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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女生捧腹大笑。
第46章 【48】2002·棉絮雪
2002年4月。
夏季风和冬季风的残余在广州的天空上缠绵着，让空气里凝聚着一股乍暖还寒的水雾——他们一般称之为“回南天”。墙壁上、地板上都是水珠，十二班的人没办法了，只好把旧报纸铺在地板上。
很快，受潮的旧报纸被踩过之后，变得稀碎，凝成一团。陈七月能从中嗅到春天苏生的味道，这味道驻扎在自己身体里，让自己的身体酥痒起来，躁动不安，应该是本能的呼唤。但在往年，陈七月稍微动了点懵懂的春心，下一秒仰起头就会看见挂满整个逼仄阳台的、干不透的衣服，阳光都被遮挡。然后陈七月就没有任何兴致。
但今年，叶九思家好几台抽湿机在非常努力地工作，所以陈七月住的地方非常干爽，于是她开始捏着下巴，细细品尝春的呼唤。
自从戳穿那张窗户纸之后，叶九思终于不躲着陈七月，睡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跟陈七月睡在一个床铺上。但陈七月都会背对着自己睡——她说，她也想抱着自己睡，但这样她一个晚上都睡不着。
很快，陈七月就睡着了，鼻息特别平稳。叶九思这时就会贴着陈七月的后背，细细地听着陈七月的声息，然后沉沉睡去。
以前叶九思醒着的时候像做梦，睡着的时候总会做各种触感真实的梦，所以她时不时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自从陈七月睡在她旁边，感觉安稳不少，尤其现在那悬而不决的最大问题，已经尘埃落定，她更是睡得安稳。
叶九思看这个世界的头脑更加清楚——她发现其实现实世界也挺可爱的。叶九思始终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真实的背景，所以这个学期她一直都在学校饭堂吃饭，除了跟陈七月一起，还会跟蒋士颖、秦晚芝还有褚之劲。
饭局里只要有褚之劲在，气氛就会十分活跃，陈七月他们都会笑得肚子一阵酸痛。在这成片的笑声感染下，叶九思也跟着笑起来。褚之劲见叶九思笑了，讲笑话的时候，更加卖力。
今天，褚之劲在准备吃饭时，被“政治小甜甜”叫了去办公室，所以只剩下四个人一起去吃饭。
饭堂很吵闹，他们艰难地找到座位之后，纷纷就坐。蒋士颖问秦晚芝：“芝芝，最近你有看上什么男人吗？”
秦晚芝把一勺饭送进嘴里，说：“没有啊！”说完，她放下勺子，戳了一下蒋士颖的胸口说：“那必然不会再有了，我经历了那么多，终于懂了——男人，不行。”
“所以你最近对女人有兴趣？”陈七月挽着叶九思的手臂，看着秦晚芝。
“对啊！女孩子不好么？”秦晚芝说，“男人，真的不行。”
蒋士颖笑了，也没有生气，只是对秦晚芝说：“你小心别让褚之劲听到你这话，小心他打你。”
“哦？这么担心褚之劲情绪好不好哦？”秦晚芝对蒋士颖挤挤眼，“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蒋士颖愣了一下——刚刚秦晚芝说自己喜欢女人，语气不像开玩笑，才压低声音，说：“是啊。”
秦晚芝想起自己一腔孤勇下的表白，羞愧得脸都红了，又觉啼笑皆非——竟是个永世不可能的人。她关切地问：“那你知道他喜欢你不？”
“应该不喜欢我吧，他喜欢女孩子。”蒋士颖说。
“这么肯定？”叶九思咬了下勺子，说，“是不是他跟你说过？”
大家都开始好奇，褚之劲喜欢谁——毕竟喜欢耍活宝的他也未曾透露自己的恋爱真心。蒋士颖见被暗恋的对象也在，不好说。正当他思索着如何糊弄过去时，褚之劲捧着不锈钢饭盒，走了过来，用力拍蒋士颖的后背。
大家都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看蒋士颖。他当然懂她们眼里的意义。
只有褚之劲是局外人。
褚之劲见坐对面的叶九思和陈七月总粘在一起，他插不上话，于是生硬地打趣道：“话说你们两个关系很好哎！”
“那当然。”陈七月对褚之劲挑挑眉。叶九思只是在一旁淡淡地笑。
“总是粘在一起，不好找男朋友吧？”褚之劲笑了笑。
“为什么要找男朋友？”叶九思问，“你不也在找女朋友吗？就你可以找？”
“难道说……你们在恋爱？”
“那不然呢？”叶九思说完，伸出手，把陈七月的脸扳过来，把嘴伸过去，短暂却又特别用力地吻下去。
陈七月脑袋一片空白，热烈的躁动伴随着几分惊恐在她的身体里翻腾着。在一旁看着的褚之劲却激动地站了起来，用力地拍掌——倒也不是真的以为她们在一起了，而是觉得，两个女孩子在酝酿情欲，等他入怀，一时兴致难耐。
坐在同一列桌子上的人，听到鼓掌声，调动起肌肉记忆，跟着鼓掌，还看向褚之劲那边——只看见他激动得犹如猿人泰山一样鼓掌，也错过了两个女孩子接吻的场面，才缓缓地收手。
但一切都刹不住车。
前后两排桌子的人听见掌声，也本能地开始鼓掌——掌声犹如海浪过境，最终完全淹没整个饭堂，其中夹杂着一些人的疑问——发生了什么？
如雷轰顶。
这五个人都面面厮觑，陈七月和叶九思讶异地盯着对方。陈七月眼神有些躲闪，开始恐慌。
这排山倒海的掌声持续了好几分钟才在一片厚厚的疑问中慢慢退散。秦晚芝和蒋士颖捂着嘴，开始偷笑。
陈七月把双手放在桌面上，整个人僵住了，也没胃口吃饭。剩下大半碗饭，她端着就拿去潲水桶里倒掉。叶九思也跟上。
陈七月走出饭堂的时候，发现天空飘散春夏交际的雪——漫天飞舞的是学校木棉树结出的棉絮，一片片地夹杂着种子，轻轻垂在她们脸上，有些酥痒。
“怎么了？”叶九思拉住了陈七月的手臂，问。
“为什么场面会这么震撼？他们是不是看到了什么？”陈七月正快步走出校门，“他们是不是看见我们在……”说不下去，她紧紧抿住嘴，到底有些不敢开口。
“不会的。”叶九思这才明白，陈七月在紧张什么，她挽住陈七月手臂，说，“我们刚刚就那一下……我都没亲够呢，他们怎么会看得见呢？”
“而且！”叶九思有些局促地跟着陈七月的脚步，说，“就算被他们发现了又怎么样？有我帮你顶着！”
脑子一片混乱的陈七月此时顾不得那么多，听见叶九思那句语气坚定的话，突然间，内心所有防备都卸下，在心里已经紧紧地拥抱叶九思。
——是啊，天塌下来，你会跟我一起撑着。
但毕竟天塌下来，砸到自己的背脊，还是会很痛。下午的时候，陈七月故作镇定地听课、整理笔记、写作业，但她的耳朵却特别灵，那些暗流涌动的小八卦，她全听在耳朵里。
虽然那莫名其妙的全场鼓掌的起因，大家都传得千奇百怪——有个男生在食堂表演生吞筷子、用嘴喷火……但也有人隐约地说，有一对同性在饭堂接吻。也没说是谁，陈七月听到了，也不敢放松下来。
陈七月靠在椅背上，凝望着叶九思——叶九思最近不怎么写小说了，听说是后续再投稿都过不了，包括《最佳异类》。空余的时间，她像发疯了一样开始学地理，前两次月考，叶九思的地理成绩，虽然仍在班级中下游，但怎么看都是有用功的。
她发现叶九思永远都气定神闲——或是情绪不形于色。她总是一副淡淡然的样子，却别有一股味道，吸引着自己，一层一层又一层地拨开她的心。在一阵阵猜测当中，陈七月忘记了流言蜚语。
直到晚饭时，也没有人对着她说起这件事的起因，她才稍微松了口气，风波总算过去。
叶九思放下笔，伸了个懒腰，转头对陈七月说：“七仔，去吃晚饭吧？今晚……我看你别去饭堂吃了，我们两个，去小洋楼算了。”
陈七月点头，内心又涌起别样的躁动——她感觉得到，叶九思的云淡风轻是打心底里的，这种坚强的灵魂，总让她心生向往，胸口一阵发热。
两人吃完饭后，都陷入静默，不想起身。叶九思起身，陈七月以为她准备回学校。竟然是拿来指甲钳，在修剪打磨她的指甲。
叶九思一边抛光，心跳急促，眼角时不时飘向陈七月。她心里有些别的盘算，房间里很安静，只听见刮指甲的沙沙声。很快，叶九思又起身，给家里人打个电话，让父亲帮她们请假。
请完假，叶九思才回头对陈七月说：“陈七月同学，今晚你不要回去上自习了。”
然后第一声春雷响起。
陈七月抬头，嘴角微微颤抖地，凝望着叶九思，有些气短。叶九思见周遭无人，便慢慢地坐在陈七月的大腿上，伸手揽住对方地脖颈。
气压迫近，陈七月伸出手，掌心抵着叶九思的腰——明明是瘦弱单薄的身板，却从中迸发强烈的占有欲，快要吞并自己。
叶九思又捧着陈七月的脸，捏了一下，笑着说：“七仔，你刚刚担惊受怕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
“你有病啊！”陈七月笑着别过脸，手却更紧地捏住叶九思的腰身。
两人都没再说话，陈七月微微合上眼睛，外头的空气仿佛完全凝固，身体里传来一阵阵小心试探的温热，在她灼热的皮肤上来回游走，一点、一点往下探寻。
回南天裹挟着的渴望慢慢睁开眼睛，十七年的规训让她平日习惯于合拢的双腿，此刻却本能地迎着叶九思舒展。
然后是缠绵的触碰，那纯粹为感情而生的器官，丝丝地往内再贪婪地深入。陈七月红着脸，伸出手，捏住叶九思的纽扣。
叶九思只感觉，外头的空气更充分地钻进自己的衣服里，然后是陈七月细软的指尖，在自己的肌肤上打转。
和自己抚摸那一束束太阳花时的手法，如出一辙。她或许凝望过自己对着花瓣发呆的模样，但她更愿意相信，这是与生俱来的默契。
在这棉絮纷飞的时节，默契到达顶峰——她眼见陈七月眼神迷离，脸上挂起凌乱的笑，她们愈发急促的呼吸渐渐找到相同的频道。
等她们重新走到天光之下时，仰起头——满天都是飞舞的棉絮，一片洁白光芒，这是热带限定的雪，独一无二的浪漫。
陈七月的世界再无别的声响，所有的感官接触，都是叶九思、叶九思、叶九思。叶九思包容她的一切样子，让她暂时性地，不用再思考生活的种种艰难。
第47章 【49】2002·七色堇更近人
陈七月和叶九思的相处，是时间进程的催化剂。叶九思很清楚，陈七月在她身上留下了愈发浓厚的气息，所以，她也开始刻苦地学地理。
举手投足间，竟更像陈七月。叶九思惊觉，虽然还是吃力，但也能跌跌撞撞地跟上地理姚老师带重点班的进度，上课也大概能听懂。
陈七月为此感到非常高兴——毕竟叶九思的地理开窍了，分数也逼近班平均分。但叶九思对此感觉不深，高兴的原因在于——她又多了解这个世界一点点。
当然，跟陈七月在一起，其实真正的独处时间都是碎片化的——叶九思周末的时候会跟着她的四个饭友一起到省立中山图书馆写作业和学习。
图书馆里，四人用一张桌子，本来他们规规矩矩地，四人坐一张桌子，多出来的通常是褚之劲。
褚之劲写作业时，眼睛总会不断地看向叶九思那边，总也没办法专心学习，后来干脆把椅子搬到他们的桌子旁边，缩在一个桌角，弓着身子写作业。蒋士颖在学得困倦之际，看一眼褚之劲——眉眼温顺，为你是从。
想到这个，蒋士颖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这一笑，引起陈七月和叶九思的注意——她们自然懂蒋士颖在笑什么，交换眼神，这是无言的默契，只有对方懂得的语言。
下午四点，酷暑的太阳弯弯折折地洒落在白墙和浅棕色书柜、木桌椅的图书馆里，在强劲冷气的压力下，失去炙热的温度，只给她们的世界染上一片金黄。
午后的困倦爬上陈七月的身体，她离开图书馆。本想到便利店里买杯咖啡，看见门口旁边有个戴着草帽的老妇，身前是一大束花。
陈七月一眼看中了一朵七色堇——老妇应该刚刚给它喷过水，水珠在过分明艳的阳光下熠熠生辉，颜色都显得张扬而刺眼。
陈七月爽快地结账，轻轻捏着那束花，回到图书馆。
叶九思只剩下数学和政治还没碰，她已经无比困倦，干脆从文学书架里随手抓来一本书，津津有味地阅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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