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自由阅读时,叶九思才感觉自己,真正回到无打扰的阵地里。当然一切,都被映入眼帘的一束七色花打破。
叶九思会有一看——阳光衬得陈七月带笑的脸,一阵晶莹剔透,快要融化自己的胸口。对方一句话没说,她就低眉含笑,接过七色堇。
她当然知道,陈七月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彩虹色颜色象征着她们这样的人。秦晚芝和蒋士颖都透过眼角,瞄到那束花,自然明白个中含义,只有褚之劲,还盯着手中演算的稿纸,与压轴题酣战。
日子重复起来,就会过得很快。学业水平测后,他们就是高三的学生了,陈七月想到这个,隐约胸闷气短,坐卧不安。
好巧不巧,高二的期末考,陈七月只考到年级37名,目前八次大考中,最差的一次。每当发下一份卷子,她的脸色就灰白一分。她思考着——日子虽重复,但是也不一样了,有很多她本用来抓紧学习的边角时间,都耽于叶九思身上。
这两件事,是否在冥冥中有联系?陈七月不忍这样想下去,也不忍跟叶九思分开,但她确实需要考虑未来。
——甜蜜的堕落,是否她所要的?
等发下总分成绩单时,叶九思转身,把她的成绩单放在陈七月的桌子上,笑着说:“七仔,谢谢你一直带着我学习,你看我地理比班平均分高了!”
说完,她再指指总分一栏:“这次我终于考进年级前一百啦!虽然也就98名,离你还很远,但我感觉学习有奔头……”
陈七月的愁容瞬间舒展。隐隐之中的,明明是她们的默契——陈七月刚在动摇,叶九思就战战兢兢地端着一份满分答案送到自己面前。
陈七月很清楚,叶九思爱自己肯定爱得更多、更纯粹、更热烈,但她也在每次都不断在进步。那一个个冰冷的油墨印刷阿拉伯数字,却是最红火的证明——这段关系,是有走下去的奔头。
——只要自己,足够刻苦。
绷紧而凌乱的心终于松下来,陈七月在下一节自习课写了一套数学选择填空题,一对答案,打勾的红笔都特别丝滑,她忍不住笑了,原来“奔头”这么快闪现光芒,又想到与叶九思的默契,垂下身体,把额头抵在叶九思的后背。
叶九思正在整理历史框架,脸颊一阵酥麻,也微微垂下头。
讲只有她们懂的语言,感受只有她们才知觉的默契,还有放在书箱盖子上的鲜艳太阳花,都是她们无言的专属浪漫。
然而这浪漫很快需要靠想象才能维系。
高三前的暑假,陈七月跟着叶九思回到二沙岛别墅后,叶光宗夫妇端坐在沙发上,郑重其事地对叶九思说:“思思,你现在高三了,要好好考虑你自己的未来了。”
陈七月作为“外人”,在这场小家庭会议里,显得格格不入,她绷紧身子坐好,继续听叶光宗说话:“思思,你想高考吗?”
叶九思看了一眼陈七月,语气坚定地说:“我想。”
“好,我家长会的时候研究过你的成绩单,你数学是非常薄弱,其它科目都挺好的。相对来说,其他科目正常地保持着就好。所以高三你学习的重点是,给你的数学打基础。”
叶光宗说完,叶九思也点头。
“我跟你们班主任聊过,要是你在学校上高三,各个科目都齐头并进,没有太多时间给你抓重点。”叶光宗说,“何况,你的高考和他们不一样,你不用考政治,就算政治课你可以自习,有人干扰,效率也不高。”
“所以,”叶光宗继续说,“下学年我想送你去专门的联考机构补习,然后给你特别安排一下课程,重点抓数学基础,好吗?”
一旁的陈七月也听得很认真,按照理智来说——这个选择对叶九思而言,确实是最好的。
但情感上,始终舍不得叶九思,却又不好挽留——前途也很重要。
叶九思双手紧紧地攥着裤腿,咬着唇思考——父亲的提案,确实最有利于提升她的成绩,但她真的需要很高的成绩吗?最好的博弈结果,向来不只有一种。其实按目前的形势,她也能一直进步,最好能多争取些和陈七月在一起的日子。
虽说,港澳台联考比高考要简单——但这个“简单”指的是什么?题目容易还是录取率高?她也不知道,换个赛道是否真的不用竭尽全力就能和陈七月走到同一个大学。但要竭尽全力,就得走父亲提出的路。
叶九思有些艰难地开口:“爸,这个事不着急现在决定吧?”
叶光宗摇摇头,说:“不着急,你这个暑假都可以好好思考一下。”
叶夫人提起手提包,起身,摸了下叶九思的头,说:“我跟你爸爸要回去集团处理公事了,你不用太紧张的,知道吗?”
叶九思轻轻点头,两个女孩子向中年夫妇告别。
十七年来,叶九思一直活在梦境和小说的世界里,对真实世界运转的逻辑,也不是特别清楚,她不知道该怎样做选择,一脸无助地看着陈七月。
陈七月眼眶有些酸,她扶着叶九思的肩膀,说道:“思思,你先想一件事:你写小说的时候,是把文章写到足够能发表的水平,还是会把它写到最好?”
“那当然是最好的水平了。”这是一个全新的角度,让叶九思眼前一亮——她坚定地回答道。
“那难道高考这件事不一样?”陈七月问,“你学习只打算学到足够考上你目标的大学,而不是做到最好?”
“这不一样,”叶九思说,“成绩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你是不是觉得,考试只是个工具,没必要花费自己的真心?”陈七月问。
叶九思也不好点头,情况有些复杂,一时说不清。陈七月继续说:“你又知道,你要努力到什么程度,你的工具才真正打磨到足够用的程度?”
叶九思陷入沉思。
“万一一年后的高考,”陈七月还没说完,只感觉嗓子里泛起哽咽的感觉,她顿了顿,才说,“我考上了清北,你的分数只够逸仙,怎么办?”
叶九思张开嘴,哑口无言。本想说——那就放弃清北,跟我去读逸仙呗!但在自己和陈七月相处的过程中,深深地认识到对方刻苦的程度,要说这话,未免太过残忍。
“你只有把潜能完全发挥出来,你才有更多的选择。”陈七月说,“虽然我也想跟你粘在一起,但这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叶九思无奈地耸肩,说:“那我还能怎么办?”
陈七月紧紧地抱住叶九思,说话声音也软了下来:“我以后肯定还跟之前一样,走读,然后住你家。只要你也走读,我们不也还能天天见嘛!”
“讨厌!”叶九思感觉身体被陈七月的双臂紧紧夹住,有些笨拙地拍打陈七月的后背,“还以为你不馋我身子呢!”
“谁说的?”陈七月的语气里,软腻中带点靡靡之音一般的挑逗,还不等叶九思说话,便深深地吻了下去,舌尖痴痴地勾着叶九思的嘴唇和她的舌尖。
吻得快透不过气,陈七月才松开叶九思——这一年来,她们形影不离,陈七月快感觉叶九思是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了,就算能在夜里合璧,也改变不了白天她们被血淋淋地切开的事实。
她觉得身体少了一大块,一阵空虚,只有更紧地相拥才能填满。她们都更用力地,抱紧对方。
七月底。
新高三开学。没有了叶九思在身边,陈七月只好让自己更专心、更专心地学习,来麻痹那阵空虚得悲怆的感觉。
叶九思挠破头,盯着桌面上的数学题——从高一的函数开始,但她只听见空调轰隆轰隆的声音,一阵头晕眼花。
一股脑地被塞进一堆奇怪又抽象的知识点,等傍晚时分,叶九思走出机构大楼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忽而看见不远处的花店。酷暑的余热还从地面上腾腾蒸起——叶九思意识到她能用地理知识解释这一切,再加上花店鲜艳明媚的颜色,一扫她脑内的所有混沌。
叶九思麻利地走过去,买下一束黄玫瑰,等陈七月晚自习结束回来之后,送给她。
十二班里,褚之劲从不远处的百货超市里买来了一个柜子,装在教室后排。里面摆满他买回来的几大罐速溶咖啡和立顿茶包,还有其它零食。
本来还想给书柜贴个大字——“高考加油站”。
当褚之劲吃力而认真地写了上述五个大字之后,蒋士颖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说:“你这狗爬一样的字,哈哈哈……”
说完,蒋士颖拿起笔袋里的大号秀丽笔,端正地重新把那几个字写上,贴在后排。从此,每个学习累的人,都会到“高考加油站”各取所需。褚之劲总是特别及时地补货。
陈七月特地买了个方形的花瓶,贴在书桌的左侧桌角,让花瓶口刚好抵着桌板下方。她每天都把叶九思前一晚送她的一枝花插在花瓶里,在学习困顿之时,看它一眼。
一片黯淡的教室里,鲜花的眼里更抢眼更提神。
他们还延续了从高二上学期期末考开始的共同学习模式,他们围着陈七月的桌子,在空余时间,就会互相抽背,互相答疑。
在学习间隙,陈七月总会看一眼那一束花,仿佛前面那座位从未有空缺。
第48章 【50】2002·水样狂欢
褚之劲以为叶九思没回学校,是因为生病,等了一个星期,也没见她回来,坐不住了,去问陈七月:“七月,叶九思呢?”
“叶九思?”陈七月反问道,“她高三在外面补习,应该不会回学校了。”
褚之劲听完,特别失落地“啊”了一声,满眼都是失落。陈七月终于看透,褚之劲喜欢的是谁。
普通人没有那个能耐牵动褚之劲这块木头的情绪。忽而,陈七月又觉啼笑皆非——怎么这群人里,大家都错付了。
褚之劲没多说什么,转身到“高考加油站”里,拿走他专门买的茉莉花茶,垂头丧气地把那盒茉莉花茶扔在桌子上,低下头发呆。
褚之劲的情绪,带起圈圈涟漪,直抵蒋士颖的胸口。他叹了口气,知道褚之劲买的那盒茉莉花茶想给谁,说:“你何必呢?”
“我也没办法啊!”褚之劲现在看着卷子和资料上的文字,就头皮发麻,“早知道我上学期考完试,就跟她表白了,我在犹豫什么呢?”
“这种时候了!你能不能顾全一下大局?!”蒋士颖被褚之劲整得有些烦躁,但刚低声吼完,瞬间就后悔了。
蒋士颖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要在意我说了什么,但这次褚之劲却上心了,脸色阴沉下来,说:“你什么意思?”
蒋士颖正准备开口解释,褚之劲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幼稚?!还是说,你根本不想我跟叶九思在一起?!”
褚之劲说话的声音变大了,周边有些同学皱着眉回头看——蒋士颖压着褚之劲的手臂,说:“你能不能小声一点?”
“要是你真的喜欢叶九思,你可以跟我公平竞争啊!为什么要耍这种小手段?”
“我不喜欢叶九思!”蒋士颖一着急,差点就把真相说出来。但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而且苍白无力,自己也懒得解释了。
从此,褚之劲和蒋士颖又进入到不和对方说话的状态。即便如此,午饭时间,蒋士颖先起身跟陈七月、秦晚芝走去饭堂,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忍着两个女生意味深长的眼神,往教室里凝望着褚之劲。
褚之劲心一软,也跟上去。虽然两人在闹别扭,但当褚之劲并肩时,心底还会萌生一种喜悦。
此时蒋士颖才意识到,在他心里,上学期一起行动的那小团体的核心是叶九思。叶九思没在学校,他也不知道跟这两个女生说什么。
而且陈七月笑得比以前少了——她的目光总会飘向不知名地方。
10月。
又是一年校运会——去年褚之劲揽下两枚奖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今年却没有心力,再组织一次接力训练。
大家都绷紧脸学习,高考真的迫在眉睫,一切都要为它服务。作为体育委员,褚之劲这次也只是让大家把名字填在报名表上,做做样子,校运当天随便应付。
只有蒋士颖很认真地在男子八百米和一千五百米两项中,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蒋士颖口有些干地说:“劲,晚修后一起跑步吧。”
“好。”褚之劲答应了,虽然心有芥蒂,但跟蒋士颖呆在一起,才有难得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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