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才惊喜地道:“公子,我给你煮一碗清水面吧。”
“好。”宁沉凑在宝才身后,小声地说:“我好饿啊。”
煮面生火需要些时间,宁沉蹲在一边帮着添柴,耳朵动了动,他小声问宝才:“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宝才摇头,宁沉刚要开口,外头似乎有人声,宁沉心一紧,忙走到膳房门口,附耳听着外头的动静。
他隐约听到什么,说要一网打尽,还有谢攸的名字。
只听见了这个,宁沉心慌意乱,怕这些人偷袭,若是谢攸还睡着……
宁沉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他让宝才躲好,一个人就往外冲。
直直冲到二楼,谢攸房门禁闭,宁沉猛地敲门,一边敲一边喊着说有刺客。
谢攸拉开门时,外头的人已经闯进来了,一把刀直贴着宁沉袭来,谢攸一把拉开门,将宁沉拉进屋。
谢攸沉着脸没说话,外头的打斗声一直没停,宁沉拉着谢攸的衣襟,急道:“宝才还在膳房,我让他躲好了,会不会……”
“没事,外头有人。”宁沉许是没听清楚,眼睛一个劲往外头看。
他有些懊恼,刚才应该带着宝才一起过来,当时想着他跑出来怕被当成活靶子,这才没叫上宝才。
外头的刀剑声不止,宁沉听见了几声惨叫,声音渐渐变弱,应该是停下了。
这时候,谢攸拉开门,宁沉看见外头人的衣裳,那上头都有侯府的印记。
原来,谢攸早有准备,就等着这些人送上门来,所以早已部署好人守株待兔。
宁沉还在发愣,谢攸将他自怀中推开,语气低沉,“回去。”
这几日宁沉缩在马车里,都没能和谢攸这样近,今夜又受了惊,他自然不想走
谢攸就看向他,皱着眉,如同宁沉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宁沉垂着眼,只觉得心都被冻起来了,被他看得不自禁后退。
宝才也刚好从膳房里头出来,忙拉着他回房。
宁沉回过头,见到谢攸一步步走下楼,在最前头跪着的黑衣人面前停下,他问:“是谁派你们来的?”
他忙着审人,哪里有时间搭理宁沉。
后来发生了什么,宁沉已经不知道了,面条没吃上,缩在榻上做了一夜噩梦,第二天又回了马车上。
两次意外后,宁沉总是不舒坦,疑心又要出现一个刺客,好在接下来没再遇上,总算平安回到京城。
马车刚入京谢攸就入了宫,刚好遇上圣上下朝。
“听说,你遇上了刺客?”
圣上正当壮年,身着龙袍不怒自威,大跨步走入宣室,朝谢攸摆手示意不必行礼。
谢攸比他高了一些,圣上和他面对面站着气势也不减,将谢攸从上看到下,点评道:“瘦了。”
谢攸扯扯唇角,道:“马匹被动了手脚,受惊了一阵,但好在发现得及时,没出什么大问题。”
他又顿了一下,说“谢陛下关怀。”
圣上抬手,重重拍拍谢攸的肩,“无事就好,坐吧。”
圣上坐在上首,谢攸坐在他左侧,他开口道:“你将那贼子捉拿回京,应当行赏。”
“我心想着,给你封王,你觉着如何?”
一旁的太监上前侍茶,茶香扑鼻,是上好的三清茶,香气中还带着些许梅香,像是宁沉会喜欢的茶。
谢攸抬眸,面色不见喜色,只说:“臣资历尚浅,不宜过多封赏。”
“也罢。”圣上思索道,“再过几年,朕亲自给你拟个封号。”
谢攸父母去得早,在去军中以前,他是在宫中被养大的,和太子一般大的年纪,说是看着长大的也不为过。
圣上看着他,突然叹息一声,“朕还记得你小时候,分明和烈儿一般大的年纪,却总要懂事些,一晃眼你都娶妻了。”
谢攸挑眉,幽幽道:“不是圣上催我娶妻的么?”
圣上似乎被呛了下,抵着唇咳了咳,道:“你年纪也到了,你看烈儿,儿子都多大了。”
当初催谢攸娶妻实在是难,谁家的姑娘都看不上,不成想最后娶了宁家的儿子。
说起这事,圣上也觉得不可思议,他望着谢攸,“听说他还同你去了永州?当初闹着不肯娶,现在不也如胶似漆?”
谢攸垂着眼,也没反驳,却也没承认。
他向来是个话不多的性子,圣上也不计较,摆摆手道:“若是待不住便回吧,你如今大了,也不爱陪着朕了。”
他这么说,谢攸倒是不好走了,一起用了晚膳才得以回府。
回府梳洗过后,天已经黑了。
谢攸坐在窗前,他身旁立着的侍卫忍不住问道:“侯爷,今日入宫……”
谢攸轻轻一抬手,示意侍卫住口,这侍卫跟了他很久,说是心腹也不为过,问这话,显然是担心的。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谢攸轻笑一声:“你以为,那刺客是不是圣上的人?”
侍卫一愣,犹豫着道,“属下觉得,十有八九。”
可听了这话,谢攸却笑了笑,他看起来毫不在意圣上是不是对他起了杀心,只是说:“且看,到底是不是,自会见分晓。”
谢攸有军功在身,虽不至于功高震主,但若是哪番势力拉拢了他,于皇权也是一大威胁。
自古帝王多疑心,永安王当初拉拢他,不正也是这个原因?
第19章
刚踏进屋,一团毛茸茸就直往宁沉怀里钻,他走了这么些天,圆圆是真的想他了。
许是他不在,圆圆这些日子都没好好吃饭,抱着都轻了很多。
连着好几日,圆圆都要随时趴在宁沉怀里,稍微松手一会儿,就要仰着脑袋控诉宁沉。
宁沉心都要化了,又想起谢攸,于是自己一个人嘀咕道,“要他还不如要你,总是凶我,都不肯对我好些。”
圆圆又将毛茸茸的脑袋往宁沉怀里蹭。
回京这几日,谢攸也忙,整日不是入宫就是往外头跑,他们好似又回到了刚来的模样,谢攸躲,他巴巴地贴上去。
只是如今宁沉却不敢了,先前谢攸说过的话他一一记着,就没几句好听的,他是真的嫌弃宁沉。
见不着谢攸也罢,可谢攸这几日下了令不准他出府,实在是无事可做,于是每日都去膳房学做些吃食。
他新学了萝卜圆子,新炸出来的圆子透着清香,外皮焦黄酥脆,吃起来绵软糯香。
这菜得了家厨的夸赞,于是宁沉抿着唇,小心翼翼地便将盘子往侯爷的膳食那推:“那让侯爷尝尝。”
晚膳时,谢攸桌上多了道格格不入的菜。
那圆子炸得过了头,透着些焦黑,谢攸打眼一扫,随意道:“这什么?”
下人答说:“这是宁公子做的炸圆子。”
卖相极差的圆子,谢攸抬筷,没落到那盘里,反倒夹了另一道白灼鸡。
他轻飘飘道:“叫他以后不必做了,难吃。”
分明吃都没吃,他就说宁沉的不好。
“他说不好吃?”分明做那圆子的时候,所有人都说好吃的,连圆圆这只吃肉的猫都吃了好几个。
宁沉想不明白,苦恼道:“那我明日做些别的……”
“侯爷说,以后公子不必做了,兴许是怕公子累着了。”
宁沉嘴唇微张,好久才木木地点头,小声道:“他说不做,那便不做了。”
不能再去膳房,宁沉实在找不着事做,白日去书房里拿了些书看,都是些看不懂的,趁着下人出府采买,偷偷给塞了银两,托他去买两本话本。
到了晚上,银两没了,下人支支吾吾道:“侯爷不准公子看那些东西,把银子也没收了。”
不给看话本也就算了,竟然将银两也收走了。
夜里宁沉躺在榻上,想着想着,差点要气哭。
可他又不敢去找谢攸,只盼着哪天谢攸大发慈悲肯让他出府,不然总闷在府里,只怕要闷出问题。
想什么来什么,隔日一早,谢攸那儿的人来说,过几日有宫宴,到时宁沉要随谢攸一起进宫。
进宫是大事,样样都要妥帖不能出错。
宁沉试了衣裳,身上挂了一堆配饰,他很少打扮得这么隆重,望着镜子里头的自己都觉得实在贵气。
他觉得不满意,将手腕上,脖颈上戴的都摘了下来,只说:“就这样,我不喜欢那些东西。”
他只佩了玉,那玉是之前还给谢攸的玉,宝才后来又给拿回来了,他倒也不记仇,就这么戴上了。
首饰摘了未免有些素,下人刚要劝,宁沉便说:“侯爷也这样,为何我要戴?”
于是下人便不劝了。
进宫那日,宁沉穿的是吉服,石青色的衣裳要端庄些,宁沉平日穿的颜色都要亮些,所以会显小。
这会儿穿这衣裳,就像是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衣裳,脸是嫩的,有些压不住这庄重。
因为紧张,他始终绷着脸,上马车时,第一眼就看见了谢攸。
他今日穿的和宁沉有些像,颜色也几乎一样,只是袖口处绣了鹤,宁沉的袖口锈的是花。
分明同在府里,他们也好几日没见了,乍然一见,宁沉竟觉得有些恍惚。
他穿着衣裳和宁沉不同,他压得住这衣裳,他只要往那儿一坐,那凌厉的气势就扑面而来。
谢攸坐姿随性,闲闲地搭着手,瞧见了宁沉也只是若有若无地瞥他一眼。
宁沉有些怵,默不作声地坐到一旁,乖巧地一动不动。
身子不动,眼睛往谢攸身上瞥。
许是在军中时间长了,他最烦这些繁文缛节,连腰间的玉带都是极其简单的样式,其余便没有多余的配饰了。
宁沉正襟危坐,前几日手上的伤结了厚厚的痂,这几日要掉不掉的,闲下来就总忍不住要往上头抠。
尤其现在实在紧张,手上就更是控制不住。
这结痂还没长好就被抠破,宁沉疼得“嘶”一声,眼睛垂下去看自己手心。
被抠破的痂已经出了血,看这状况是又要重新再等它长好。
宁沉摸出帕子,轻轻在手心按了按,余光见到谢攸视线似乎落在他手心处,他紧张地将手一缩,犹豫地抬眼去看谢攸。
谢攸视线不避,目光落在他手心,看着他拿帕子擦了血,他眸子太黑了,以至于宁沉看不清楚他是什么情绪。
手心叫着疼,宁沉攥着手,心想谢攸可能会问他,于是张了张口想说话,话没说出口,谢攸已经移开了视线。
手里的帕子倏地一松,落在了地上,宁沉默不作声地捡起,将帕子塞进怀里,没再抠手。
马车停在宫外,余下只能步行。
深红宫墙映着长道,红墙上挂着长灯,只是如今还是白日没点亮,宁沉一步一块石砖,亦步亦趋地跟着谢攸。
今日宫里大臣多,走过宫道时,时不时会有一些大臣叫住谢攸,然后寒暄几句。
宁沉站在他身旁说不上话,只偶尔听得别人叫他谢夫人。
他下意识去看谢攸的反应,怕谢攸听了这称呼不悦,但谢攸的表情无懈可击,完全看不出别的情绪。
这宫道实在是长,走到一半,远远便听见一个人喊:“谢小侯爷。”
谢攸没回头,倒是宁沉先回头。
他记得这人,之前来过府上,还夸了他。
两人停下步子,后头的人跑了几步追上他们和谢攸并排,他朝宁沉看了一眼,笑着夸道:“有月余没见了,谢夫人越发俊俏了。”
宁沉朝他点头,勾了勾唇角,听见谢攸说:“别贫嘴。”
赵越住了口,朝宁沉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抬手捣了捣谢攸,叹道:“你回京这么些天,竟也不来寻我,听说你遇了刺,我可是十分担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满是熟稔,宁沉倒是插不上话了。
他垂着眸跟着谢攸,恍惚间听见有人叫他。
刚一抬眼,看见赵越朝他挑眉,赵越笑道:“谢夫人有些心不在焉,我方才问你,去永州路上,你家侯爷可有欺负你?”
宁沉愣了愣,抬眼去瞧谢攸,谢攸直视前方,只说:“不必理他。”
“哦。”宁沉又垂下头,他心想谢攸若是偏好龙阳,当初是不是应该娶了赵越。
他们门当户对,又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怎么看也比宁沉合适。
总不会像谢攸和宁沉,两人即便成了婚,也说不出半句体己话。
越是这么想心就越乱,竟然平地绊了一下,谢攸伸手揽了他,眉头微蹙道:“看路。”
那两人又说了什么话,宁沉已经听不清了,他注视着脚下,一步一顿,落后了谢攸半步。
他个子比谢攸矮了些,走在后头像是他的跟班。
宫宴在麟乐殿正殿,两边房瓦上伫着龙首狮头,殿内主体是大红色,牌匾呈金,柱上纹路刻了珍奇异兽,雕梁画栋皆是精致宏伟。
到了殿内,赵越倒不跟着了,他的位置刚好在对面,落座后,他朝宁沉挥手眨了眨眼。
宁沉低着头没注意,方才他见着了父亲,遥遥一见,父亲朝他吹胡子瞪眼,一副他是不孝子的模样。
他不想理宁沉,宁沉也不想理他。
不知过了多久,圣上来了,他落座后朝下首一扫,扫见谢攸和他身旁的宁沉,笑道:“我还未见过宁卿的儿子,过来朕看看。”
宁沉心一慌,从来没想过竟然还有他的事,他下意识去求助谢攸,以前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谢攸了,那可是圣上,他不敢去。
谢攸转头,轻声道:“去吧。”
宁沉急坏了,听了圣上的令又不敢推迟,咬着牙上前。
意料之外的是,圣上很温和,他看着宁沉,满意地点头道:“攸儿娶了你,朕很放心。”
宁沉也不记得听了什么,稀里糊涂地听了一通夸就回来了,桌上的美味珍馐也吃不下了,直坐着发呆。
后来实在坐不住,只觉得后背都挺得发麻,他低声对谢攸道:“我想出去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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