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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他讨厌那家伙的原因，总是将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位置，用玩弄冷谑的眼神居高临下地俯视于他。就好像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可以平等对待的人。而只是抚慰他寂寞的人偶，或者盛放他欲望的容器。
原本克劳德还有些愧疚。毕竟自己这个“第二人格”的存在像是一抹瑕疵，动摇了萨菲罗斯在宝条眼中的价值。
这下什么愧疚、怜惜全都消失。
克劳德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冷冰冰道：“我劝你最好别惹我。”
“否则我随时可以控制你的右手给你的眼睛一拳，而我们强大完美的萨菲罗斯阁下待会儿就只能顶着黑眼圈上擂台了。”
然后，他满意地看见银发少年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充满怀疑地盯着自己右手，似乎在认真考虑是否需要拿根束缚带将这随时可以给他一下的潜在叛徒牢牢捆住。
金发佣兵无声地勾了勾嘴角，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轻松笑过了。
经历太多被那家伙狼狈追赶、惊吓的日子，总算由他出了一口恶气。
虽然只能欺负到14岁的萨菲罗斯，但毕竟也是萨菲罗斯不是？
这滋味真是既新鲜又解气。
这时候，教官一道哨声结束了前几组的对抗赛。
他像是地下拳赛的主持人呼唤明星选手般，大声叫出萨菲罗斯的名字。
“到我了。”银发少年对克劳德说，他将编成指环的雏菊戴上手指，脚步轻盈地走向场地。
同时被选中的还16名soldier预备役里的尖子生。
凭借克劳德被那该死命运逼迫出的丰富战斗经验，从身材、步态上可以看出，全是未来能够达到2nd阶级的优秀战士。
在教官的命令下，萨菲罗斯将太刀插在场地边缘，解开丢掉所有护具，没有武器没有保护地裸装上阵。
而他的对手们不但高大魁梧、经验丰富，而手里有刀剑、有枪械，甚至还有人驾驶着绯红梦魇等重型装甲。
场地中央，14岁的漂亮少年被武装到牙齿的成年人们团团包围，那场面荒唐得就像是凶狠暴戾的狼群围住了一只楚楚可怜，又洁白无辜的羊羔。
教官对萨菲罗斯道：“打败他们，但不能杀死任何一人。”
接着他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伴随着电流滋啦、光影缭乱，原本空旷平整的训练场幻化成一座铁笼擂台，铁质栅栏间有蓝色的高压电弧缠绕，
困在里边的萨菲罗斯被最大限度地剥夺了躲避空间。
教官还嫌条件不够苛刻，一步步加码。
他对萨菲罗斯比出五指：“限时5分钟，击倒所有敌人。”
又对他的对手道：“至于你们，老规矩，只要伤到这漂亮小子一下，没人奖励10万gili。”
16个solder预备役全都兴奋起来，盯着银发少年的目光像是饿极了的孟加拉虎。
而当哨声一响，蓄势待发的双方正式开战。
solder预备役们没人小觑他们的对手，因此打从一开始就打算玩命。
一枚震爆弹丢出，由金属铵与镁粉反应激生出的巨大轰鸣与强烈闪光将此地笼罩。
他们想得很好，自己这方带有头盔。而萨菲罗斯几乎裸装上阵，他的视力与听觉必然在这一瞬间失灵，自己这边只要迅速近身……
但事实上只一个照面，第一接触者就被扭断了手臂，并在惨叫爆发前，被一记从下往上的重拳命中下颌，伴随清脆的骨骼碎裂，沉重肉体轰然倒地。
此时，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甚至还有闲心同身边的克劳德聊天。
“你真是我的第二人格吗？”
克劳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想对人撒谎，但又深知萨菲罗斯的好奇、执着有多么恐怖难缠。
当萨菲罗斯又将一人击打到趴在地上干呕，并从对方腰间拔出匕首，头也不回地反手一甩，扎穿了另一人的大腿。
克劳德盯着他眼底逐渐亢奋的神采，含糊回应：“你是怎么认为的？”
solder预备役们听见同伴一个个倒下，明白作战计划已经失败。残余同伴决定不顾误伤，直接朝声响方位开火。在密集火力的倾泄下，应该总能有那么一颗子弹幸运地擦上目标脸颊。
然而，当有人扣动扳机的刹那，忽然他被人如对待情人般从后拥住，对方握住他手臂引导枪管顺时针旋转，令一颗颗子弹精准射穿队友手臂。
并同时拔出他后背重剑朝着后侧一掷。重剑旋转着穿过铁笼栅栏的间隙，精确没入场地边缘蓄满能量的绯红梦魇炮管，轰隆——
金红火光落入萨菲罗斯的虹膜，令那双冷冽绿眸亦燃烧起来。
银发少年再一次无伤获胜，颇感无聊地坐在一名倒地不起的solder预备役背上。
他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丢在地上，里面穿着黑色背心，白皙光洁的肌肤上没有一丝汗渍。
处于发育期的孩子骨骼疯长，但蓄积不了肌肉。短碎银发下后颈的骨头在薄薄皮层下微微凸起，克劳德甚至能够透过战术背心瞧见两片尖锐的蝶骨。
他看上去是那样修长高瘦一折就断，但满地呻吟的男人衬托得他像是头无法战胜的恶魔。
萨菲罗斯仰头看向克劳德：“我不在乎你是与不是。”
他明明看不见对方，总能准确找到幽灵先生的位置。
但克劳德感觉很不舒服，每当那双充满魔性的绿眸凝视自己，灼热的、专注的，冷血生物似的竖瞳微微收缩，总会让他恐惧、颤抖，任凭如何挣扎亦无能为力。
当银发少年朝着他的方向伸手，他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幼细的手指上依旧套着那枚雏菊指环，在经历过一场激战后依旧保持着它的完整与鲜活。
克劳德不明白萨菲罗斯是怎么做到的。
但似乎只要他想就一定能够做到。
而现在，他想向克劳德索要一个承诺：“我只在乎一点，你似乎无法离开我？”
就在克劳德感觉如坠冰窟间，训练室大门打开，一名隶属对外作战部门的官员大步流星走进来。
他目光扫过哀鸿遍野的模拟练习场，最后落在处于中心位置的萨菲罗斯身上。
他快步上前，向人递出一分文件。
“萨菲罗斯，这是你的调令，公司决定将你派遣至对五台作战战场。”
神罗终于决定要把他们困锁多年的“天使”放出囚笼。
第3章
神罗运输机隆隆飞过，在一碧如洗的长空中掠起一行云澜，数排武装护卫机犹如警戒的鹰鸮护卫两侧，以雷达不间断地侦测航道安全。
如此隆重阵仗足以说明，本次运送的神罗“资产”是何等重要昂贵。
克劳德环抱两臂倚靠舱壁，冷眼瞧着四周豪华陈设。真皮沙发、羊绒地毯、高档酒柜与吧台随意使用。他拿记忆里自己作为神罗solder被派去任务时的经历做了一下比较。
他与他的同伴们像是罐头里的沙丁鱼般被塞进密不透风、浑浊闷热的装甲车里一车一车地拉往战场卸货。没人在乎他们是否舒适，期间甚至有倒霉蛋因为严重晕车将呕吐物吐进了自己的头盔里。
只因当时新入行的他们年轻气盛、怀揣梦想，将一切艰辛苦难当作成为“英雄”必要磨炼。
但事实证明，神罗对曾他们宣传、洗脑的那些口号都是屁话。
起码，那曾鼓舞了克劳德一整个青春的“英雄”就是坐着豪华专机与真皮沙发奔赴他的初战场的。
此刻，就在金发佣兵身边，银发少年正闭眼安然倚靠在属于他独立专座里。
他的呼吸平缓又清浅，稠密睫羽低垂于眼底打落一团浅淡的阴影。瘦长手臂搂着过于高大的太刀。即便靠背柔软、坐垫厚实，他的腰背依旧维持着峻拔笔直，仿佛是将那些严苛训练与矫正后的优雅仪态刻入骨髓。
但随着机体进入气流平稳的航道，枯燥乏味的旅程不断拉长，萨菲罗斯似乎从浅憩过度到深眠。那线条流畅的脊背在人眼皮底下，像是晒饱了阳光般的热奶油缓缓塌陷，太刀也被他蹭得微微偏斜，连同那银发蓬松的脑袋一起，“咚”的一声轻撞在舱壁上。
正在走神的克劳德吓了一跳，垂头俯视。男孩正斜倚在自己“身体”与舱壁的夹角间，像极了一只睡到四肢蜷缩的小猫。而从这个角度看去，男孩的头颅正松弛地枕在他的臂弯间。
克劳德微微怔神。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实体，但却下意识固定住胳膊，好让男孩枕得更安稳一些。
那凌乱的银色碎发轻扫着佣兵手指。他感觉指尖在微微发痒，十分想要好好的压上去，揉一把。但手指刚刚碰到，却如烫着般猛地逃开。
克劳德将自己的手臂从人颈下抽离，起身走到座椅另一头，换了一个位置靠着。
他抿唇皱眉，定定地瞧着过道间的地毯花纹，心底却想着曾与那个男人共舞的记忆。试图寻找出能够与眼前这个睡得很认真、很柔软的男孩对得上号的线索。
但他失败了。
所能回想的，只有永无休止的冷雨、风暴与雷灾，以及令人无法喘息的恐惧。
所以，他是怎么从现在这副模样变成那种绝望的象征？神罗、宝条、杰诺瓦……看看你们到底都做了什么？
克劳德颇有些烦躁地抓起额发压于脑后，暴露出纠结紧拢的眉心与陷入深思的蓝眼。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萨菲罗斯，但未想过在见到对方幼年时的模样后，竟会产生如此动摇的情绪。
就在金发佣兵烦躁地自我怀疑间，一位女士踩着高跟，向他与萨菲罗斯的位置走来。
克劳德认识对方，年轻版的兵器开发部门主管史卡蕾特。
就外表而言，这位女士鲜红热烈得像是盛开在沙漠里那一丛丛火焰般的石蒜花。但她看人的眼神是神罗高层们惯有的高高在上式的冷漠。
但与宝条那种将所有生命视为的实验材料的反人类式的冷漠不同，这个女人以强权为信仰。很难说哪一类更加恶劣，但都是令人厌恶的作派。
不需要克劳德提醒，当那女人踏入萨菲罗斯5米范围时，萨菲罗斯迅速睁开双眼，侧身望向来者的目光干净冷冽，没有丝毫惺忪痕迹残留。
在踏上运输机的那一刻起，他身体已经全然进入为战斗服务的状态。
银发少年缄默、安静地看着对方靠近。浑身散发着冰冷无味的气息，照出来人的瞳眸像是一块无机质的绿色玻璃。
克劳德很早便注意到这一点，这个男孩在面对除他以外的人时都是这副冰冷态度。
难道他是真的把自己当成第二人格，认同他是“自己人”，所以私下面对他时才会如此松弛、多话？
克劳德环抱双臂，细长的眉毛拧得更紧。一时间有些难以抉择，是被人当做人格分裂产物，还是发现灭世天使曾经竟只是一只小猫咪，到底哪一个更让他纠结。
史卡蕾特打了一声招呼，便转身坐入萨菲罗斯身旁的空座里，并将一本手册递对方。
“早在‘crown’（王冠）计划立项时，便已向你说明过流程。请认真阅读这本手册上内容，萨菲罗斯阁下。”
萨菲罗斯伸手接过那本手册，展开翻阅。
克劳德来到这里刚刚两天，并不知晓这些前情。他仗着没人能够看见自己，目光越过男孩脑袋，俯身与人一同阅读那本手册。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便令可怜佣兵某些16岁以前的美好记忆碎了一地。
手册标题是《论hero形象的塑造与推广的解构分析》。
里面列举大量详实的调查数据，对历史中受人尊崇的伟人生平进行研究剖析，并结合萨菲罗斯本人的性格形象，以及神罗公司的核心理念，归纳总结出一系列打造神罗标志“英雄”的意见建议。
其中，重点提及萨菲罗斯长相优势。
手册里有这样一句原话“S实验体具有极度优秀的容貌条件，而且可以预料他的容貌随着成年越发完美。这是一个极为关键的优势，就算他是个脑袋空空的白痴或者是冷血无情的杀人魔，也会有大量人因为激素分泌引发的生理或心理欲望冲动为他这张脸买单。”
然而，就是这样一句堪称侮辱性的话，本质以杀戮目兵器为目的诞生的未来“英雄”则像是阅读重要任务的特殊要求般，逐字逐句地理解、记忆。
克劳德不知道这是今天自己第几次皱眉，冲动地伸手想要抢过那本胡言乱语的手册。
但毫无疑问，他的手指只是徒劳地从纸页间穿过。
萨菲罗斯似乎察觉到什么。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像是一朵郁闷又愤慨的情绪火花擦过他大脑皮层的神经束。让他明白自己的“第二人格”忽然莫名其妙生起了闷气。
由于被史卡蕾特监视着，银发少年在心底发问：“你似乎很嫌弃这个？”
这时候，克劳德已经撇开目光，再不看那手册一眼。他紧紧抱着两臂，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确实在生闷气。
尽管早就知晓萨菲罗斯绝非他心目中那个完美的英雄。
但在真正见识到神罗对待他幼时的梦想如对待商品般的高高在上又肆意摆弄的态度，他还是忍不住感到恶心。
“这群吸血鬼商人在玷辱‘英雄’这个词汇。”
但不管克劳德愿不愿意继续目睹神罗的“造星”计划，但这作呕的现实已然发生，并还将继续。
先是有助理拎着手提箱走了过来。那结实厚重的方型金属箱看上去像是保存着什么重要军火，但打开是一箱子琳琅满目的化妆用品。
化妆师想请银发少年配合抬头，但被史卡蕾特挥手制止。
“化妆就不用了。他在外表方面已经足够优秀，看不见一点需要修饰的瑕疵。瞧他多么漂亮啊，活像是绿草茵茵湖泊畔临水照影的纳西塞斯。”
“虽然宝条是个难以让人理解的疯狂家伙，一旦看见他就令我起一身鸡皮疙瘩，但至少他在制造兵器的审美上还是令人无话可说的。”
史卡蕾特以一种毫无顾忌的轻慢态度，当着银发少年的面对他品头论足。完全将萨菲罗斯当作公司的一件作品或者资产。
克劳德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但他相比于他这个局外人的烦躁，他注意到萨菲罗斯对此漠无反应。这孩子已然适应了这一切，自诞生到成长，自过去到未来，周围所有人的言语、目光乃至态度投射到他身上一以贯之地提醒着他：他与他们不同，他从始至终都是个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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