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扎克斯凭借着刚刚晋升2nd给与的底气,发出微弱抗议。但话刚出口,就被“鬼魂先生”的提问打断。
“告诉我,我出手帮过你几次?”
扎克斯怔了怔,仔细回忆过后,不确定地答道:“三次?”
“两次外派任务,一次今天的晋升考核。”
“不,是5次。”“鬼魂先生”冷酷否定道,“除那三次外,还包括你因为快要睡过头而差点儿错过集合时间时,我一巴掌拍醒你。以及你叼着热狗不看路时,我替你伸手推开差点儿被你撞上的食堂玻璃门。”
扎克斯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而且,你在你那些伙伴吹捧下,似乎差点儿就要相信我是你的‘战斗本能’。”
“但如果真是你的战斗本能,就不该只是一只右手能够力挽狂澜,而应是你身体的每个部分都能迅速反应。”
随着“鬼魂先生”的无情批判,扎克斯的表情越来越可怜巴巴,挺直的腰背越来越弯。
当克劳德最终以“清醒的自我认识是一名优秀战士的必备素质”作为评判的收尾,这个时候扎克斯已经差不多被训斥得蜷缩于沙发一角,陷入深沉的自我怀疑,活像是一条耷耸着耳朵闷闷不乐的黑毛大狗。
克劳德微微一怔后,抿唇收声。
他从未见过记忆中豁达开朗的扎克斯会有这般丧气的模样,并恍然意识到自己又在回忆与现实的重叠间犯下错误。
坐在自己眼前的并非是那位饱经磨砺后顽强坚韧的1st,而只是一个尚处于青春期的孩子而已。
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孩子而已,他的态度着实有些刻薄得过分。
那其实是克劳德那改不掉也治不好的病症又犯了。就犹如萨菲罗斯的极端自负,克劳德·斯特莱夫总是极端自厌的。他在面对那些所珍视之人时总会不自觉地竖起尖锐的棘刺,总想在自己带来厄运令之受伤前用力将推开他。
这样想着,克劳德蓦地将脸别开。尽管扎克斯并看不见他。那种愧疚又自厌的情绪令他胸口发闷。
“放心,我尽快找到办法离开,不会占用你的身体多久。”
然后那只被他操控的右手缓缓收回。但却在他全然退缩前,被人用力一把抓住。
“倒也不必那么着急。听你那些话,你应该是位身经百战的战士吧?我可是非常欢迎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士将不吝其知道,以充作付我的房租。”
克劳德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扎克斯身为战士敏锐。那双犹如驯鹿般快活的棕黑色眼眸朝着自己的方向眨了眨。
“这位幽灵教官兼以后的室友,先认识一下。”
“扎克斯·菲尔,来自米德加附近的乡下小镇,喜欢打猎与电子游戏,讨厌加了罐头橄榄的披萨,崇拜的偶像是旧神罗的三位1st,并以成为下一位‘英雄’为人生目标。”
明明是时空倒错后尚未认识的两个陌生人,但在这一瞬间,金发佣兵却感觉到克劳德·斯特莱夫与扎克斯·菲尔之间那被截断于时光风沙中的连系续接起来。
友情真是一样奇妙的东西,它可以让人一见如故地接受一位来历不明的幽灵与自己共生,可以让人随性恣意袒露自己的人生目标,可以义无返顾地去为对方而战,最后还能以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对方的自由,以鲜血去延续彼此的梦想……以至于令本该伤痛的回忆都变得灿烂而鲜活。
克劳德用力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压抑着嗓音里的动荡,操控那只右手回握住对方。
“感谢你的慷慨与信任,扎克斯。”
“请叫我克劳德,克劳德·斯特莱夫。”
第32章
扎克斯是个充满行动力的家伙。
在与附身幽灵交上朋友后,便决定邀请对方去品尝他新发掘的街头美食。不是什么高档去处,仅仅是一辆出没街头路边的流动餐车。经典的墨西哥风味塔可,搭配一杯冰镇可乐。
当一口咬下香脆的玉米卷饼,裹着厚厚一层芝士、鳄梨碎与番茄丁的肉汁炸弹在舌尖味蕾上爆开。扎克斯敢拍着胸脯朝人保证,那滋味绝对令其回味无穷。
克劳德扭头看着那双充满活力的黑棕色眼睛,简直要把对方错觉成一头强壮好动的伯恩山犬。从蓬松头颅到健壮脚趾,从宽厚脊背到短粗尾巴,连带每一根毛发都蓄满了精神,绕着自己摇头晃尾,肆意无度地挥霍它饱满洋溢的热情。
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没人能够拒绝一只大狗的热情。
于是,克劳德跟人走上米德加街头。
说起来,他这个在生命之流里泡了多年的老古董,也确实需要一个向导带领他重新认识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对比于印象中的魔晄之都,米德加的改变是超乎佣兵想象的翻天覆地。
魔晄炉消失后,那些焚烧不休的巨大烘炉与直冲天际的滚滚浓烟随之绝迹,连带着让城市上空的厚重雾霾都逐渐稀薄,能让人在晴天时分仰望天空时得见一点爽朗的苍蓝。
目之所及的街道与分区被显而易见地实施了大规模改造。就仿佛是为与旧时代做一个彻底的清算与切割,重建后的区域没有延续以往犹如钢铁丛林般冰冷秩序的工业风格。
喷泉与广场用彩色石砖铺陈,台阶镶嵌着精致绚烂的手工陶瓷,洁白的大理石外墙间瀑布般的紫藤与铃兰自浮雕少女的发髻间垂落。一条鲜花漫道的阶梯以游览者湛蓝瞳眸为起点,自安静相守的巴洛克风建筑间慵懒穿过,直至通往道路尽头那同样蓝得令人心醉的天空。
克劳德沉浸在这优美的景致里,着实为米德加的变化而心醉。
这一刻,他甚至联想起了圆盘底下那些如同斑斓菌落的贫民窟聚集区。明明是全然不同的风貌,却能让人感受到同一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扎克斯忠实履行着一名称职导游的职责。
一面领着克劳德穿街过巷,像是寻宝鼠般往最有意思的地方钻;一面时不时驻步停留,兴高采烈地介绍着每一个值得一看的所在。
“这条街道又被称为‘通往天堂的螺旋阶梯’,是路法斯·神罗的亲手设计。”
“据说那位阁下在承包米德加重建工程的所有公共设施外观艺术设计后简直废寝忘食,干劲十足,似乎是为弥补其放弃画家梦想被迫继承家产的遗憾。”
听到扎克斯对于神罗现总裁的轻松调侃,这让对于一切事物印象停留在6年前克劳德终于有机会将心头困惑道出。
“我以为当年雪崩当众公开了神罗反人类研究与大屠杀的罪证后,它将声名扫地,受人唾弃。但现在看来,这座似乎城市已经遗忘了神罗犯下的罪行,依旧选择接纳并支持神罗?”
扎克斯觉察到克劳德语气里隐含的抵触,好奇地怀疑起这位新结识的幽灵朋友是否曾是神罗过去那些累累罪行下的罹难者。
这样想着,黑发青年忽然颠倒了脚步,以孩童玩闹般不看路的方式后退前行。深棕眼眸凝望向身后幽灵,就仿佛他真的能够看见对方似的,有些歉意与无奈地解释道:“请不要责备这座城市的选择。在揭开那层光鲜亮丽的皮囊后,就能看到深植内里的伤痕。”
“现实总会给人当头一棒。当你认为今天已经足够糟糕时,明天会告诉告诉你什么叫做比糟糕更加糟糕。”
“6年前在雪崩孤注一掷的壮举下,那个犯下累累罪行的神罗在烈火中坍塌毁灭。但那头怪物并不甘心就此死去,临死前它捆绑上了其统治辐射范围下一切地区的经济与秩序一同随之摧毁。”
“最先爆发的是军阀叛乱。当前人们从神罗大厦废墟中找回前总裁尸体,并确认其死亡后,作为其继承人的路法斯·神罗匆匆上位。这位年仅20出头的年轻舵手无论是资历还是手段都无法慑服旧日高层中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家。”
“在路法斯上位一个月后,分别掌控武装力量与兵器制造的海德格与史卡蕾特公开宣布脱离神罗,割据米德加三分之一的地区成为独立军阀,并因此引发了经济萧条与进一步的秩序动荡。”
“这种撕裂的局面就像是悬吊在所有人头颅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米德加人终日活在经济崩盘、物资短缺,且随时可能爆发战乱的惶恐不当中,这种情况下什么仇恨、审判都要先行搁置。”
“路法斯敏锐捕捉到市民们对于安全与秩序的迫切渴望,召开发布会向社会公众致歉,全盘承认旧神罗的一切错误,对于父亲的罪行供认不韪,并公开宣布针对所有受害者赔偿的‘数罪计划’,承诺杜绝一切非人道实验研究,自愿接受公众监督,且重建城市的费用也由他重组的新神罗一力承担。”
扎克感慨道:“路法斯在绝境之中将手里所有筹码押上赌桌,为他与他的神罗博取一丝机会。”
“6年时间过去,不但证明了总裁阁下的魄力,证明了他的手段。他确实做到了他所承诺的一切。在新神罗全力建设下,米德加也的确在走上正轨,重获新生。”
扎克斯见“鬼魂先生”对于这番解释缄默无言,担心对方误会米德加人是为贪图稳定的生活而选择遗忘过去。
他想了想,放弃原先制定好的观光路线,带领对方离开正街,拐入小巷,横穿了整座街区,直至达到一片荒芜破败的所在。
就好似有一条看不见的界限,将此地与方才优雅浪漫的城市分割成两个世界。
从开阔平整至龟裂塌方的道路尽头,是一片壮观恢弘的废墟之森。
重叠起伏的残垣断壁犹如伏地而死的巨兽,裸露矗立的钢筋犹如的苍凉漫野的荆棘,天边夕阳在破败凌乱的楼顶塔尖散射出一圈赤色光晕。
无尽残骸中央一座外摇摇欲坠的残破大厦格外醒目,一道贯穿楼体的狰狞裂痕将整座大厦极其胸腹间两个“神罗”大字彻底撕裂。
落日夕阳,荒凉废墟与犹如犹如死尸般高耸兀立的神罗大厦共同构成一副荒凉凋零的画面。
“在城市重建的过程中,大家一致投票决定保留这片旧神罗遗址。”
“米德加没有遗忘那些旧神罗的罪行,我们这些平安活着的人也没有资格去替受害者原谅……”
扎克斯的话语落入克劳德耳中逐渐飘忽。
金发佣兵已经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他只是着魔似的凝望着这片废墟之森,那种错失6年时光后被迫猝然适应一个全新时代的不真实感顿时一扫而空。
犹如他乡故知,犹如老友重逢。
若非自己没有实体,他必将伸出双手去抚摸这里的每一处裂纹与伤痕。
这一刻,克劳德感觉这片废墟就像是另一个自己。
整整6年过去,一切都在前进与改变,只有他与这片废墟被迫停留在神罗崩毁的那一场雨夜里。
佣兵视线漫无地底地徘徊,直至被一片悬空横亘神罗大厦头顶的熟悉石板所吸引。微微一怔后,他逐渐回想起萨菲罗斯就是跪坐在这里,用力楼紧他逐渐破碎的身体。
他还记得对方潮湿的面孔,无措的神情与颤抖手指抓紧自己的力度……
克劳德顿时胸口一疼,心脏揪紧。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阻止自己继续回忆。
那段记忆始终在提醒他,他当初抛下萨菲罗斯的做法是多么的残酷。
他强按下那孩子的头颅,要人亲眼目睹他的破碎;强弯下对方的脖颈,给人套上他亲手的编织的项圈。
那一刻,他是真的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就连给与萨菲罗斯的亲吻都是那样主动又放肆。
但现在,命运再度他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叫他死而复生,可以活蹦乱跳地出现在那个被他抛下整整6年的孩子面前。
克劳德颓唐地弯腰蹲身,将面孔深深埋入掌心。感觉无论选择面对还是躲避,都无法否认他当初狠心撒手时的卑劣。
就在克劳德苦闷发愁之际,忽然一颗皮球蹦跳着滚至他脚边。他下意识想要拾起,但只是灵魂的手指徒劳地从皮球间穿过。
茫然抬头,看见几颗毛绒绒的小脑袋躲藏在废墟后面,朝着他与扎克斯的方向探头探脑,好奇胆怯得像是一只只撞见生人的小猫。
抿直的唇角松了松,当他下意识想要对孩子们流露一丝友好微笑时,目光却因扫视到对方身体上紧缠的绷带而怔住。
扎克斯走了过来,俯身将皮球捡起。
他没有靠近那些孩子,孩子们也没有接近扎克斯的意思。
双方之间似乎维持着一种令人看不懂的隐蔽默契。
“接好了。”扎克斯高声提醒,将皮球朝着孩子们抛出,被其中身量最高的那个孩子接住。
“nice catch!”扎克斯朝人比了个拇指。
孩子们欢笑后一哄而散,真就像是开始嬉戏的猫崽儿般,重新钻入废墟空隙间。
扎克斯微笑看了一会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起身对克劳德道:“我们再走走吧,这附近还有很多地方值得一看。”
两人离开废墟,进入另一片街区,周围环境重新变得整洁美丽。
但克劳德的心思依旧停留在那群缠满绷带的孩子身上,那副像是在隐藏皮肤的模样,令阅历丰富的佣兵有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那些孩子是怎么回事?”
尽管他希望只是自己过于敏感,但扎克斯的回答就像是狠狠给了他一记重拳。
“他们是‘星痕症候群’的感染者。”
星痕症候群?听到这个熟悉的名词,克劳德顿时心头一沉,某种越发浓烈的不祥预兆像是偏头痛般,一下一下揪紧他的神经。
他忍不住想起那个将他从生命之流打捞起来的神秘存在。
[“抱歉,还没到的休息的时候。我们的工作还有很多,克劳德。”]
难道这场事件就是对方口中所说的“工作”?
可令克劳德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由他抚养长大的萨菲罗斯未曾堕落到星球反面,杰诺瓦本体已被斩杀,宝条也确认死亡。
星痕症候群为什么还会出现?
克劳德绞尽脑汁也寻觅不到任何可能的线索。这场本就可疑的“死而复生”顿时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阴影笼罩住,令克劳德越发烦躁与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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