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知道…呜…不要……”
不知道怎么办,他或许确实太能哭了些,先生的袖子又湿透了……
不想要先生离开,他就想困在先生怀里,困一整天,困一辈子。
“小祖宗。”
先生的发丝垂下来,落在他盘起的双膝上,先生的声音有些低沉,“那你要怎么着?”
“…不知道……”江弃言吸了吸鼻子,伸手拨开贴在脸上弄得他痒痒的长发,“要……”
可能想要一点安慰,可能想要一个久一点的拥抱。
可是这些东西先生已经给他了,他被抱在怀里,听着那些宠溺至极的话语。
为什么还是很想要呢?他到底想要些什么呢?
他不懂,于是便只是一边抽泣一边掉眼泪,“要先生……”
他说要先生。蒲听松眸光微微浮动,内心深处钻出一丝喜悦。
小宠物开始下意识依赖他了,接下来只需要不断深化这个念头,就能得到一个百依百顺的听话傀儡。
没有什么能扰乱他的计划,他为此已筹划了多年。
即使……
蒲听松强行按捺下那一点不该有的心软,那点不知从何而起的心软与他的恨相比 根本不值一提。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留着江北惘一条命不过是如今尚且羽翼未丰,忌惮徐经武入关罢了。
至于江弃言?如果他好好听话,就这般当个宠物养着又何妨?
江弃言不知道先生在想什么,只是很久没有听见答复,便连哭都停了,小心翼翼道,“我…我想要先生……可以吗?”
先生意味不明“嗯”了一声,音调拖长带着一点上扬的小尾巴,“真那么想要?”
“嗯。”
“那就给你吧。”蒲听松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笑了声,“总赖在为师身上,为师如何去取卖身契?”
“不是……”不是这种要。而且,而且先生该不会真的要签卖身契吧……那也太不像话了。
江弃言一仰脖子,就看见先生在笑。
原来是逗他玩嘛。
江弃言撇了撇嘴,“先生,我很认真的。”
“嗯”,蒲听松笑容不减,看着一本正经的小孩。
“先生严肃一点。”
“好”,蒲听松压了压嘴角,眼睛里的笑意却还是那么满,“想怎么要?为师听着。”
自然不会是白要啊。
“我用自己跟先生换。”
这样先生要他,然后他要先生。
很公平。
蒲听松眼底的笑意骤然真实了几分。
这小玩意儿怎么能这么好玩呢。
“那你……”蒲听松停顿片刻,似乎在给他反悔的机会。
等了片刻,才继续,“可就归先生了。”
“好”,江弃言的眼睛亮闪闪的。
先生也归他了,先生只能跟他成亲,以后再也娶不了别的妾室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了,他的想法比以往要大胆了很多。
他就想一个人霸占先生,他不想跟别人分享,一根指头都不想。
可能是先生实在对他太好了吧,才让这样不该有的念头在心里萌芽。
醒酒汤很快端来,蒲听松喂他喝完,抱他去床上睡了一会。
掖好被角,蒲听松出去轻轻掩上门,抬头看了一眼,晴空万里连片云朵都没有。
府里雪都化差不多了,只是某些阴暗不见光的角落还遗留了一些冷意。
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昨日是不是看错了,其实明天根本不会打雷。
若是不打雷,就要做其他准备了。
“秦时知”,蒲听松押了一口茶,微微蹙眉。
这茶浓了些,偏苦,不是他所喜的,他还是愿意喝果茶一些。
“不是吧我的小家主?”秦时知身上衣服松松垮垮的,不知打哪冒出来,“茶不合心意这种小事也要叫本阁主?”
“你干什么去了?”蒲听松目光紧紧凝着秦时知敞开的胸口,“杀人需要脱衣服?”
这一看就是被忽然一喊,急匆匆穿好的。
秦时知那么臭美的人,怎么可能衣衫不整出现在人前?
“瞧您说的,本阁主在府上杀什么人?”秦时知不在意地拢了拢衣襟,“没良心的小野猫挠的,本阁主好心喂他鱼吃,他自己卡到喉咙,却偏要生本阁主气。”
蒲听松不置可否,只不咸不淡道,“方无名身份查出来没?”
“这不正在查呢,快了快了,本阁主日夜为此事操劳,其他事暂时接不了,小家主都不心疼本阁主,以后没生死攸关的大事还是别叫本阁主了。”
蒲听松十分确定秦时知在糊弄他。
不过也不重要了,“叫你来就是为他的事,明日太子跟他闹翻后,你把他控制起来,然后伪造成他闯入书房盗窃圣旨后畏罪潜逃的样子。”
“做这么绝呢?你的小言言不得哭成泪人儿?”
“少说废话,这件事做完给你放一个月假。”
秦时知目光闪烁了几下,应了声“那感情好啊”,就隐去了。
蒲听松看出来他神色不对劲,却没多在意。
秦时知这人平常再怎么离谱,都不会拿他们的谋划开玩笑。
蒲听松的母亲可是老阁主的亲妹妹,秦时知要是敢在这事上打马虎眼儿,老阁主能扒了他的皮。
秦时知刚回到自己的院子,一个黑咕隆咚还没他腿高的东西就滚了过来,似乎打算跟他同归于尽。
他毫不费力拎起那玩意儿,“捆成这样还不老实呢?问你个话这么大反应,你让本阁主很难做啊。”
他目光猝然冷下来,“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五年前出现在冷香楼的到底是不是你!”
方无名扑腾无果,有些沮丧的垂下四肢,“阁主大人未免管太宽,五年前无名不过是九岁多的孩童,去那花柳之地作甚?”
“方鸿禧”,秦时知用折扇挑起方无名的下巴,一字一顿,“想试试问柳的手段?‘’”
方无名抖了一下,牙齿咯咯打起架来。
问柳可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寻花阁最臭名昭著的刑讯组织。
踏马的,不就是赎了个小姑娘,怎么惹上这么个大麻烦……
那小姑娘莫非是秦时知老相好不成。
畜生啊!那小姑娘被卖的时候才七八岁呢,姓秦的当年都十六了!
早知道不管闲事了……要不是那姑娘拉着他的袖子哭,再加上冷香楼的人扬言抓回去就打死她,而他手中恰好有那么亿点点老爹给的零花钱……
方无名哆哆嗦嗦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阁主大人您太冤枉我了,我方无名一向遵纪守法,从小把绥阳律法当圣人书,倒背如流,怎么可能行那/嫖/娼/赌/博/龌龊之事……”
那小丫头好不容易被他救下来,送到一户淳厚百姓家养着,方家覆灭前他给了那对夫妻不少银票,让他们把她当亲女儿养。
这才刚过了几年好日子啊?怎么能落入秦时知这变态活阎王手里呢!
方无名咬死不说,“无名愚昧,阁主何必为难无名,您若不信,无名可以对天发誓……”
方无名发誓,关他方鸿禧什么事。
他方大少虽然是个喜欢犯贱的混子,但也是有道德底线的好吧!
不义之举他还干不出来!
“阁主”,方无名两眼泪汪汪,“您饶了无名吧……”
“啧”,秦时知把人举远了点,“哭得怪恶心的……”
草!
我踏马你仙人个祖宗的姥姥的大爷的板板!你才哭得恶心,老子给你脸……
方无名立马换成笑脸,“阁主~我的好阁主啊……我上有老下有小……”
“本阁主怎么不记得,你方家还有人在世?”
“……”
没了啊,连家仆都被江北惘下旨砍了。
这么多天了,他也想明白了,这就是皇帝不甘心被夺权,联合他舅舅里应外合,陷害忠良,然后……
江北惘自然是为了从当时势如破竹眼看就要权倾朝野的帝师手中夺回主动权,而他舅舅么,则是为了江北惘许诺的好处。
利益蒙蔽了良心,甚至不惜葬送亲妹妹的身家性命。
可怜他爷爷本是三朝元老,曾为绥阳立下汗马功劳,就这么被草草抄家灭族。
如果不是帝师救了他,他也得死。
后来他这个舅舅知晓他还活着,居然还哄骗他这个亲侄子去暗杀帝师。
方无名目光渐渐变得暗淡下来,“秦大阁主,你要杀人就杀人,你别诛心啊,你再说两句,无名真要哭了。”
秦时知摇了摇头,“本阁主也想不说啊,你说了,本阁主不就不说了?”
如果当年那个人真的是方鸿禧,那么,他就要劝劝小家主手下留情了。
不过现在事态未明,姓方的小子又什么都不肯说,这很令他难办啊。
只能先从中周旋看看了。
天色渐晚,江弃言是被烟花声吵醒的。
酒已经差不多醒了,他爬起来披上狐裘,随便打了个蝴蝶结,就准备去找先生拜年。
第22章 烟花
江弃言推开房门,冷冽的冬风裹挟着寒意钻进颈中,惹得他轻轻抖了抖。
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江弃言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了,不断在心里念叨着安慰自己。
怕什么呢?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给先生拜年了。
这是去拜年,又不是去做什么亏心事,没什么好紧张的。
等他一路磨磨蹭蹭走到书房的时候,才发现方无名早就到了。
江弃言注意到方无名手背上似乎有擦伤,正要问,却被方无名眼神制止。
方无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秦时知那里过来后,心脏就一直突突跳,太阳穴也鼓动异常,好像要被什么不好的事缠身。
直觉告诉方无名,最近最好谨慎一些,能少说瞎话就少说瞎话,毕竟被拆穿尴尬的是自己;能少找事就少找事,秉承老王八原则以静制动。
从根源上掐断一切可能栽跟头的可能!
江弃言收回目光,把视线转向先生那边,看过去的一瞬间,便让他呆住了。
先生的眼神……是阴冷吗?
是因为他进门后第一眼没有看向先生?
江弃言不太确定那个眼神是不是真实的,毕竟几乎只在一瞬间,蒲听松便对着他笑了声,“再这么看着为师发呆的话,为师可要抢先了。”
那怎么行呢!哪有长辈先说新年好的!
江弃言立刻将疑惑抛诸脑后,走上前,拱手作揖,“先生新年好——”
蒲听松站起身,同样躬身行礼,“臣祝殿下新年快乐。”
江弃言微微发愣,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手中就被塞了一个精致漂亮的小荷包。
“拿好,别掉了”,大手包着他的小手,帮他握紧,“里面有八片金叶子,还有一些……外人在,为师便不明说了,弃言可以晚上再看。”
某外人摸了摸鼻子,心想,你师徒二人其乐融融可喜可贺,喊我来这干瞪眼是几个意思?
“方小朋友,你不拜么?”
谁特么小朋友,老子比你还大几个月……
方无名立刻微笑道,“我也有啊?”
“不然呢?”
好人啊,大好人啊。
方无名立刻作揖,“新年好啊新年好,帝师大人丰神俊朗,今年好去年好明年好年年都好。”
蒲听松把另一个荷包递过去,意味不明笑了笑,“本官向来一视同仁,这里面同样是八片。”
等方无名珍重地揣进怀里,蒲听松便挥挥手示意方无名可以离开了。
临走前江弃言看了看方无名手中的荷包,果然比他的要大一些,也鼓一些。
木门开了又合,有风漏进来,冷颤方起,蒲听松的视线便向他投来。
“冷不冷?”
“嗯。”
蒲听松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那……再拿为师的腰暖暖?”
江弃言砰一下红了脸,之前的回忆回忆带着那些孩童时期尤为显著的羞恶之心直接撞在了灵魂上。
很要命。
这种羞意其实是很纯粹的,小孩子初知对错善恶,本能感觉这样的事情不太好,脸皮薄些的,往往便会如此红脸。
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心里知道不对也很愧疚,偏偏道歉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随着年龄增长,脸皮慢慢变厚,只怕这样好玩的场景便难以见到了。
蒲听松好笑的看着捂住眼睛的小孩,“嗯?”
“弃言是想要还是不想要呢?”
想要!可是……
“我…我不想要……”
江弃言羞得面红耳赤,“我……我不要的先生,我不要,我不想,我……”
“为师怎么瞧着像口是心非呢?”
“没没没……没有!”
急狠了,甚至都有点结巴,“我我我,我没有,我没有心里想要的,我没有……”
17/60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