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呃……”安吉尔先是怔了怔,又认真想了想。最后转头看向依旧旁若无人腻在一块的两人,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不得不承认,杰内……你他妈说的真对!”
但还好那两人没折磨他们的朋友与敌人太久。
萨菲罗斯在结束吻别后,亲自送人跨上摩托。
他朝着佣兵轻轻点了一下手背,做了一个“注意时间”的神秘提醒。
克劳德轻轻颔首,然后发动引擎,沿着感染者们为他让出的道路,朝着神罗废墟的方向疾驰而去。
※※※
通往最终舞台的道路并不漫长。
随着引擎轰鸣震响长夜,一辆造型时髦的重型摩托在空旷道路上一骑绝尘。连绵雨幕模糊了视野,惊恐的人群、诡异的感染者、火光与暴乱被那湛蓝眼珠一照后便被高速疾驰的摩托抛至身后。
克劳德没有丝毫为路上的混乱减速的意思。因为清楚知道,最快解决混乱方式是终结其源头。
就这样,他马不停蹄地从第六区的边缘一路直插米德加的中央腹地。
被光鲜大楼所包围的旧神罗废墟朝着伏地飞驰的摩托迅速靠近,直至飞溅出泥水的轮胎终于停驻于这片仿佛烙印于城市心脏位置的可怖疤痕间。
包裹着结实小腿的皮靴清脆落地。克劳德翻身走下摩托,铅灰色的雷云在他头顶齐齐响动。成千上万的感染者们头戴兜帽,身披黑袍,乌压压地聚集于废墟周围,仿佛在夹道欢迎。
当佣兵从他们自觉退出的通路间走过时,黑袍人们对着这位注定要诞育神明的圣母纷纷躬身匍匐,狂热地亲吻他走过的路面,诡异得让人感觉自己仿佛误入了邪教仪式现场。
或者事实的确如此。一双双受到污染的幽绿眼睛自兜帽下抬起,狂热且着迷追随着那道拾级而上的挺拔背影,仿佛在等待见证如同摩西分海、七日复活那样的伟大奇迹。
卡达裘高据于旧神罗尸体垒成的高台上,望着他的圣母一步步朝他走来。
对方眼角低垂,神态冷淡。天上的雨云似乎在为他哭泣一般,将那双包裹着修长小腿的皮靴前行的道路弄得潮湿泥泞、泪水横流。
肩头的轻甲倒映出流光四溢的火彩,紧身背心轻薄的布料湿透后黏着在皮肤上,依稀暴露出底下始终紧绷着的肉体。杰诺瓦子体倒是不在意对方明显展露出的戒备,他的视线在那些性感线条与肌肉沟壑间肆意游走。那样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存在,而是一个美丽的容器,用于盛放他的欲望。
克劳德没有理会居高临下俯视他的卡达裘,先是抬头确认被悬吊半空的朋友们的状态,然后又将目光投向周围监控整座城市的蜘蛛复眼。此时此刻这上百只眼睛全都对准了同一个位置、同一个角色——萨菲罗斯。
冷雨摇曳衣摆,狂风掀飞银发。从天空往下俯瞰,成千上万的黑压压的人头摩肩接踵地堵塞所有道路仿佛构成一轮黑色日冕。舒展单翼的天使就那样手握长刀,姿态凛然站立于由神罗部队与感染者们组成的黑日中央。
尽管画面看上去非常震撼,但单凭武力而言,很难说这些涌动的人潮能够与萨菲罗斯三人抗衡。
克劳德清楚,这群神罗士兵与感染者出现在那里的意义并非武力震慑。他们同样是杰诺瓦手里的人质——黑心人渣最擅长的就是抓住好人的善良肆意揉捏——如果萨菲罗斯三人想要所有动作,就必须从这数万受到杰诺瓦控制的可怜人当中杀出一条血路。
但你克劳德没有因此愤怒。既然他肯单枪匹马来到这里,自然已经做足了心理预期。
然后,克劳德按照杰诺瓦子体的指示,开始拆卸身上的装备。
他脱掉肩甲,卸去背带。反手握住刀柄,卸下六式插地面。雨水沿着刀刃流淌,雪亮刀面反射出佣兵锋锐而冷淡的眉眼。最后分膝提腿,将紧箍腿肉的皮带连带着捆绑其上的枪盒一起从腿根上脱下。
各色兵器散落一地。他独自一人站在这堆致命武器中间,任由感染者们将他的四肢捆绑起来,同时给他那条修长脖颈套上能瞬间释放电流麻痹肢体的项圈。
直至佣兵浑身上下都被检查了一遍,并再三确定他足够无害以后,谨慎的杰诺瓦子体这才走下高台。
“比起上一次见面,你的气味更加迷人了……”卡达裘俯身靠近克劳德,犹如探出蛇信的毒蛇般从空气中暧昧舔舐着逸散的气味分子。
同时一把握住对方试图别开的面孔,拇指用力摩挲唇角咬痕,逼迫得对方闷哼着扬起头颅。
跃动着蓬勃跃动的怒焰的蓝眼与异种危险的眼神碰撞在一起。佣兵皱紧眉头,一面暗中估计时间,一面揣测卡达裘接下来的打算。
跟杰诺瓦们打了那么久的交道,他深知这群家伙的恶劣。他甚至猜测自己很可能即将被迫参与一场拷问人性、虐杀道德的残酷游戏。他也为此做足了心理建设……但出乎预料的是,已然掌控全局的卡达裘却似乎并没有心情去玩那么一场游戏。
卡达裘捧住佣兵面孔,叫那双湛蓝的眼睛直视着自己:“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求你独自前来吗,克劳德?”
他不必对方回应,自己就几乎像是个迫不及待想要同大人分享秘密的孩子般直入主题。
“我为了你,背叛了母亲。”
克劳德顿时怔住。他内心已经做出了面对杰诺瓦子体的千百个设想,但着实没能料到对方一开场就放了这样一个重磅炸弹,直接把他表情炸出了一瞬见的空白。
但他的沉默阻止不了挟持着他的杰诺瓦子体继续对他滔滔不绝。
“从前,我一直理解不了萨菲罗斯。母亲如此爱他、重视他,但他犯下了弑母之罪……直到今日我才终于醒悟,原来萨菲罗斯一直是对的。”
“我们一直爱着母亲,但母亲却不爱我们。她把我们当做猎狗肆意驱使,把我们视为耗材随手使用。哪怕罗兹、亚祖为她而死,她也没有分毫悲伤。她完完全全不像个母亲。”
佣兵面无表情地看着卡达裘在他面前地激动控诉着杰诺瓦的无情。他实在没有想到一场激烈的决战竟然是以解决一个2岁孩子的“mommy issue”为开端。
该死的,他是什么专门针对杰诺瓦这个种族精神抚慰工具吗?
但哪怕克劳德此刻并不十分理解卡达裘的行为,他本能地意识到这并非什么温馨又可笑的“家庭矛盾”。他慢慢调动着大腿与湿透背心下的肌肉,令它们在警戒信号的指示下紧绷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同时,捆缚住的手指背着在身后,贴着后臀滑向腿根,手指悄然探向藏在靴掖内的匕首。
“母亲应该是温柔地、包容的,她无私地爱着自己的孩子,哪怕那个坏透了的孩子一再令她伤心,她也会不遗余力去保护他、拯救他。而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人做到了这一点。”
克劳德感觉这话题的走向越来越不对劲,竟让他打从内心生出一股冰冻般的悚然感……下一秒,卡达裘的面孔猛然凑近,将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死死钉在佣兵脸上。
克劳德下意识想要后仰躲避的头颅被冰冷的手指用力握住。他被锁死臂膀,箍住后腰,被年幼的毒蛇将覆满银发的脑袋拱入怀中,贴上他紧绷的小腹。
“那个人就是你,克劳德。”他说,“我要你与我结合,成为我新的‘母亲’。”
第63章
克劳德面孔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与空白。
很难形容此刻他的精神受到怎样巨大的冲击,以至于开始怀疑杰诺瓦之间是否存在一套迥异于人类的语言体系,竟让他从“母亲”这样一个美好称呼上察觉到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感。
然而不等佣兵从冲击中回神,那个犹如撒娇孩童般的杰诺瓦子体从他怀里缓缓抬头,森冷尖锐的目光越过肩膀望向他的身后。同时抬起右臂,对着手中对讲机发出一句满足的叹息:“开火。”
克劳德顿时意识到情况不对。他挣脱挟制,挣扎回头——
轰隆!金红火光自监控摄像头下猛地炸开,收到进攻指令的人潮拔出刀兵与枪械,朝着黑色日冕中央的目标澎湃汹涌。
此刻,监控画面里一片混乱。哪怕克劳德竭力睁大眼睛竭力巡视,也难以从混乱的漩涡中准确找到那道银发绿眼的身影。只好改换思路地通过一闪而过的刀光与突然掀飞的人墙去判断三人移动的方向。
战场局势正如克劳德预料的那样,神罗部队与感染者们即便拼尽全力,亦无法危及萨菲罗斯三人的性命。
然而,卡达裘也从始至终没有想过索要那三人的性命。他所需要的,只不过是拖住他们的脚步而已。
疯狂的感染者们在他命令下,甚至开始挥刀自残,或者冲向正宗送死。
他们无比疯狂地将自己有毒的血液泼洒在末日天使身上,令他皮衣浸透,银发染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不断滋生出美丽的“星痕”,强迫他一刻不停地被动吸收起杰诺瓦细胞。
监控镜头外,克劳德被如此血腥疯狂的画面刺激得瞳孔颤抖。
背在身后手指探向靴掖,他握住匕首猛地拔出。折射出蓝色瞳眸的刀锋被人双手握住,抵住对方下颌,只要稍微用力,就能直接贯穿眼前的头颅。
然而,下一秒,套住佣兵脖颈的项圈突然跃动起蓝色电弧,瞬间令肢体麻痹,失去控制,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尖擦过对方脸侧刺向空处。
克劳德喘息着、颤抖着,不甘心地试图控制住自己,但微微抽搐的身体最后还是无力支撑地滑落下去,又在半路被人拦腰抱起。
卡达裘挟持着佣兵,迫使他倚靠在自己怀中。同时反剪臂膀,强迫挺起起伏不定的胸口,与自己一同欣赏萨菲罗斯被感染者们淹没的画面。
他想要破碎克劳德的希望,叫他亲眼目睹那个由他哺育长大的男人在他面前堕落成畸形的怪物。
但尚存的理智阻止这种行为。这并非是杰诺瓦子体的良心发现,而是他打心眼里明白萨菲罗斯是个不可预料、既能创造奇迹又能毁灭奇迹的男人。
——他必须抓住一切时机,不能有丝毫松懈,争分夺秒地克劳德完成结合!
于是,卡达裘再度高举手臂。顿时狂风哀嚎,冷雨倒卷,一道庞然阴影逐渐拔地而起。
克劳德被人挟持于怀中,他努力顶着狂风冷雨睁大蓝眼,竭力抬头仰望。只见巴哈姆特在杰诺瓦子体的命令下,振动着伤痕累累的翅膀冲天而起,犹如一道漆黑的龙卷冲入雷云。
当庞然黑翼于空中展开的刹那,所有身处旧神罗废墟的生物同时感觉头顶一暗。
佣兵甚至还来不及思考卡达裘要做什么,便见他猛地挥下手臂。
盘旋头顶的狰狞巨龙顿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然后调转头颅,收拢翅膀,化身一枚漆黑陨石撞向地心……风声、雨声,连带监控直播里传来厮杀声全都在一瞬间消失一空
下一秒,轰隆隆隆——
克劳德顿时痛苦俯身,剧烈轰鸣与刺目红光瞬间剥夺了他的视力与听觉,地面塌陷的震荡与裹挟着热浪而来的冲击将他猛烈击倒。若非被杰诺瓦子体死死抓着,他整个人几乎就要被掀飞出去。
接着是无穷无尽的轰鸣与震荡。哪怕佣兵暂时无法看清任何东西,也依旧能够感受到身下的大地如波浪般翻涌,无数断裂的钢筋与管道自泥浪间刺出,高楼大厦纷纷倾斜塌陷。
这场天灾般的地震持续了整整一分钟。
当震动逐渐平息。伏地喘息的佣兵用力甩了甩晕眩脑颅,逐渐找回视觉与听觉,然后浸没于蓝海之间的浑圆瞳孔,因逐渐清晰的视野所捕捉到的画面而猝然收缩——
他发现自己正跪坐在一个巨大的空洞边缘,鼻腔内满是烈火焚烧的味道——从天坠落的巴哈姆特仿佛一颗烧红子弹击穿星球的胸膛,令其胸口破开一个直达心脏的空洞——周围荒凉破败的旧神罗废墟消失殆尽,只剩下眼前这个漆黑幽深巨坑空洞,它一眼望不见底部,周围戳出无数断裂的钢筋、污水外流的管道与依旧焚烧的余火。
紧接着,“滋啦——”
一段刺耳白噪的出现顿时打算了克劳德的思考。
他顿时表情痛苦地按住额头。不仅仅是他,此刻挟持他的卡达裘脸上也是一般扭曲与痛苦
克劳德额见冷汗,握紧双拳,竭力忍耐着这种剜割神经的刺痛。他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杰诺瓦间的精神共鸣。只不过他不明白这种东西为何此时出现,又因何出现。
“滋啦——滋啦——滋啦——”
当第二段白噪响起,仿佛有一双恶魔之眼自深渊底部缓缓睁开。克劳德顿时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极度饥渴与危险的东西死死盯着,一股极度熟悉的危险感从骨缝渗出,牵动起浑身的战栗。
然后,一阵如母亲呼唤般的诡异女声从空洞中响起,并伴以尖锐的、无尽的嗡鸣灌入耳中。
这不停呼唤着“reunion”的低语朝他揭晓了答案——
是杰诺瓦。
这个缠绕着生命之流苟延残喘、介于生死之间的可怖怪物竟然一直藏匿此地,就在这片曾经埋葬祂的废墟之底——祂竟要以自己的墓地为祭台,以整颗星球的生命为柴薪,以弑母逆子的血肉为火种,来重现一场死而复活的奇迹!
——没错,原本杰诺瓦是这般计划的。而且眼见着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事情已经发展到只剩将作为“核”的孩子送上祭台的那一步……但卡达裘突如其来的背叛,却直接异种之母苦心制造的完美局面,竟命令那头伤痕累累的召唤兽直接撞破了祂花费6年时间悄然打通的连接现实世界与生命之流管道,将他藏匿的位置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与光天化日之下!
游荡在深渊之地的狰狞阴影因此愤怒地震动着、咆哮着,祂的愤怒牵动着空洞附近的整片大地都为之颤抖不已。
但事已至此,祂的布置全部揭开,工具凋零殆尽,就连最后一个孩子也选择背叛。
祂知道自己已濒临悬崖,无路可退。同时现在也是祂所能拥有最好机会——充塞了整片深渊的庞然阴影躁动游弋,无数幽绿的蛇瞳在祂从洞口连绵至深渊地心的庞大身躯上如同呼吸般开阖。祂缓缓抬头,探出蛇信,从冰冷的雨水与焚烧的灰烬中舔舐出,在这空洞上方恰好存在着一个具有“核”潜质的孩子。
那孩子犹如一个熟透的蜜桃,轻轻一挤,便是满手甜蜜的汁水。他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属于萨菲罗斯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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