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尽管那孩子并非自己所期望的那个最强、最完美的“核”,但就潜力而言,他完全可以替代萨菲罗斯……异种之母不想继续等待,也不愿费力再去追求那份虚无缥缈的完美。
于是,祂立即发动了reunion。
刹那间,那盘桓于深渊之底的蛊惑女声突然转变成一阵剜入脑膜的精神尖啸,克劳德再度被刺耳白噪与大脑内针扎般疼痛所击倒。
他捂住头颅,跪倒在地,望向深渊颤抖眼瞳仿佛被污染的海水,一种诡异而瑰丽的绿色从眼球边缘逐渐渗出,沿着虹膜的纹路朝着瞳孔侵染。
然后身体脱力般地软倒下去。在与冰冷地面碰撞的一瞬间,他竟感觉天旋地转,时空颠倒,仿佛自由落体一般蜷曲的后背撞破层层时间与空间的阻隔,径直跌进早已泛黄褪色的记忆深处——
像是接受心脏复苏的电击,佣兵胸膛猛地向上一挺。然后浑圆蓝眼猝然睁开,他迎面对上一面糊满海报的天花板。窗帘拉得严实,将周围的一切笼罩在昏昏欲睡的静谧氛围里。
克劳德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下意识探寻抚摸,手指却被柔软的床单与蓬松的薄被纠缠住。他饱满的肉体与修长双腿被拘束在一张窄小的木床里,尤自淌着冰冷的雨水的发丝在散发着柠檬皂角味道的枕头上轻轻蹭动。
下一秒,他突然对上一双无比熟悉地、猫也似的绿眼,顿时浑身肌肉瞬间紧绷。但再仔细看去,发现那不过是一张尺寸夸张到填满整面墙壁的海报——神罗英手握他那把酷毙了的正宗,垂下迷人的眼眸,以一种松弛而骄矜地神态,微笑俯视着他的小粉丝——克劳德没有理会这讨人厌的微笑,茫然眼蓝继续转动。
他看见了挂在房门上的飞镖盘、棒球帽与书包,看到了玻璃橱柜里的小说漫画与神罗周边。他还观察到一只陈旧的陆行鸟玩偶套着特种兵的装备,被人打扮成神罗1st的模样,神气扬扬地坐在床头……顿时一股根植于灵魂深处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克劳德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卧室外逐渐响起早间新闻的模糊播报,门板缝隙间清晰飘来刚出炉的苹果派、马芬蛋糕、煎蛋与热咖啡的香味,才让他脸上梦游似的神情终于惊醒。
——他终于想起了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尼布尔海姆,是属于那个崇拜英雄的乡下男孩的小小鸟巢。
当克劳德彻底意识到这一点,他顿时侧身蜷缩,用身体卷起被褥将自己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蝉蛹。这个穿越了无数灾厄与苦难的男人竟像是倒退回了脆弱无助的幼年时期般,用力咬住被子的一角,紧闭着潮湿的双眼,竭力克制着浑身的颤抖。
直到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现在已经10点钟了哦,妈妈的小鸟睡饱了吗?”
“是哪只可爱的小鸟昨天晚餐的时候,在妈妈面前挺着胸脯保证以后一定要早起锻炼,尽快长得像神罗英雄一样强壮高大?”
克劳迪娅的嗓音如同她手中新出炉马芬蛋糕般温暖柔软,却让裹在被窝里的坚韧战士颤抖得更加厉害。
但门外的声音也不催促,她只是安静地等候着赖床的孩子。克劳迪娅总是这样细腻包容又富有耐心——这些顽固的品德乃至那头漂亮的金发,都被她一丝不落地遗传到了她可爱的小鸟身上。
天知道此时此刻克劳德付出了多么极端的努力,才终于压抑住听到这个熟悉嗓音后身体的战栗。
他不知道自己磨蹭了多久,才终于狠狠擦了一把狼狈不堪的面孔,掀被下床,走向门口。哪怕在从床榻到门前的短短数米距离里,他已经暗自在心头做了无数个心理建设,但当指尖真正握住房门把手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依旧无法克制地微微颤抖着……直到他被五根修长的手指用力攥住。
如水银般冰凉的发丝自他肩头滑下,一种冷冽又熟悉气息密不透风地将他包裹。
“你知道那不是她。”
但克劳德却像是听不懂对方话语的意思,用力挣扎起来:“让我见见她。”
对方攥紧克劳德手腕,缓缓收拢手臂,像是一副铁铸的刑具般将他整个人禁锢在怀。
佣兵更加激烈的挣扎与反抗,他甚至为此不惜用指甲抓挠、用牙齿撕咬,就像是一头受到伤害的流浪狗般冲着这个阻拦自己回家的混蛋呲牙狂吠!
然而,任凭他如何挣扎,对方都没有放手的意思。环住克劳德的手臂缓缓收拢,直至将人死死箍住,彼此紧贴的皮肉再无一丝缝隙。
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佣兵手背。他死死握着把手不肯松开,对方就将之一根根掰开,直至将人整副手掌彻底收拢于手中。
身后的男人就这样以无比可怖的耐性地一点点蚕食佣兵的倔强,直将金发青年被搞得精疲力竭,如同受尽欺负的无助孩童般无助蜷缩在对方胸口,滚烫的眼泪随着睫毛的颤动,一滴一滴打落在被他咬出深刻齿印的白皙手背上。
佣兵没有开口,身后的男人也不说话。他们安静地陪伴着彼此,直至偎依于怀的颤抖身体逐渐镇定下来。
克劳德始终闭着潮湿着眼睛,再开口时嗓音已是一片平静。
“带我回家,萨菲。”
刹那间,黑暗中响一阵羽翼舒展的声音,庞然单翼向内收拢,温柔裹住克劳德的身体——犹如末日天使用他修长的臂膀与漆黑羽翼为无家可归的小鸟构筑成了一个温暖的深巢。
※※※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
此刻头顶阴沉的雨云被巴哈姆特撕裂出狭长一线,将一束燃烧的天光投掷向地面的深渊空洞,就仿佛一道命运的螺旋,指引着众人一切从此处开始,一切也将从此处结束。
卡达裘表情温柔地俯身拥住被杰诺瓦幻境俘虏的克劳德,将之打横抱起。淌水的发丝覆盖住了佣兵空洞蓝眼。他手足摊开,一动不动,像是一个被抽去灵魂、任人摆布的精致人偶。
他抱着自己所选择的“母亲”,沐浴在这样一束鲜红的天光里,随着它的指引,来到余火未烬的深渊空洞边缘。
此时此刻杰诺瓦子体简直亢奋到浑身战栗。他迎着燃烧的彤云,闭上眼睛,深深呼吸。无比享受着这惬意的一刻。
他赢了,终于赢了!只要从这里跳下去,他就能完成reunion,从而获得最终的自由以及一位能无限爱着他的母亲!
然后,就在他迫不及待地打算抱着克劳德一跃而下的刹那……忽然,五根冰冷的手指揪住卡达裘的衣领,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用力一拽,迫使杰诺瓦子体触不及防之下,猛地对上怀里男人被凌乱发丝包裹的苍白面孔。
卡达裘顿时惊愕到怔住。
为了瓦解“核”的抵抗心理,他那无比迷人的又擅长玩弄人心的母体通过精神侵蚀的方式,从佣兵大脑深处提取其最为珍视眷恋的记忆,制造出一个足够令人沉沦其中无法自拔的美梦。
他不明白克劳德为何能如此迅速地清醒,也因此来不及反应地就被对方轻松揽住脖颈。潮湿的金发纠结成缕地黏着在佣兵脸上,令卡达裘始终看不清他的表情,而只能看见一抹优美的颌线与湿润微张的嘴唇。
换在他脖颈的手臂缓缓施力,一点点拉近彼此的距离。
佣兵微凉的呼吸吹拂于卡达裘耳畔,开口的嗓音有种异于寻常的沙哑低柔。
“你说得很对,那样如母亲般无私与包容的爱如同一场盛大的奇迹,在这世上只有克劳德·斯特莱夫能够做到。”
“而奇迹之所以称为奇迹,便是因为它的珍贵、稀少与不可再生,只能堪堪供养一人。”
“所以别痴心妄想去偷取本不属于你的宝物,你这只能站在兄弟尸体上淋雨的可怜流浪猫。”那曾令卡达裘无比渴望浅色嘴唇此刻犹如冷锐刀锋,在人耳畔勾起一抹冰冷无味的弧度,“需要我代克劳德提醒你吗,我们可是独子家庭。”
杰诺瓦子体顿时瞳孔骤缩。就如同猫咪炸毛般,一股致命的危机感如电流般从人后颈瞬间流窜至尾椎。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丝毫反抗的准备,下一秒,“噗嗤”一声。
一柄三米长的雪亮太刀自他背后贯入,再无比丝滑地从胸口穿出,直至将人像是一面残破的旗帜般高高挑起。
唰啦,漆黑的羽翼自人身后展开,风中羽毛纷纷扬扬,宛如漫天黑色的雪絮。
被高挑于半空的卡达裘死死握住贯穿胸膛的太刀,艰难扭头看向在巴哈姆特冲撞下依旧顽强矗立的几座大楼外屏,上面依旧赫然播放着感染者们自杀式围攻萨菲罗斯的画面。
身体失血与精神冲击令他此刻思维凝滞,大脑混乱,只能机械式地喃喃质问:“为什么……你明明应该被拖住……你为什么能够出现在这里……”
萨菲罗斯一手举着正宗,一手将脱力的克劳德拦腰抱起。他上挑的浅色的嘴唇,被阴影笼罩的狭长绿眼微微眯起。身后燃烧的彤云仿佛一场焚烧世界的大火。
“就连杰诺瓦都知道,哪怕在对付只有17岁的我之时,都要准备一场全力以赴、不留丝毫余地的偷袭。”他像是进行一场饭后聊天似的,慢条斯理地说道,“而你,竟格外贴心地给了我整整10分钟的准备时间。”
第64章
——所以,在面对萨菲罗斯前,给与他整整10分钟的准备时间。这家伙究竟能够做到多么耸人听闻的事情呢?
针对这个问题,作为其副手以及6年临时保姆的巴雷特认为自己是最有资格做出评价那个。毕竟他不但曾亲身参与过雪崩半小时不到就令一台魔晄炉为之热情爆炸的登场秀;同时还亲眼目睹过6年后失散爱侣重逢,萨菲那家伙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仅一夜功夫就挽回了他想要脱离这段感情的冷淡恋人……老天,就这种离谱到疯狂的高效,巴雷特真想替提出问题的人掬一把同情泪。你可真他妈会给自己找麻烦!
时间拨回至半小时之前,卡达裘通过直播发出倒计时威胁的那一刻——
【00:10:00】
圆盘中心神罗大厦顶层,总裁室一片黑暗死寂。
路法斯独自坐在临窗的沙发上。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没有开灯,整座房间犹如被一片冰冷的黑纱罩住。但偶尔窗外会有城市中迸发的火光与阴云间闪烁的雷霆将这层黑纱撕裂一角,从而短暂照亮年轻总裁的面目——皮层下漆黑癞痕与曲张血管犹如游弋的毒蛇,自领口爬出,沿着脖颈攀爬,直至几乎覆盖了半张面孔。
他病得越发重了。侵蚀症状不但破坏他的英俊,甚至开始损的视觉。这一切都让路法斯感觉自己就像是一颗放在炎热天气中的苹果,从外向内地迅速腐败。
尽管通过收音机里的新闻播报,以及被天风漫卷而来的硝烟与焚烧的味道,他无比清楚脚下的米德加正在同他这个重建者一同腐败崩塌……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沉默着,等待着,整个人冰冷麻木像是一具等着被埋葬的尸体。就连愤怒都失去了意义。
就在年轻总裁等待着神罗、米德加同葬之际,忽然,“嗡——嗡——”
桌面上手机震动,屏幕亮起。路法斯似乎被这刺目的光线拽回思绪,他眯起眼睛,斜觑着闪烁在手机屏幕上的一串陌生号码。
此时此刻,公司里的那群高层主管要么跟他一样躲在某个地方安静等死,要么就已经被恐惧逼疯压吞枪自杀。哪怕是曾、路德等仅剩的一些未受感染者都被驱赶至禁闭室里严加看管了起来……
所以,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打来电话呢?
路法斯不知道,也没有兴致去猜测。
他按断电话后,将手机随手丢回桌面上。
然而,“嗡——嗡——”
那扰人清净的震动声响始终坚持不懈,以至于路法斯不得不为了死前最后一刻的平静,抬手接通电话。
下一秒,一道磁性,低柔,带着极具辨识度的冰冷质感嗓音自听筒传来。经过电流底噪的特别调制,竟给人一种犹如播放黑胶唱片般不动声色的典雅与性感——那是萨菲罗斯的声音。
“夜安,路法斯。”
但一向品味高雅的年轻总裁此刻却欣赏不了这段问候。或许是此前面对这位末日天使时留下了太多不怎么美妙回忆的缘故,令他在识别出这嗓音的主人后,下意识紧绷了神经。
他确实没有预料到来电者会是萨菲罗斯。毕竟就在不久前,他亲眼目睹对方被审判之枪重伤贯穿,而后又在杰诺瓦们疯狂追猎下疲于奔命。同时就在刚刚,他还通过收音机的直播,听到卡达裘那个疯子如同折磨他那样,以雪崩那群家伙的性命为威胁,对萨菲罗斯等人下达了最后通牒。
在他看来,这位末日天使已被逼至穷途末路。他们双方,一个是死期将至,一个如困兽犹斗,根本没有丝毫改变局面的可能。他实在想不出对方此刻给自己拨打电话的理由。
虽然路法斯已决定放弃挣扎,安静等死。但他并未将这种颓丧绝望的情绪表露出来。哪怕即将被死神带走,他也希望离开得优雅体面。
为此,他甚至轻轻摩挲着沙发扶手,颇为自嘲地开了一个玩笑。
“晚安,萨菲罗斯阁下。您是怎么知道我即将为自己举办一场葬礼的?很高兴能在这时候接到您在我将死之前送来的临终关怀,这至少让我在启程去往生命之流的道路上感觉没那么孤独。”
但这个玩笑显然没能博得末日天使的欣赏。对方没有同他绕圈子的意思。透过听筒传来的嗓音清晰舒缓,从容不迫地直插主题。
“来与我做笔交易,路法斯。”
路法斯:“什么交易?”
萨菲罗斯:“我能治愈你,以及帮你收回神罗部队的控制权。”
路法斯闻言一怔,略显迟疑地挑起眉毛:“……你的意思是,你要发动reunion,聚合走我们身上的杰诺瓦细胞?”
虽然看上去似乎突然有了生的希望,但路法斯并非表现得过分激动,因为他认为这样的做法实在算不上一个好主意。
毕竟比起被杰诺瓦细胞侵蚀至死的结局,他更不想面对一个以萨菲罗斯这个危险怪物为核心的星球吞噬者。
否则在星痕爆发这几年时间里,他们就不会对窝藏末日天使的雪崩组织一再放纵,而是集中火力扫平这只躲藏在贫民窟里的杂牌军的同时,想方设法逼迫萨菲罗斯发动聚合。
听筒那头等待回复的萨菲罗斯,通过数个呼吸的沉默觉察到了年轻总裁的拒绝。他知道对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并为之发出一声低笑。
90/98 首页 上一页 88 89 90 91 92 9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