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晩芝赶忙冲出去，一把拉住韦钰安的手臂，问她：“刚才小甜甜没问你为什么，我来问，陈七月为什么要扇你一巴掌？”
韦钰安的脑袋一片空白，眼神躲闪——她上楼后，并非直奔办公室，而是先含着泪水折返回教室。韦钰安身上自带的负能量气场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有几个女孩子围了上去，问韦钰安发生了什么事。
韦钰安本想说实话的，但这理由却让人窝火——不说难受，说了丢人。她担心她们听到实情之后，会一哄而散。她已经被生活推到悬崖边上，眼前这些女同学的支持就是她熬过去的支撑，要是消失了，真就坠入到万丈深渊。
然后她磕磕巴巴地说：“陈七月扇了我一巴掌。”
大家面面厮觑，有个女生走到韦钰安身旁，挽着她的手臂，说：“陈七月一天到晚跟男生粘在一起，看起来就一副很不自爱的样子……要不你跟老师说说吧，我感觉这个陈七月都带坏了全班的风气了……”
“就是！就是！”另一个女生附和道，“怪不得我们班这次期中考考得那么差，肯定是被她带坏的……现在还动手打人了，太过分了。”
韦钰安措手无策，在她印象里，陈七月其实没那么坏。但是大家对陈七月口诛笔伐，也给了韦钰安无形的压力，只感觉骑虎难下。事态朝她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要是此时她说不追究陈七月，那肯定会很奇怪，甚至会反噬自身。
在群起的激烈情绪面前，理智连碎片残渣都不剩。
韦钰安只好硬着头皮走到教室，然后就有秦晩芝刚才看到的一幕。现在秦晩芝满眼狐疑地盯着自己，她全身每根汗毛都要竖起来。这个惊天大谎言是她在众怒的裹挟下临时起意的，根本没有一套完整的话术来自圆其说。
“她说我抢她男朋友……”韦钰安说话的尾音有些虚。
秦晩芝皱起眉，歪着头问：“哈？你说褚之劲吗？陈七月什么时候说她跟褚之劲是一对的？”
“我也不知道啊……”
秦晩芝也没留意到，自己已经一步、一步又一步地把韦钰安逼到了墙角。秦晩芝声音发冷：“可是你跟褚之劲不是分手了吗？要是真如你说的，陈七月为什么要打你？这逻辑不通啊！”
“她就是个这么没有逻辑的女人！”韦钰安双手包头，又被逼出眼泪，“秦晩芝，你不要逼我了，我要受不了了！”
韦钰安尖叫着冲出去。
秦晩芝一头问号，突然反应过来——现在陈七月在哪里？她猛地冲回教室，想找陈七月。但教室里却没有她的踪影，她又冲下教学楼，准备回去宿舍楼找。
陈七月花了一整个中午的时间，情绪才调整过来。她和叶九思进教室的时候，禁不住打了个结实的寒颤——“陈七月扇韦钰安一个耳光”的事情很快就在十二班传开了，他们都用愤怒、恐惧、疑惑的眼光看着陈七月。陈七月不明所以地和他们对视。
秦晩芝找了一个中午，有些体力透支，还错过了中午宿舍的门禁，只好心不在焉地帮班主任继续整理资料。她整理完资料后，回到教室里，每当门口闪过人影，她就抬头。当她终于等到陈七月后，她臀部瞬间从椅子上弹出来，冲到陈七月身边，捧着陈七月的脸问：“七月，你还好吧？”
有个女生冷笑道：“秦晩芝你是不是变态？人家陈七月打了别人一巴掌，疼的应该是手掌，你怎么问她脸疼不疼？”
“哈？！”陈七月和叶九思异口同声惊叹。
秦晩芝在陈七月的脸上读出了她疑惑神态里高浓度的真诚，再加上之前自己本就抱着怀疑的态度，这一下子就明白了。
韦钰安在说谎。秦晩芝死死地盯着韦钰安。韦钰安心虚，低下头躲闪着秦晩芝的眼神。
陈七月一头雾水地挠头，她也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就变成了加害者？她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我没有动手打人。”
“陈七月，你过来一下。”班主任依在门沿上，叫道。
陈七月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跟着“政治小甜甜”到办公室。叶九思知道，虽然这次陈七月的成绩退步了不少，但是也还在正常的波动范围里，班主任不会因为这件事为难陈七月。一定是因为跟韦钰安的纷争。
虽然叶九思并没有参与陈七月的夜晚，而韦钰安有。但是她和陈七月朝七晚九地呆在一起，自认是亲密无间，她也完全没听陈七月说起她对韦钰安有任何的意见。就算是反派作恶，也应该有逻辑。
可是大家一口咬定陈七月是加害者，她担心陈七月解释不清楚，只好也跟上去。
“政治小甜甜”板着脸问陈七月为什么要扇韦钰安耳光，劈头盖脸的。陈七月说：“我才是被扇耳光的那个。”
“那为什么隔了一个中午了，你才说？要是我不问你了，你是不是就不说了？”班主任明显失去耐心，“你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就算了，怎么还给同学泼脏水呢？等下上课前，你给我去跟韦钰安道歉。”
“老师，我真的没有。”陈七月非常坚定地回答，“我做了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否认；但你不能逼我承认我没做的事。”
“你有什么证据？”班主任问。
“我不信韦钰安就有证据，但是我们陈七月有。”叶九思往前走一步，手悄悄地放在陈七月的腰上，轻轻抚摸，说，“我逃课完回教室的路上，亲眼看见韦钰安甩了陈七月一个耳光。”
“当真？”班主任僵直身体，应该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误判了，但这么快就改变立场，显得自己很墙头草，还很没有实力，只好用上缓兵之计。
“秦晩芝也看到了。”叶九思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什么时候扯谎扯得这么行云流水？她自己的内心也在打鼓——就算事情是真的，做了假证会不会不好？
“等下我再跟韦钰安聊一下。”班主任说着，但眼睛已经看向了电脑，“你们已经高二了，已经是大人了，不要再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跟我扯皮，你们现在的重心是学习！是学习！不要老是想没用的东西，你看看你，陈七月，你这次退步这么多……”
班主任还在继续说，叶九思打断班主任：“这些话，你最好也跟韦钰安说了。她虽然在假装学习这块，演技比七月好，但她退步得比我们七月多很多呢！她还是因为被褚之劲甩了就在那闹情绪，怎么说都是她更过分吧？”
叶九思说到后来，心悸的感觉非常明显，手脚都无力，快要站不稳了。她不给班主任回嘴的机会，拉着陈七月快步走出办公室。
虽然有叶九思帮自己出气，但是在班主任那里受到的委屈还是没法抚平。走到楼梯口时，陈七月再也忍不住，发出声音啜泣。
叶九思回头看陈七月，她非常理解陈七月此时的心情，她问：“七月，等一下，你还想上那节课吗？”
那一节是历史课，陈七月这次历史考得还不错，所以摇了摇头。
“走吧，趁着等下家长进来的时候，我们在人堆里混出学校。”叶九思拉着陈七月的手腕，快速地飞奔下楼。
陈七月那瞬间，全身都不受自己的控制，迈开步子往下跑。
一阵一阵的凉风扑面而来，给自己老朋友一般结实的拥抱。
双腿酸痛，手腕带有叶九思掌心的温热，身体上的感觉渐渐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刚刚发生什么，已经被那擦肩而过的寒风朋友给带走。
校门里堆满了家长，她们一咬牙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见穿出去，保安的叫骂声也被一阵阵秋风打散。
金黄落叶叠在红墙绿瓦的街道之间，路上只有两个少女在飞奔。
一直到地铁站旁边的7-11便利店，两人才手牵手，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叶九思在便利店里买了两杯大杯的思乐冰，一杯可乐味，另一杯青苹果味。
叶九思端着两杯思乐冰，把杯壁贴在陈七月左右脸颊。
冰镇的感觉涌上陈七月的全身，冻住了她所有负面的情绪，当下她眼里只剩下叶九思带着笑意的眼睛。
“用思乐冰冻过的脸应该不痛了吧？”叶九思笑着问。
陈七月接过了可乐味的那一杯，吸了一大口，沁凉的感觉传遍整个口腔。陈七月长舒一口气，说：“好喝哎！”
“对吧？”叶九思挑挑眉，问。
“我都怀疑这是不是专门为你量身定做的饮料，思乐冰、思乐冰，思思喝了就快乐的冰沙。”
“不，这是为我们两个定制的。别忘了，这是在七仔卖的。”叶九思空着的手，紧紧地揽住了陈七月的腰，仰着头把自己的脸贴近陈七月的脸，“七……七仔，对不起哦……今天早上我不应该跟你发脾气的……害得你还被韦钰安欺负……”
“没事啦！”陈七月的世界，只剩下这张笑脸。
叶九思把头埋进陈七月的胸怀里，慢慢地蹭。陈七月感觉胸口一阵酥痒，伸出手抚摸叶九思的后脑勺。
第31章 【31】2001·对质
韦钰安和母亲在楼梯口。
“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这次退步那么大。”韦夫人冷冷地说，“妈妈等下还要回去加班，你不要让我的努力失去意义。”
“妈妈再见……”韦钰安的声音明显低沉下去。
陈七月叫上叶九思和秦晚芝，再加上跟着叶九思的蒋士颖，四个人到楼梯道里堵住韦钰安。
韦钰安回头的时候，吓了一惊。光线不足，阴影铺在那些人的脸上。陈七月走上前，对韦钰安说：“韦钰安，现在没有别人，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你不用说假话了。”
“陈七月！你别血口喷人！”韦钰安摸不清其他人的立场，声音也有些虚。
“安安，你别装了，”陈七月脸上带着笑，又走近韦钰安，伸出手挽住韦钰安的手臂，“那一巴掌到底是谁打谁的，你不用装模作样了，这里没有人相信你的。”
见已经穿帮，韦钰安颤抖着声音说：“七月，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别对我下手……”
“我不对你下手。”陈七月说，“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因为褚之劲？”
韦钰安嘴唇颤抖，微微点头。
陈七月还没说话，身后的叶九思低下头冷笑一声，摇着头说：“区区一个褚之劲，就让你大打出手。谁跟你抢男人啊？你那么喜欢他，你自己慢慢缠着他吧，也不懂他到底有什么好，你何必呢？”
叶九思说完，顿了顿，笑着回头看了一眼蒋士颖，继续说：“你非得痴迷于这个‘见缝插针’的男人，我们也不能有意见。但你别拉无辜的人下水啊！”
“无辜？！你们两个不是早就有路吗？”韦钰安感觉脸上蒙上一层羞耻，于是破罐子破摔地问。
“要是我真的跟褚之劲有情况，需要藏着掖着吗？”陈七月歪着头笑了笑，“他都承认过你了，那为什么要藏着我？韦钰安，你动动脑子好吧？”
韦钰安脸色青白。
“韦钰安，我只需要你帮我跟他们澄清，我没有动手打人就好了。”陈七月说完，转身就走。剩下三个人也跟着陈七月上楼。
韦钰安脸色发青，回到教室之后，看着那几个一开始来关心她的同学，本想开口，但嘴唇颤抖几下之后，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下口——自己处心积虑建立的社交形象轰然崩塌。
晚修铃声响起前，叶九思转头对陈七月说：“七仔，你真的觉得韦钰安会听你说么？”
“我觉得不会，”陈七月说，“光靠我一把嘴肯定不行，所以我得叫上你们给我撑场子。等大棒打下去之后，再给她喂胡萝卜才能良好消化。”
“你说得对。”叶九思附和。
“我再跟她聊一聊，心平气和的。”陈七月摊开数学卷子，说，“好了，先不管她了，你好好改你的小说，我也要学习了。”
“我已经投稿了……”叶九思说，“是晩芝给我推荐的一本新杂志，叫《最佳异类》。之前投去那种成熟的杂志，一直都没能被录用，还挺难过的。现在再去新杂志碰碰运气呗。”
晚自习结束。
褚之劲和蒋士颖两人都还坐在座位上学习。褚之劲现在连韦钰安也没有了，他的眼睛悄悄瞥向蒋士颖，嗓子动了下，想跟蒋士颖说话，却发现喉咙生锈了。
只好用手肘顶一下蒋士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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