么味道,这么浓。”
一口面夹在半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后放了回去。
“我没吃晚饭,饿了,泡碗面吃。”江只解释说。
“我好不容易睡着,你知道在这么吵闹的环境下睡着有多难吗,结果你弄这么重口味的东西,整得整个屋子都是这个味道,你把我吵醒了……”
巴拉巴拉,一顿输出。
江只一阵沉默,说得她睡着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一样,分明是秒睡的。
林安然还在叽叽喳喳的吵,但眼睛却盯着江只手上端着的面。
直勾勾,一眨不眨。
江只试探问:“你要吃吗?”
林安然立马安静,但很快又骂道:“谁稀罕吃这种东西,我才不吃这种垃圾食品,这都是你们穷人才会吃的,我吃了会拉肚子。”
半分钟后,林安然坐在小木桌前,大口吸溜着泡面。
一边吃一边点头,顺带眼睛放亮光。
估计是没吃过这种“垃圾食品”,觉得新奇?
望着她这副狼吞虎咽的小模样,江只无奈又想笑。
林安然见她盯着看,护了护碗,眼露提防。
江只扯了扯嘴角,整得谁会和她抢似的……
吃完,筷子一放,下巴一抬,傲慢瘪嘴:“果然是垃圾食品,味道很一般,以后不要再把这种垃圾端到桌上来,我不喜欢。”
江只看了看桌上连汤都喝完的碗,挑眉,好一个我不喜欢。
“吃饱了吗。”江只问。
林安然高傲不说话。
江只:“知道了,再给你泡一包。”
林安然:“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勉强给你点面子吧。”
江只:“……”
江丫鬟只认命般起身给她泡面去了。
第3章
一清早不是被闹钟叫醒,而是被林安然“叮叮当当”以及“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
本以为大小姐会睡懒觉,被吵醒后应该还会闹脾气,没想到,她起得比鸟都早。
洗手间里,林安然冲了出来,举着牙刷:“这牙刷太劣质了,你给我换好一点的牙刷,”
“还有,毛巾我也不喜欢,洗得我脸疼,给我换了,”
“破洗手间怎么这么小,转个身都费劲,”
“我全都不喜欢。”
“都换掉!”
挑剔一大堆,江只对此习以为常,打了个哈欠,淡淡回道:“没钱,换不了,您凑合用。”
林安然瘪嘴:“穷鬼。”
气鼓鼓的回去继续刷牙了。
江只伸了个懒腰,一晚上睡沙发,有点伸展不开,导致腰酸背痛。
站在窗边活动身体,转转脖子又转转腰再做一个扩胸运动,随着动作时不时能听到骨头的咔擦声。
林安然吐掉嘴里的泡沫,漱口间隙瞥了一眼在窗户处扭腰伸展的江只。
逆着光,长得高挑,但身形消瘦了些,长条条一只,穿着灰扑扑的睡衣,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是刚过肩的长度,因为刚睡醒还有点炸毛。
和时尚完全不沾边的一个人,土气的很。
林安然嫌弃道:“不要耽误时间,赶紧收拾,上班可不能迟到。”
江只伸展的动作一顿,扶了扶黑框眼镜,只觉新奇,这大小姐居然还会怕上班迟到?
不过仔细一回想,她虽不满家人将她安排到这里来工作,但不满归不满,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倒是每天按时来上班了。
可能是和家里做了约定?必须按时按点上班,做到了就可以尽快结束这一切?
谁知道呢,江只摇摇头,没再纠结这些不重要的事,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赶紧把这小祖宗送走。
马路边,林安然下意识问:“司机呢?”
江只:“哪来的司机?”
林安然反应片刻,嘀咕一句:“穷鬼,算了,打车也行。”
“没钱。”
“打车的钱都没有,难道要我走路去公司?!”
“那倒不至于。”
地铁内,上班高峰期,人声鼎沸。
林安然站在人群中,整个人都愣住了,哪里见过这画面,噪杂的人堆人的场景。
随着“咔哒”一声伴随着“滴滴”声,地铁门缓缓开了。
下车的人往外涌,上车的人往里涌。
林安然不想进去,她觉得进去了可能得被压成饼。
但此刻后悔已然晚了,在人群的裹挟之下,她根本没有退后的余地,只能随着人群往里进。
纵然挑剔娇气惯了的她,在这种环境之下,也只剩下茫然。
她下意识寻找江只,像是无措的小猫。
江只叹息一声,费力拨开人群,将林三小姐拽到身边来。
“你站这吧。”
江只双手撑在车厢两侧,将林安然圈在其中,给她预留了一个小小空间,帮她阻挡了大部分人群的拥挤。
直到此刻,林安然才稍稍从拥挤的环境里回神,稍稍找回安全感。
她抬头,对上了近在咫尺,戴着黑框眼镜,比她高半个头的江只。
以往她也没细细留意过江只,只觉得这人寡淡土气,现下却能清晰的看到江只颤动的睫毛。
睫毛真长,镜片下的眼睛狭长好看,未施粉黛,很干净带着书卷气的一个人。
“虽然不知道林小姐为什么心血来潮跑我这里来住,但您也看到了,这种环境,不适合你。”揶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安然恍惚回神,蹙眉,当即毫无预兆地抬脚就往江只脚上狠狠踩去。
“嘶。”江只倒吸气,引得四周人侧目而来。
林安然冷哼:“活该。”
江只无语看她,又痛又恼,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她丢这里,让她自生自灭。
许是看出了江只的想法,林安然下意识拽住了她衣服一角:“不许走。”
凶巴巴的语气,但抓着衣角的手,以及眼底的情绪分明是害怕。
江只默了默,终究还是没忍心把她丢这里不管,就是被她踩了的脚是真挺疼。
到了一站,没多少人下车,反倒是又涌进来一批人,本就拥挤的空间,变得愈发拥挤。
江只撑在车厢两侧的手变得吃力,咬唇勉强撑着,骨节分明的手背上因用力而显露出青筋。
林安然偏头,目光落在她手上,修长白皙,竟是有几分好看,就是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手腕上常年不变的戴着个土气的素手绳。
有什么特殊意义?重要的人送她的?林安然没有深思太多,就是心情有点烦躁起来。
都怪这挤死人的环境,整得她浑身不舒服。
她觉得不舒服了,自然就要说出来,不是个能忍的性子。
“这地方我不喜欢,挤死了,都怪你,打车不就好了,非要坐这么挤的地铁,你有这么穷吗,能省几个钱……”
话还没说完,车厢一个晃动,江只撑不住了,手脱力,往身前人栽去。
林安然抱怨的话语霎时噤声。
柔软相贴,脸颊擦过脸颊,空气好像都静了一秒。
两人的姿势像是拥抱又不像是拥抱,呼吸和心跳声变得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几分钟,又像是半秒不到,一切恢复如常,又或者并没有不正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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