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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当4号魔晄炉爆炸声轰然响彻米德加，燃烧的浓烟在夕阳照射下，犹如翻滚的血云。
天空中武装直升机犹如纠集的秃鹫群在火场上空盘旋，装甲车、绯红梦魇等地面武装犹如被蜜糖吸引的蚂蚁，源源不断朝着烈焰燃烧的中心汇聚。
一辆豪华轿车从地面部队让出的通道奔驰而来，在即将冲入火场之际来了个漂亮的甩尾飘移后熄火停车。
挡风玻璃摇下，穿着黑色挺括西装的光头司机推开墨镜，想要探头瞧一眼车外，但瞬间就被滚烫热浪逼迫得把头缩回。
副驾驶座上的红发男人一拳砸上方向盘，“滴——”，喇叭在他发泄式的重拳下发出一声长鸣。
“fuck，我们又来晚了。”
不待他咒骂得更多，身后一只裹着白色手套的右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没什么大不了的，雷诺。”
“他出手的次数越多，留给我们的线索就越多，我们正在接近‘雪崩’。”
车门打开，烟尘打着旋儿从废墟间扬起。
率先出来的是一头猎豹形态的机械生物，它高傲地环顾四周，呈刃鞭状的金属长尾在车轮边慵懒扫荡。
然后是一双被鞋油擦得增亮的皮靴，负责追捕雪崩的路法斯走出轿车。
他站在火场边缘，眯起眼睛注视着眼前的景象，4号基地内的一切已然炼化在熔炉里，透过灼热焰浪能隐约瞧见那些耗费巨资打造的钢铁建筑在高温中不断融化，坍塌。
又一笔数亿gil的公司资产在“雪崩”手里报废成渣。
火场边缘一栋外墙装设有巨型光屏的商业大楼孤独耸立，往常时候屏幕里滚轮播放着电影宣传或者促销广告。
但现在，上面赫然正在播放一段纪录片。
就粗糙画质与抖动的镜头来看，这部纪录片并不专业，可能就是一个门外汉扛着台家用DV拍摄出来的。
若是随便什么时候，根本不会有人对这类粗糙短片存在什么兴趣。
但此时此刻不同，它出现的时机是神罗遭遇的第三次袭击，播放地点是公司又一座魔晄炉的爆炸现场，他的制作者多半就是那个胆大包天的恐怖分子“雪崩”及其同伙。
所有人都相信，里面的内容一定是不可错过的劲爆。
而事实果然如此。
“请介绍你自己，女士。”
拍摄者用经过变声器处理的机械声询问他的被访谈者。
此刻，出现在画面中央的是一个女人，目光迟滞，申请麻木，精神状态有些糟糕，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在梦呓。
“安娜……我叫安娜·特里尔，今年23岁，我出身北方以开采煤矿为生的小镇可利尔。”
听到她的自我介绍，现场观众中间出现几道惊呼。
一是因为她看上去太老了，脸颊凹陷，头发枯黄，瘦得就像是蒙着一层皮的骷髅。仿佛是有一头看不见的恶魔趴在她的背上源源不断的吸走她的生命力，根本没有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该有模样。
二是因为科利尔镇这个名字。米德加大部分人都对这个本该默默无闻的北方偏远小镇记忆犹新，因为就在几年前那里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可怕故事。
据媒体报道，那处小镇因为意外发生了山林大火，同时大火引发矿山坍塌导致唯一通往外界的公路被封堵。小镇居民无法撤离，外界救援进入，因此该煤矿小镇的人们在这次事故中死伤殆尽，没能救出哪怕一个幸存者。
然而，五年时间过去，这个不知从那个角落里蹦出来，号称可利尔事故亲历者的女人，当着整个米德加的面否认了那场虚假报道，并将真相于众目睽睽下揭露。
“是神罗干的，一切都是神罗干的！”
“他们宣传着干净的生活环境、清洁又高效的全新能源，派遣军队与工程师进驻了可利尔小镇，并在那里建立了一座未被登记的魔晄炉。”
“我们相信了神罗的说辞，憧憬魔晄所带来的更为美好的未来……但是、但是一切都是假的！”
“神罗只是将我的家乡当做一处试验场，他们的魔晄炉既不安全也不稳定。在建造过程中发生了严重事故，比今天这场爆炸更为惨烈。”
“‘雪崩’只是炸毁了神罗的一处资产，而那场爆炸却是将我的家乡整个夷为平地。”
安娜麻木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她就像是困在那段惨烈的噩梦里，脸色惨白，嘴唇发颤。
“然而，灾难远远没有结束。”
“即便发生了爆炸事故，当时镇子上至少还有四分之一的人活着，如果能够及时组织救援，绝对能够救出不少人。”
“但是，你们知道神罗做了什么吗？”
“当时神罗正在筹备大批量建造魔晄炉的计划，为了争取民众信任，阻止任何关于魔晄炉的负面新闻流出，他们派遣军队封锁了小镇的唯一出口，把我们当做猎场里的动物一般一个个找出来杀掉。”
讲到这里，安娜颤抖着将脸埋入掌心，泪水源源不断地从她指缝间渗出。
“当时我被家人塞进藏酒的地窖里，独自蜷缩于黑暗当中，听着头顶的哭嚎，眼睁睁看着我母亲的鲜血顺着地板的缝隙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脸上。而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堵着自己的嘴巴，抱住自己的手脚，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忽然她疯狂地朝着镜头扑了过来，将出生证明、毕业证书、自己与亲人在可利尔生活的照片、神罗进驻镇子车队的照片以及他们分发的宣传资料、烧焦带血的连衣裙等等——边缘泛黄、甚至还沾着陈旧血迹，那些她所能收集到的证明自己身份以及那场被掩埋的屠杀惨剧的证据——全都贴在镜头面前。
“我没有编造谎言，我发誓，我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来吧神罗，你们完全可以通过这些来寻找我、抓住我、甚至是拷问我。但我不怕你们，我已经活得够久了。”
安娜的青春与容貌已经在那场屠杀惨剧中凋零，但此时此刻她那坦然面对的微笑又令那份本该拥有的美丽在她脸上绽放。
“为了死去的亲人，我可以付出一切。”
视频就此完结。
路法斯望着黑掉的屏幕，沉默地点燃了一根香烟。
塔克斯们猜不透此刻少总裁的所思所想，也就跟着保持缄默。
这时候，远处忽然爆发出一阵吵闹。
路法斯转身看去，发现是一群好事围观者正在举起手机录像，在被人收缴手机想要删除视屏时，同公司警卫爆发了争执。
路德、雷诺等塔克斯们同样看到这一幕。
光头路德凑到路法斯耳边：“BOSS，要不要派人把那些围观者抓起来，警告一番后，让他们签下保密协议。”
路法斯盯着燃烧的香烟，摇了摇头：“没有必要。”
“原视频在‘雪崩’手里，就算我们把这里封锁得再严密，他还是能够让其流传出去。”
“而我们越是封锁、堵口，便越显得心虚。届时舆论反弹也会更加剧烈，这说不定正中‘雪崩’下怀。”
但塔克斯们非常不甘。
“可是BOSS，放任不管公司同样损失严重。”
由于“雪崩”多次挖出神罗黑料加以公布一再引爆民众对于公司的信任危机。这段时间大量的游行、抗议引发交通堵塞、公共秩序混乱不说，公司各地工厂爆发了多处罢工，再加一些想要博取名声的记者跟风挖料。公司不仅股票大跌，就连军队对外作战的士气也产生了不小动荡。
神罗曾经把控舆论的喉舌，在任意篡改玩弄真想上面尝到了不小甜头，现在汹涌的反噬令他们狼狈不堪。“雪崩”就像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每一次出手都是直击要害，已将公司闹得焦头烂额。
“难道就这样认输？”
路法斯没有回答。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得力助手，那是一个长相俊美的东洋人，眉心一粒肉痣令他看上去颇为文雅。
“基地里的监控装置有抓住那位‘雪崩’只鳞片爪吗？”
曾正在操控平板，调出监控递送至路法斯眼前。
这是少总裁接手追猎任务后做出的第一步应对，全方位升级所有魔晄炉所在基地的监控系统。
按照他的意思，就算不能立刻抓住目标，但起码要要抓住对手影子，以获取足够的情报。
4号基地监控视屏开始播放，顿时响起令人耳鸣的爆炸式音效。
——“雪崩”俯身乘骑于咆哮轰鸣的重型摩托，黑色作战服贴合着身形线条，勾勒出每一寸都经过魔鬼训练的肌肉线条。由于速度太快，他身影瞬间在多个镜头里穿梭。
面对4号基地全方位升级过后的安保系统，猩红的激光束交织成网向他切割而来。那对长度惊人的双腿牢牢锁住车身，在激光切来一瞬间猛地后仰，饱满臀肉在车座上压扁一截，柔韧腰身被他弯折至极致。
与此同时，拖曳于地擦着一路火花的阔型重剑随着“铮”然一声，被一分为二。
强劲的腰腹力量猛地将人上身拉起，多个镜头的画面霎时被白光笼罩。
伴随着防御设施碎裂爆炸的音效，塔克斯当中发出几道倒抽冷气的声响，感觉犹如看了一场充斥着暴力美学的电影大片。
路法斯默默将烟塞进嘴里，眼底同样露出欣赏与赞叹。
作为副手的曾不断翻动情报专家们发来的分析报告，同步作出汇报。
“‘雪崩’把自己的相貌保护得很好，那些防御设施、警卫与驻扎的特种兵们没有一个人击中过他的面罩。”
“目前只能看出，他疑似为金发蓝眼、20-30之间的成年男性。”
“以画面背景中4号基地设施尺寸为参照，‘雪崩’身高大约在185-195之间。同时通过紧身衣包裹出的体型，并结合人体结构比例推测，他的体重大约在90-95公斤。其中10cm与5公斤的偏差值是因为我们无法确定对方是否以垫高或者填充的方式加以伪装。”
“这种身材数据在寻常人群里并不多见，但在我们神罗的特种兵训练营里并不稀奇。”
“如果以此作为调查依据，那么公司下属60%的特种兵，包括三名1st在内，都将是我们的怀疑对象。”
曾微微耸肩，开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玩笑。
“瞧瞧他的身上的装备、他那些武技，如果不是连续3个魔晄炉都摧毁在他手上，这个男人简直就像是我们亲手训练出来的、几乎可以作为特种兵标杆的优秀产品。”
“他在挑衅我们，曾。”
路法斯口中缓缓呼出白雾。他抬头瞧了一眼刚刚黄昏的天空，对方甚至已经猖狂到白天作案。
“无论是5号魔晄炉的那段音频，还是他那些虽然经过改装，但明显脱胎于公司产品的摩托与组合式重剑。”
“他就是在告诉我们，他的巢穴就藏在公司深处。如果我们想要抓住他，就得先将公司本身掀个底朝天。”
路法斯转身面向他的好友兼下属，犯愁地抽着闷烟。
“你我都清楚，公司内部是个什么泥潭，那些高层们有多么经不起调查。”
“神罗从上到下，甚至就连一只飞在里边的蚊子，都没一个是干净。”
曾注视着路法斯的眼睛，他了解这个未来必将执掌神罗的好友，也明白他与公司里那群蛆虫并非同类。
他们还在学院时，对方向他倾诉过理想。比起继承神罗，这位公子哥更想要去比基尼海滩上当海岸救生员，或者是去一些艺术之都当个流浪画家。
当然，生活并不能如人所愿。有的人打出生起就已被决定了未来。
但曾还是宽慰对方道：“确实。”
“不过，我们不正为了改变这一切才回来的。”
路法斯双手插入西装裤兜，轻轻笑起来。
他感叹道：“但我怕还没等到我开始改变什么，神罗就已经被烧成灰烬了。”
这回，曾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只能安静地陪在对方身边，一同沉默地凝视着燃烧的火场。
好在路法斯并不是个轻易被情绪影响的男人。
他很快转移了注意了，缓缓说道：“我想，我们找到了一些线索。”
说罢，他指示下属将方才的纪录片录像进行回放，捕捉到某个画面后命人暂停。
此时屏幕定格于安娜踉跄扑向镜头的画面，她似乎即将摔倒，但在下一秒重新站稳，应该是镜头之外有人伸手扶了她一把。
路法斯夹着香烟的手指点了点，让人将这画面放大。
当分辨率大幅提高后，众人看见安娜的那双浅褐色的瞳孔犹如镜子般映照一个男人的身影。高大魁梧，古铜皮色，尽管面目模糊，但却存在明显特征——右臂残废，残肢末端加装着管状枪械。
“查一查他。”
路法斯朝塔克斯的情报专家们作出指示，同时从兜里翻出一部手机。
曾看到他按出的号码，微微吃惊：“你打算联系那位？”
路法斯道：“不可以吗？”
曾摇头：“只是，我以为你想要独立完成这项任务，不会愿意外部插手。”
路法斯道：“当父亲为了让我回来，冻结了我的所有银行卡与金融账户，跟所有他认识并可能接纳我的人全都打过招呼，而自认为有点本事的我却对此无计可施时，我便学到了一件事情。”
曾知道他的好友只是想要倾诉，于是配合问道：“是什么？”
路法斯道：“比起普通人来说，我的确出生在罗马。但这罗马是我父亲尼禄的罗马，在他的统治下我那些随时可能被收走的特权不值一提。”
“曾，我的朋友，我没什么可骄傲的，”少总裁微微一笑，“既然认识到自己能力有限，该请求援手就该低头，不是吗？”
说着，他按下了通话键。
“你好，我是路法斯·神罗。”
听筒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传来一道慵懒的、饶有兴趣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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