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沈浚航汗颜,说道,“我堂堂大理寺寺正,亲自干这些苦力活,不合适吧?”
“难不成我来干就合适吗?”
“我们可以等一等,很快就有人来帮忙了。”
莫柠看着堆成小山的柴火,又看着沈浚航身上的紫袍锦衣,确实不太适合动手搬运。
“那就等等吧!”
“肯定是白费劲,”沈浚航咕哝道,“谁会把东西藏在柴房里,取用时,多不方便呀!”
沈浚航话音刚落,忽听得院内“啪”的一声,仿似有人重重关起一扇门,响声大作,惊得两人腰板竖直。
沈浚航两个箭步冲到莫柠身前,右手按在刀柄上,出鞘半分,积蓄武力,蓄势待发。
“何人在此造次?”沈浚航喊道。
柴房中只听得沈浚航自己的声音回荡。他等候片刻,不见动静,整座宅院里,寂静得出奇。
良久,周围还是没有动静。正当两人稍微松口气,意欲走出柴房看一眼,就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哐啷哐啷”的铁器碰撞声。
“衙门里来人了。”沈浚航大喜道,“出去看看。”
脚步声渐渐落下,忽听得宅内一声大喊:“大人,世子,二位在哪呢?”
这是游大志的声音,丹田运气,因此特别洪亮有力,穿透区区几面薄墙简直易如反掌。
“是游大志,”沈浚航更喜,说道,“我们快出去和他们汇合。”
莫柠和沈浚航从柴房后门走出,直接来到第一进院子的灌木丛前。绕过灌木丛,便在第一进院子和张潮、游大志和赵如海一行三人碰面。李昌顺此时未见踪影。
“李举人呢?”莫柠问道,“他没有与你们同回吗?”
“李举人的父亲在救世堂突然呕血,郎中差人叫走了他,中途他便和我们分开而行。”张潮解释道。
“陆姐呢?”
“没出人命案子,便没有叫上陆医官同行。”
“算了。”沈浚航懊恼地看着三名木讷的下属,说道,“你们三人先随我到柴房,腾挪些柴火。”
“腾挪到何处?”赵如海站在柴火堆边,在动手前,先行问道。
“腾挪到屋外去,”莫柠说道,“搬空这间柴房。”
众人虽然不解,心中疑虑重重,却不敢提出质疑,也不敢细问缘由,撸起双手衣袖,风风火火地忙碌起来。
“你在找什么?”
“找李玉伟留下的信息所指之处。”
“那个图画指的竟是柴房?”沈浚航问道,“你从何处得知?”
“灶台。”沈浚航更是不解,待要继续询问,莫柠却伸出一指阻拦,说道,“等他们清理干净柴房,真相自然大白。”她决定小小地卖个关子。
第96章 第十二章
“谁家灶台长犄角呢?”沈浚航腹诽道。
莫柠好像能听到沈浚航的腹诽一般,轻笑着瞪他一眼,说道:“你着急什么呢?”
“我没有着急,你哪只眼睛瞧见我着急?”
“两只眼睛都瞧着。”
沈浚航“哼”一声,带着被人看穿小心思的郁闷,扭过头去。
三名身强体壮的大理寺捕快来来回回跑了四趟,才清空了李宅的柴房。
赵如海手里抱着最后一批柴火,气喘吁吁地说道:“大人、世子,柴房已经搬空。”
莫柠一个箭步蹿出,沈浚航的反应也不慢,两人只差半个身子,几乎同时冲进柴房里。
搬空柴火的小屋里,空荡荡、静悄悄,柴火的朽木气味久久不散。
果然不出莫柠所料,堆成小山的柴火后面,藏着一座废弃的灶台。从风水学的角度来说,家中藏有两个灶台是风水大忌。寻常人家,无论如何都绝对不会留下就灶台,除非另有他用。
“这个灶台真有犄角啊!”沈浚航惊叹道,“你有透视眼吗?怎么会发现这个灶台有异?”
“风水学。”莫柠解释道,“谁家没事留着两个灶台?这不是有意触霉头吗?”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断然确信啊!”
“你说不能,是你观察得不够细致。书室的书架上,关于地域风俗、风水玄学的书占了半数以上,由此可见,家中必有一位沉迷风水或民俗的主人。此人理应对宅内存有两灶的忌讳一清二楚,然而,即便如此,宅内还是留下两灶,便说明暗藏的灶内另有玄机。至于是什么玄机,我们立见分晓。”
莫柠上前一步,正要蹲身下去,却被沈浚航抽刀阻拦。
“且慢!”沈浚航喊道,“让我探一探虚实。”
沈浚航拔刀出鞘,利刃的锋芒在昏暗的柴房中闪过一道寒气。他用刀身伸进炉灶内,往四面刮擦,尖利的摩擦声令人汗毛直竖,赵如海浑身抖了两激灵。
沈浚航抽出佩刀时,灰尘布满刀身,刀锋上沾满黑色的炭灰。柴房内尘土飞扬,呛得莫柠连连咳嗽。
沈浚航收起佩刀,走前半步,在炉灶前蹲下身子。伸出右手,在炉灶的四壁摸索良久,身子越探越深,直到半个身子都钻进炉灶内。
终于,他在炉灶上壁半米高处摸到了一只粗布包裹。扯出粗布包裹的时候,带下来很多灰尘,再次呛得莫柠直咳嗽。
“还真的有东西,”沈浚航转过身,将包裹递给莫柠,说道,“看看里面是什么。”
莫柠打开包裹,包裹里是一件石青色四爪蟒袍,幼儿款式。莫柠依稀记得,自己曾见过这种尺寸的蟒袍,珍藏在南越郡主的橱柜最上层,是她尚在襁褓中穿过的童衣。
“四爪蟒袍?”沈浚航惊叹道,“难道此案和皇室有关?”
“不要轻易下定论,亲王世子幼时也能穿四爪蟒袍。”莫柠皱起眉头,说道,“我儿时便有一件。”
莫柠将蟒袍翻转过来,露出里面的内衬,细细找寻一番,然后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找到家族标签,”莫柠说道,“按理说,王子王孙降世,身披的蟒袍理应带上家族印记,代表着他是家族的新生。这件蟒袍上却没有印记,如此一来,蟒袍的原主可能是某位皇亲贵胄的民间私生子。”
“莫非李昌顺还有另外的身世?”沈浚航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两名受害者的独子。
“不对。”莫柠揉搓蟒袍的材质,说道,“李昌顺年近而立,倘若这件蟒袍历时将近三十年,就算金丝线不会断裂,袍服也会略有腐蚀。我家中的蟒袍放了十九年,便已有如此迹象。据我推测,这件蟒袍的主人应该是位年纪在十岁到十五岁之间的少年。”
“如果牵涉宗室秘辛,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禀告陛下?”
“不急于一时。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出蟒袍的主人。”
“怎么找?没有王族印记,单单拿着一件蟒袍,四处比对,无异于大海捞针。”
“其实,每件蟒袍都是出自刺绣名家,而这些名家各自都有特色针法和技巧。如果我们能够找出这些极具个人色彩的技艺,顺藤摸瓜,锁定制作蟒袍的名家,不正是能够确认蟒袍的主人吗?”
“你认识熟悉刺绣针法的名家吗?”沈浚航双手一摊,说道,“我可不知该从何查起。”
“这些都是女儿家才喜欢研究的玩意儿,”张潮粗着嗓子说道,“衙门里的大老爷们,哪个能弄清楚?只能去绣坊问问看。”
“绣坊?倒是可以。”
“不成。长安城的绣坊都是官办的,官家女子常年出入,因而,若是没有礼部的手书,外来男子一律不得擅闯绣坊。”
“你不能去礼部请一道手书吗?”
“你以为礼部的手书这么好请吗?”沈浚航向天拱手,说道,“那也是要先经过圣上的同意才行。”
“绣坊管得这么严吗?”
“绣坊背后的主子是长公主殿下,他是圣上最宠爱的长女,自然多蒙圣恩。强化管理,看似是为了保护在绣坊学习的官家女子,实则是为了保护长公主的声名。长公主全面把持绣坊事务,与绣坊可谓唇齿相依。若是绣坊经营得当,贴的是长公主脸上的金;若是绣坊内出了问题,那也便是长公主失职,必然拖累长公主的名声。因而,陛下才会立下严规,以此及早规避祸患。”
“没关系,我们手里还有一张王牌。”莫柠的脸上绽开一丝得意笑颜,强调道,“一张能够打通整个长安城女儿闺阁的王牌。”
“你想让丁特使也参与调查吗?”沈浚航由忧转喜再转忧,说道,“人家丁特使眼下未必搭理我们。”
“此话怎讲?”莫柠诧异,她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会有丁瑶不加入调查的可能性存在。
“你没听见小滑头说的话吗?叶启晖少将军班师回朝,两人青梅竹马,许久未见,好不容易团聚,可还记得那句‘小别胜新婚’的俗语?”
莫柠一时语塞,再三位捕快面前又不好发怒,只能强忍住怒气,说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什么事都能讲究个先来后到吗?”
作者有话说:
航航子一出手~
就知莫莫子有木有~
第97章 第十三章
莫柠勒紧马缰,双腿一夹,棕身白蹄的骏马箭步奔出,扬起身后一阵尘土。
沈浚航反应迅速,扬鞭策马,一直保持着半个马身的距离,牢牢跟在莫柠的身后。前方扬起的灰尘并不影响他的骑行,大概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两人目标明确,因而策马狂奔,几乎不用顾及对方是否能够跟上,反正能在目的地汇合便可。
飞也似的行一程后,莫柠俄而勒马慢行,在马背上转身对沈浚航说道:“先去救世堂,过后再去找丁特使。”
“为何改变主意?”
“我想到一件事情,必须先去求证一番。”莫柠又道,“我希望陆姐能重新勘验杨亚蓉的尸体,你差人去长安府衙讨案子了吗?”
“张潮和赵如海带着我的手令去长安府衙了,”沈浚航说道,“虽然于情不合,但是,长安府衙应该不会太过为难,有张潮在,事情理应稳妥。”
两人缓缓驱马前行,绕过一汪水坑,乍然,小道两旁的粗木后面,冲出来三个蒙面黑衣人。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装扮,不必多想,便知来者不善。
两员黑衣在前,已拔剑在手;另一员黑衣在后,手持两柄凹面锏,□□是一匹名贵宝驹。
在前的一员黑衣策马再趋前一步,厉声道:“识相的,留下钱财、马匹、包裹细软。不然,定取尔等狗命。”
“宵小之辈,竟敢当道拦截朝廷命官,我看你们是不想活命了。”沈浚航亮出宝刀,驱马拦在莫柠面前,对峙道,“本官倒要领教领教。”
“上!”手持凹面锏的黑衣大喝道,“诛杀一人,赏银千两。”
在前两员黑衣瞳孔中寒光一闪,抽紧缰绳,左右两侧同时夹击沈浚航。
莫柠驱马退至一棵枯树树桩边。良驹性情温和至善,未受到刀剑拼杀的刺耳声响刺激,低头嚼着草叶,俨然与世无争。
两员黑衣迎风扫出两道剑光,一道乌黑剑光直取沈浚航喉咙,另一道乌黑剑光直刺沈浚航前胸。沈浚航前躯往后一仰,扭刀将两剑轻轻拨开,随后,便是一阵紧张刺激的攻防交替。沈浚航应对得当,以借力打力之势,挑下一员黑衣,重伤其右肩。
另一员黑衣惊呼一声,迅速调整搏杀策略,驱马左右闪身,试图以此迷惑沈浚航的心智,谋求突袭得手、一击制胜的机会。
此时,沈浚航闭上双目,嘴角轻轻地挑起一道自信弧度。左手紧住缰绳,右手扬刀而起,随后又是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连续进攻,逼得黑衣应付不暇。刀法之快,竟以一人之力形成合围之势
只听得“叮、噹”两声脆响,火星四溅,黑衣手中的长剑飞出数米之外,胸前衣襟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黑衣坠落马身,倒地挣扎两下,竟不再动弹。
“轮到你了。”沈浚航竖起长刀,直指手持凹面锏的黑衣,说道,“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凹面锏黑衣□□良驹似是受到血腥味的刺激,有些躁动不安地低吟着,四蹄不住踢踏。黑衣持稳缰绳,轻扯两下,良驹方才镇定下来。
凹面锏黑衣不答话,目光凛然地凝视着沈浚航,毫无惧色。
两人紧夹马背,两匹良驹箭步追出,双方毫不示弱,左闪右避,刀光锏影碰撞处火星四射。
黑衣灵活矫健,腾挪自如,轻巧一闪避开沈浚航的进攻,旋即又以快如闪电的冲刺反攻沈浚航前胸,招招直取要害,手段阴狠毒辣。
“岂有此理。”沈浚航躲过杀招,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大声呵斥道,“我对你处处避让,你竟杀招连连。甚好!我便撒开包袱,奉陪到底。”
沈浚航使出一招独龙出动,似刺似劈,直接冲着黑衣的咽喉攻去,第一次展露杀机,双眼布满猩红的血丝。长刀擦着黑衣颈边而过,留下一道清浅的血痕。
黑衣登时处于下风,又攻转守,在沈浚航凌厉的刀法骑术紧追下,连连倒退,气息愈发急促。黑衣勉强和沈浚航缠斗了十几个回合,疲于应付,根本找不到沈浚航的破绽,败局已定。
正当沈浚航挥刀而起,要当头给黑衣最后搏命一击时,忽听耳边“飕”的一声,一支利箭擦着右肩飞过。沈浚航一惊,迟疑之际,凹面锏黑衣已策马出逃,逃出百米之外。
“穷寇莫追。”
身后传来莫柠的一声高喊,沈浚航勒紧缰绳,向周围迅速扫视一眼。百米开外,又一阵策马奔走的踏步声响起,应该是突施冷箭之人在后仓惶奔逃。
“可恶。卑鄙小人,暗箭伤人,简直令人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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