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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之劲愣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我哪来的女朋友？”
周围的人纷纷把头转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嗯？？你们分手了？！”
褚之劲凝重地点头。
陈七月捂着嘴感叹道：“这才多久啊？我没回来的这一个星期就变天啦？惊到我了……”
恰逢其时，升旗集合音乐响起，陈七月挽着叶九思的手臂，两个人一起走出教室，顺便一把拉住那正在装水的秦晚芝的马尾辫，把她也一起拉下去。
期中考试。
这一次，考试的座位表按着9月月考成绩来排。陈七月和韦钰安坐在同一排，恰好上次的年级第十请了假，没来考试。陈七月那披头散发的脑袋总在韦钰安的眼前晃着。就算她很刻意地低下头写卷子，思绪总是飘过去。
蒋士颖坐在第一个位置，这次他却坐在凳子上心悸。高处不胜寒，他仿佛在冰川与冰川之间走钢索，重心已经不稳，随时会掉下万丈冰洞。
陈七月有些犯困，眼睛始终无法对角，有些她本以为是“基础题”的题目，却要反应好一阵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时间不太够，有些题目没办法展开来写。
似乎大家都不在状态——除了叶九思，依然非常稳定地在问卷上发挥自己的小诗歌。
考完之后，连叶九思都感觉到整个教室的氛围很阴沉——大家都不苟言笑，只是摊开期中考的问卷，在默默地批改答案。有几个成绩优异的人在后面对答案，却被大家冷眼相向，甚至还有人卷起语文课本往他们那边砸去。
陈七月在叶九思耳边说道：“思思，我感觉我这次期中考完蛋了。考完出来就很没底了。”
她也很清楚，如果这话砸在班里其他人身上，得到的回答一定是——“你在考试的时候肯定很神勇。”
然后叶九思说：“那挺好，离我近了些，我没那么孤独，能给我些温暖。”
——嘴损得很，还另辟蹊径。陈七月这么想的，但她之前缺乏的睡眠，到现在将近11月的时候，仍然还没完全补上，她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你怎么不盼我点好的呢？”
叶九思听完之后，背脊绷直——原来陈七月一直都这么看自己吗？她不是没看过自己的小说，不是不知道她发光发热的地方，但居然却眯眯眼地用成绩来看她，然后给她一棍子定性。
“你什么意思？！”叶九思的声音有些僵硬。
陈七月一个激灵，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试探性地把手伸到叶九思背上，轻轻地戳一下，说：“思思，对不起……”
叶九思甩着肩膀，甩开陈七月的手，皱着眉压低声音吼道：“别碰我！”
陈七月吓得收了手，又说了句对不起。叶九思只觉心如刀割——虽然她总是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活得很梦幻很飘渺，但她还是隐隐能感觉到，大家都不太看得起自己。毕竟在十二班，成绩就是唯一的通行证。
她本以为陈七月不一样，但唯独忽略了，她也是经受了十年应试教育历练的人，不可能完全不受这种价值观的影响。她贪恋陈七月这股人间烟火味，但那味道却长出两只手，把她往冰窟窿里推下去。
始终不会有人拉自己一把，不会的，没有人有义务把她带出重重阴霾，她在情绪的深渊里越坠越深，明明知道，是自己在“小题大做”，偏偏忍不住。叶九思见下节课是政治课，她收拾干净桌面，把校服外套垫在桌子上，趴下睡觉。
“政治小甜甜”问：“你们是不是觉得上次月考，发挥得还不错？”
低气压，无人应答，全都低下头，像做错事一般地避开她凌厉的目光。班主任继续说：“如果你们确实觉得发挥得好，更应该再接再厉，而不是这么沉不住气地放纵自己。是不是之前校运会的时候，心都散了？”
大家继续沉默。
“你们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这次前十名，只有六个是我们班的人？你们说吧，为什么会在十二班？你们跟其他那三个班的人，有什么区别吗？”
叶九思猛地吸鼻涕，站起来，说道：“普通班的就不配做人了吗？”
说完，叶九思快步走出教室。陈七月惊了，目光跟着叶九思，飘了出去——怎么还哭了呢？她分明听见叶九思的哭腔，还有她眼角的泪光。
“陈七月！”班主任用食指指着陈七月，叫道，“尤其是你，上次政治考了年级第一，飘了是吧？你看看你这次回答的，都是什么东西？！刚刚你还看着叶九思？！十二班那么多人你不跟着学习，你跟着叶九思？！被她拖累了成绩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陈七月的脸颊不断发烫，低下头看着政治答卷上那刺眼的数字——68。
既然“政治小甜甜”都撕破脸皮了，陈七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追出去看叶九思。但是自己却很清楚，叶九思对自己满腹怨怼，贸然追出去可能会刺激到叶九思，让事态急转直下。
蒋士颖起身，迈大步子走出教室，往叶九思的方向追去。
“政治小甜甜”一生气，把教义往桌子上甩，坐在讲台前的椅子上，说：“你们一个两个的，心都散成这样，我看我也没有讲课的必要了。这节课你们自习！想学的再上来找我答疑！”
陈七月慌张得眼珠四处飘动。
韦钰安却在心里暗暗地勾起嘴角——自己的政治仍然有80分，是如假包换的全班第一——她上课前悄悄地看过老师教义里的成绩单。
蒋士颖追上叶九思，坐在楼梯边，看到叶九思在抹眼泪。他从裤兜里拿出纸巾，递给叶九思，说：“擦擦。”
“谢谢。”叶九思一边吸鼻涕，一边说。
“你怎么了？”蒋士颖小心翼翼地试探，“小甜甜口吐芬芳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而且你也不在意政治成绩……你何必跟她怄气呢？对身体不好。”
“她刺激到我而已。”叶九思强行忍住哭腔，说，“陈七月才是易燃物。”
“她怎么了？你们俩不是向来都很好吗？”
“她嫌弃我！她嫌弃我成绩差，嫌弃我不好。”
“思思，我觉得陈七月也是无心说错话吧？假如她真的会因为成绩嫌弃你，那她肯定不会花那么多时间跟你呆在一起，那点时间她用来背背书，搞不好还能考个年级前五。
“她要跟你待在一起，肯定是喜欢你的……”
虽然蒋士颖说的“喜欢”，未必是男男、男女、女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但她还是死死地抓住这两个字眼，细细地吮吸着其中的味道。
“不过我特别能理解你在这方面那么敏感，因为你懂的，在我们这个大环境下，成绩就代表了一个人的所有……但其实，成绩只不过是一种手段罢了，一种帮我们换取更多资源的手段。
“但是，换取资源又不只有成绩一种手段，要是你有别的手段，或者说不需要资源，那其实没必要对成绩太上心。
“有些人真的脑子有病，一天到晚念叨着成绩，然后竟然开始用成绩评判一个人，看不起分数不高的人。这样的观点确实能在这个大环境里盛行。但心甘情愿搞得自己的身子脑子都是分数的肉质增生一样……确实需要去医院看看了。
“这样的人多了，受的刺激多了，一时成为惊弓之鸟，也太正常了。思思，我是真的非常理解你，虽然我上次是文科的年级第一……”
叶九思笑了，蒋士颖嘴欠欠的，却一点恶意都没有。
蒋士颖用嘴里的话，带着叶九思绕了一大轮，虽然也不知道解决问题了没有，叶九思却在这心灵旅程中，渐渐平静下来。蒋士颖用接地气的人话，把她心里一直想表达出来的观点给说出来，她有时确实觉得——自己的嘴可能长在了蒋士颖身上。
“我们在外面呆了好久了，等下下课我们就回教室，你跟陈七月说一下，她现在也一定很难过吧？”
叶九思愣住，她脸都通红了，对蒋士颖说：“救命，我不敢跟七月说话了……刚刚我还莫名其妙对她发脾气，我现在没脸见她……”
“好吧，”蒋士颖浅浅一笑，“你叫我现在主动跟褚之劲说话，我也会觉得很尴尬。所以我不想跟他说话了。”
叶九思冷笑一声，说：“哦？真的吗？我不信，等下褚之劲主动找你说话，你不还得一口一个‘劲劲老公’地黏上去……”
“你还说我呢，”蒋士颖用手拍打了一下叶九思的后脑勺，说，“要是陈七月主动找你说话，你不也一个劲儿地‘七月老婆’地扭上去呢！”
“开口闭口都是‘劲’字，你！好爱他！”叶九思说，“你对你劲劲老公的爱，辣到我的眼睛了……”
这次年级大榜贴出来的速度更快，中午的时候已经公布了文科年级前68名。韦钰安在阳台上见到下面的人围成一堆，惴惴不安地马上冲下楼。
她奋力钻进人群当中，仔细地找各种名字。
她一眼就看见了前男友的名字——褚之劲，56名。看到这三个字时，韦钰安的心漏了一拍，再残喘着寻找其它名字。
秦晩芝，第18名，韦钰安翻了个白眼继续往上看，准备找找陈七月的名字。
蒋士颖，第3名。韦钰安心里冷笑——风水轮流转。
韦钰安，35名。这无疑是当头一棒——旋即看到陈七月在第24名，她的内心又开始雪崩。
大家都在退步，为什么自己摔得更惨，甚至连跌倒的姿势都这么难看？她愤恨地转身离去，冲上楼梯。
陈七月怅然若失地坐在教室里，凝望着前面的空座位。
秦晩芝在陈七月面前晃晃手，依然发现对方跟木头一样，她猜到陈七月是因为叶九思失魂落魄——至少大部分原因在此。她对陈七月说：“小月月，你现在也不知道九思在哪里，别管她了，先去吃饭。”
陈七月勉强答应，跟着秦晩芝走下楼梯口。
走到一半，秦晩芝被班长叫住，说是“小甜甜”让帮忙准备下午家长会要派发的资料。秦晚芝叫陈七月先去吃饭。陈七月呆呆地点头。
然后陈七月与韦钰安碰面。
四下无人。
韦钰安扬起手，用力地甩了陈七月一个耳光，用哭腔骂道：“你为什么啥都抢我的？排名抢我的，连男朋友都抢我的？！”
陈七月重心不稳，摔在地上，头撞在墙壁上，头很痛。整个人都是懵的，一时之间说不出别的，扯着嗓子大叫：“我操——”
天旋地转。
第30章 【30】2001·七仔思乐冰
叶九思上楼时，看见陈七月双手扶在围栏上，眼神呆滞，左边脸颊通红。她连忙冲上去，扶着陈七月，焦灼地问：“七月，你怎么了？！”
陈七月看着叶九思，鼻头一阵酸楚，忘记了刚才的嫌隙，紧紧地抱住叶九思，下巴枕在她肩膀上，涕泗横流地说：“韦钰安扇了我一巴掌……”
叶九思震惊，问：“为什么？”
“不知道，”陈七月边哭边说，“说什么我抢了她男朋友？”
“她现在人在哪里？”叶九思问。
陈七月摇头，说：“思思，我现在好饿，我想去吃饭了。”
秦晩芝心情很好，这次考试终于扬眉吐气一回，不厌其烦地帮“政治小甜甜”整理大家的成绩单，还有家长会的资料。
韦钰安用力一推门，吸引来整个办公室的目光——她眼眶都红了，风风火火地直奔班主任的办公桌，说：“张老师，陈七月扇了我一巴掌，呜呜……”
秦晩芝停下手，诧异地抬头，说：“不可能的。”
“政治小甜甜”赶紧让韦钰安坐下，手放在她的手背上，温柔地问：“钰安，你现在身体没有大碍吧？”
韦钰安摇头。
“没有大碍就好，你先别哭了，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等一下我跟陈七月谈谈话。”班主任说完，示意让韦钰安离开。她收住了泪水，往外走。秦晩芝再整理好手上那份资料后，对班主任说：“张老师，我也还没吃饭呢！”
“好吧，你赶紧去吃，吃完回来继续帮老师。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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