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罗部队开动了！他们打算武装镇压抗议人群，甚至派遣出只有在五台战场上才能见的巨型机甲，全体围观市民包括我们这些记者都被驱赶出来。”
“相信我，这一回神罗绝对要动真格的了……”
紧接着，背景音里传出更加恐惧剧烈的爆炸。
绒毛细软的眉头轻轻聚拢，克劳德一面听着这些，一面从铺陈满床的兵器中挑选装备。
拿起战术匕首插入长筒靴掖，然后拣选出一把震爆枪。他撩开风衣，将这个狰狞粗大的玩意贴着大腿外侧挂好，接着用腰包装了几颗实用魔石。再将具有止血、镇定、兴奋等功效的针剂分门别类插入特别订制的收纳袋并顺手一抖，将之当做腰封缠在腰上。
通常情况下，克劳德不会使用这些。
但作为佣兵，他懂得生存的艺术，并充分理解什么叫做有备无患。
“现在让我们来采访一下普通市民们对于‘清洁计划’与引发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雪崩’的看法。”
“您好，这位先生，请问您是怎么看待这场事件的？”
“……雪崩他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是个代表‘自由与反抗精神’的英雄。哦，贫民窟里那群肮脏老鼠就是这么称呼他的。去他妈的，我们英雄只有一个，那就是萨菲罗斯。”
“雪崩只是个自以为是的恐怖分子，他搅乱了米德加的秩序，也扰乱了我们的生活。我诅咒他，这样的家伙就该被下九层地狱……”
克劳德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睫羽垂落为眼底涂抹一层灰色的阴影。
他正在专心致志地检查六式的零件，没人想在与敌人激战时，碰见武器断裂、卡壳之类的倒霉事情。
“公司不是软弱，只是没有将这家伙放在眼里，才纵容他这段时间的上蹿下跳。但现在他嚣张不了多久，公司已然认真对待。”
“看着吧，要不了多久，雪崩这个哗众取宠的小丑就会原形毕露，在公司的清洗下瑟瑟发抖……”
当克劳德觉得自己听得起劲儿时，收音机忽然被人按掉。
他抬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瞥了萨菲罗斯一眼。
银发1st解释道：“这个频道背后的金主就是神罗，只是替主人吠叫罢了。”
他已早早完成了自己的整备工作。
比起由于经常做白工一直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佣兵的精打细算，萨菲罗斯只需要一把趁手的好刀。
他自己就是整个星球最致命的兵器。再多的武器在这个男人面前，都不过是凸显其危险与性感的装饰品而已。
克劳德没有做出评价。
他给六式套上皮革背带，试图将这柄分量不轻的重剑固定于后背。
忽然，安静旁观的萨菲罗斯朝他伸手。
克劳德顿时犹如受到威胁与惊吓的猫咪般，拱起脊背，下意识垫步后退。
但对方朝他伸来的手指并未因此停止。他不得不恼怒又困扰地克制住再次后退的本能，好叫自己不显得过于敏感畏缩。
好在萨菲罗斯没有做出过分举动。
手指绕过佣兵锁骨与胸口握住背带，没有不适当地碰触任何裸露在外的部分。牵引两条皮带绕过双肩腋下，然后交汇于腰际。
他在帮助克劳德穿戴这套略显麻烦的装备。
为了方便这个行为，克劳德不得不与萨菲罗斯靠得很近。
由于身高差距，平视的视线只能落于对方脖颈的位置。
他出神地看着两根探襟而出的精致锁骨，凝视因呼吸而微微下陷的性感阴影。他为此屏住了呼吸。
修长的臂膀环过身侧再绕至后背。他们呼吸交错，身体似贴未贴，仿佛一个虚假的拥抱。只有这种时候，克劳德会感觉到对方身上有着属于人类的温度。
随着“咔”的一声，皮带被人在他腰际收紧，克劳德顿时惊醒。
他立刻转身推开对方，心底涌现一丝针对自身的恼意。
事已至此，他不该对萨菲罗斯再抱任何幻想。
萨菲罗斯顺从退开，没有继续刺激克劳德，只是开口问了一个问题：“一切结束后，你会留下来吗？”
克劳德怔住，发现自己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因为他失去了精力与渴望去筹划未来。
“等打赢我们再谈这个。”
萨菲罗斯：“没有必要，无论你怎么选，我都会跟着你。”
克劳德不想白费力气与人争执。
“随便你。”他抓起面罩丢给萨菲罗斯，转身朝着通往底下基地的电梯井走去。
[时间：19：10]
[地点：3号魔晄炉工厂]
螺旋桨在停机坪上掀起狂风，装甲履带碾压过地面发出隆隆轰响，黑压压的特种兵与武装部队如同黑色的潮水涌入工厂。
以路德、雷诺等塔克斯为主的原“寻猎”小队成员在亲眼目睹这副场景后，显得不知所措。
他们被告知“清洁计划”的时间，并不比通过市长公告得知此事的普通市民早多少。
而路法斯这个抓捕雪崩的第一负责人，同样被总裁一纸调令剥夺了作战现场的最高指挥权力。
塔克斯们羞怒于自己不被信任，想要返回公司要个说法，但他们没有行动。因为最有资格咒骂质问的人正紧皱眉头，沉默地抽着香烟。
路法斯锃亮的皮靴边满地烟头。
用力晃了晃空掉的烟盒，当发现确实无法凭空变出一根香烟后，他深吸一口气，将烟蒂丢弃碾灭后掏出手机。
电话拨通，但他缄默无言。
神罗总裁从儿子的沉默中听出了什么。
“你心软了？”
路法斯道：“不，我只是认为贫民窟的存在对于米德加不可或缺。”
“那里是公司处理废品与脏活的垃圾场，同时作为现实的对照，给普通市民从地理与心里层面带来莫大优越，令他们更加忠诚公司。随意我认为没必要为了雪崩自砍一刀……”
话没说完，他被打断：“你心软了，路法斯。”
总裁重复说道。但这一回，他语气不再像个父亲，仿佛一名不可被质疑的君主。
路法斯被听筒那头传递而来的无形压力缓缓按低了头颅。
“是的，我心软了，父亲。”他谦恭承认道。
总裁满意于他的退让，语气重新变得温和。
“你的脾气不像我，倒很像你的母亲，细腻、温柔、天真。作为妻子与母亲，这些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好品质，但作为我的继承人，它们反而拖累了你……你知道征服者亚历山大下令对底比斯屠城时，是怎么说服那些反对他的将军吗？”
路法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
“我不知道。”
听筒那头的嗓音赫然变得低沉、冰冷，仿佛那位野心勃勃曾鞭挞世界的征服者在他耳畔复生。
“我既能屠灭一座底比斯，便能再起一座百门城。”
“同样的道理，就算局面失控，也不过让我耗费些资本再建一座米德加罢了。”
电话挂断后，路法斯依旧立于原地，像是一座僵冷的石像。
曾担心地靠近好友，想要询问总裁下达了什么指令。
但却听见路法斯莫名其妙地喃喃自语：“他当然可以再建一座底比斯，但那只是一座徒有其名的空壳。”
“当大火燃起的那一刻，世界永远失去那一座浪漫的自由城邦。”
[时间：20：05]
[地点：宝条私人秘密研究基地]
宝条背着双手，站在一面巨大的钢化玻璃前，这是某个培养容器的一部分。其主体全貌之庞大超乎任何人想象，占据了这处基地整整三分之二的空间，以至于需要挖空大半个山体才能勉强容纳。
暗绿浑浊的液体在玻璃内粼粼流动，仿佛一片阳光无法照入的幽暗深海。而在这溶液深处安静蛰伏着一头庞然狰狞的未知生物，单靠这面玻璃甚至只能看见它的不到十分之一的身体。
那如章鱼触手般的根须互相纠缠，犹如蛇巢中发情的巨蟒。人头大小的圆盘吸附着玻璃缓缓蠕动，朝着观察他的人类吐出如同进食口器般一圈套着一圈带出侵蚀酸液的苍白獠牙。
宝条痴迷着看着他的造物，脸上表情交错着对恋人的深情与信徒般的狂热。
他将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手掌做出抚摸的动作。
“耐心点儿，再耐心点儿……快了，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忽然，咚——
咚咚——咚咚——咚咚——
某种沉闷又可怕的震动激荡起汹涌暗潮，同时也将宝条的面孔定格于狂喜。
那是“胎动”的声音。
[时间：21：00]
神罗堵死了通往圆盘的列车站口，平民窟的人们终于放弃冲击市政府，要求终止“清洁计划”的幻想，他们开始拖家带口准备逃离焚场，但被海德格率领的部队镇压回去。
边境封锁线像是一条无法逾越的深渊，一边荒凉原野生机勃勃，另一边鲜血涂抹大地。
[时间：22：00]
米德加开始实行宵禁，勒令全体市民居家，不得上街游荡，违者视为雪崩同伙击毙。
[时间：23：00]
萨菲罗斯、杰内西斯与安吉尔三位1st受命到达3号魔晄炉工厂。
……
杰内西斯靠在窗边，透过玻璃眺望起深灰色的夜空。此刻厚密的雨云正在众人头顶聚拢，原本零星可见的星辰顿时没了踪影，漆黑阴沉得仿佛随时将要塌陷。
似乎每当大事来临，总会是出现的天气。这不禁让人觉得这座城市是否受到某种诅咒。
《loveless》诗集被人捧在手里，但却没有翻页的动作。整整10分钟过去，杰内西斯没有读进去哪怕一个单词。
这样的场面不可能令一位身经百战的1st感到紧张，但他确实有些焦躁。杰内西斯不知道这种焦躁感因何而起，就像是某种不和谐之处在你身边悄然滋生，而你却无法发现端倪。
为了平复这种心情，他开始随意观察着即将并肩作战的同僚。
观察对象自然是1st。请别怀疑红发诗人的傲慢，他的眼底只有与自己等同的存在。
首先是安吉尔，没什么特别的。
他站在一群2nd的簇拥中，手指握在破坏剑上，耳聪目明地警惕着工厂各处可能突袭的入口。
一贯的聚精会神，一贯的认真可靠。
然后是他永远的朋友与对手，萨菲罗斯。
神罗英雄站在月光被工厂棚顶交错分割阴影里，那孤高修长的身影与地面上的十字光影重叠在一起，仿佛被钉在十字架上不停流血的神明，拥有一种苍白冰冷的神性魅力。
杰内西斯心头暗想，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膜拜他，但却无人敢于靠近他的原因……等等！
他忽然找到了那一直困扰他不和谐之处——
作战时，萨菲罗斯从来都是独自一人。
因为他的过分强大，任何人出现在他身边都会成为他的累赘。
但现在，有一个带着头盔的低级战士竟然就站在他身侧。
两人靠得如此之近，对方那略显瘦削的身影几乎完全被藏匿于他的影子里。
杰内西斯来不及思考，前方忽然阵列骚动起来。
“雪崩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那样一声，接着这句话仿佛具有传染性般从工厂外面朝里辐射。
“来了。”“来了。”“他来了。”“雪崩来了。”
杰内西斯被这些盲目重复的话语搞得十分焦躁，他不明白既然雪崩现身为何没有听见交火厮杀，反而像是白痴般用喊声来通报这个消息。
直到传讯的家伙终于来到他面前，被他凶狠地揪住衣领：“雪崩在哪里？”
这个可怜的2nd特种兵高速驾驶摩托，整整跨越了三个编号区域才终于抵达3号魔晄炉工厂。
“杰内西斯阁下，神罗总部通讯已被切断，所以只能由我前来通知。”
“雪崩没有来3号魔晄工厂，他出现的地方是……”
众人的心跳似乎都随这一口长喘而静止。
“神罗大厦。”
——20分钟前。
引擎轰鸣震响长夜，一辆造型时髦的重型摩托在空旷道路上一骑绝尘。
骑士身穿漆黑哑光薄甲，头戴半覆式面罩，一双兼具冷感与高透明度眼珠映照着不断靠近的神罗大厦。
[警告，警告，您已进入禁行区域，请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警告，警告，您已进入禁行区域，请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当那些将神罗大厦武装成堡垒的炮管指向骑士，无数红外射线在他身上交错。
那个男人竟然来了个漂亮的甩尾飘移后真的停下摩托。
包裹着结实小腿的皮靴清脆落地，轰隆，铅灰色的天空雷云响动，雨水先于3号魔晄炉工厂所在的区域疯狂落下。
他反手握住刀柄，从背鞘内缓缓拔出锋刃，光洁刀面顿时反射出一抹仿佛神明投掷闪电的白光。
第23章
神罗大厦底层，负责把手总部大门的指挥官正在焦头烂额。
通讯器响个不停，外围防御圈逐个沦陷的消息以短短8分钟的间隔时间不停歇地轰炸向他，刺激得他头皮揪紧，浑身发麻。
“你说什么？他仅仅经由一场正面冲锋就突破了你们的防御阵列？该死的，他妈的你们都是酒囊饭袋吗？”
“别他妈解释了，直接告诉我，他预计还有多久达到后方关卡……等等，什么叫做已经破了？公司给他们他们配备的十几台新式装甲都是拿来当玩具的吗？”
指挥官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可能是长时间冲着通讯器大吼大叫让他有些缺氧。
用力按动青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盯着被他与他的小队严密把手的大门。
底层装潢设计采用了大块大块的透明玻璃，平时看上去采光充足，品味高雅，但在这种时刻就让人充满了不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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