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弃言打算怎么赔?出去卖艺?”
卖艺……可是他什么都不会……
把他自己卖了也赔不起啊……
“呜……呜哇”,江弃言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他哭得稀里哗啦很是伤心,“那我……我……我学做家务伺候先生……”
“我…我不要月银”,江弃言揪起面前一块布料,擦了擦鼻涕眼泪,“先生……”
擦了一半,他忽然一愣,这……这布料是……
啊!
他吓得赶紧松手,一抬头就撞进先生似笑非笑的眸中。
桃花一样的眸子笑看着他,蒲听松喉间滚出一声低语,“嗯?”
“拿为师的衣裳泄恨?”蒲听松捏住他后颈的软肉,“小东西,知道为师有洁癖,你还挺会报复的?”
啊!不是的!不是的!!!
江弃言急得直哭,“对…对对不起,我……我顺手……”
人怎么能糊涂到这种地步呢,江弃言红着眼睛看着蒲听松,眼珠忍不住乱飘,一会看看蒲听松的脸色,一会看看抹上了鼻涕的袖子,一会又看看桌面上没写几个字的纸。
“该哭的好像是为师”,蒲听松仍啜着笑,拿帕子给他擦眼泪,“事没做多少,还惹了一身……”
江弃言跪坐起来,小手放在膝盖上,小脑袋好像要低到胸口去。
他不是故意让先生惹一身脏的……
蒲听松却并未说出那个脏字,只是捏起他的下巴,迫他与自己对视。
眼里不安一览无余,蒲听松捏着他看了许久,忽然轻哼,“你给为师做标记呢?”
什……什么?标……标记……
是,是小狗撒尿标地盘的那种标记吗……
蒲听松眼看着江弃言的脸慢慢变得跟个猴屁股一样红起来了,两边酡红的脸蛋好似两朵火红火红的火烧云。
晚霞一样的色彩,还怪可爱的。
蒲听松捏了捏绯红色的小脸,“太阳还没开始落山,你倒先替云着上红妆了?”
小孩红红的眼睛,怎么这么像小兔子。
别的小兔子都是竖耳朵的,他的小弃言却像是垂耳朵的。
看上去沮丧又可怜呢。
原来为师养了只垂耳兔啊。
“好了,别哭得那么可怜”,蒲听松甫一擦干净就松开了小兔子的脸,“不用你赔,也不用你洗,为师府上不缺下人,总是有人干活的。”
可是他不干活还能干什么呢……江弃言又垂下头。
他对先生没有任何价值。
除了陪陪先生,哄先生高兴。
这是他唯一的用处了,江弃言紧紧攥住小拳头,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
太阳渐渐西沉,江弃言不声不响陪着蒲听松处理奏折,他很自觉没有去看奏折的内容,只是守着面前的一方小砚,看着墨水要没了,就加点水磨一磨。
直到外面的天色完全黑下来,他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一声。
江弃言一愣,有些尴尬地低着头,眼睛盯着砚里的墨水,恨不得把脸都埋进去。
这肚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叫什么叫,先生还没忙完呢!
江弃言不断在心里责怪着它。
“饿了?”蒲听松伸了一只手到小桌子底下,摸了摸他的肚子,“嗯,这么平,看来是饿了。”
“不…不是很饿”,江弃言被摸得不敢动,僵着身子道,“忍一会也没事的。”
先生的眼睛往下垂了一点,就那么看了他几息。
只是几息,就让他再不敢造次,说出什么逞强的话来。
几息后,蒲听松的手向他伸来,似乎是照顾他恐慌的心情,声音很柔和,“可是为师饿了,陪为师用膳?”
“嗯,好。”小手轻轻搭上去。
“先换衣服吧,都湿透了,全是小弃言的眼泪。”
“嗯……”
“嗯?”
“嗯…对不起……我…我帮先生换。”
蒲听松忽然停下脚步,弯身看他,“帮先生换?”
蒲听松眼睛里的笑意很明显,“有为师膝盖高吗就帮为师换,腰带都够不着。”
江弃言被握着手,这种时候总是感到很安心的,语气也松快了点,“我……长高了帮先生换。”
“那你一会可要努力多吃点,可不能长成个小豆芽。”
“嗯!”江弃言用力点头,“我会努力的!”
“先生……”
“怎么?”
“脚疼。”
“那把脚砍了不要了,丢出府去?”
“不要…要先生抱……”
“那就先生抱吧”,蒲听松躬身,把软软乎乎的小身体抱起来。
嗯,很柔软,像抱着兔子。
从书房到主卧的路被江弃言牢牢记在心里。
不是很远,但也转了好几个弯,不熟悉的话还是会迷路的。
江弃言越发心疼起他先生来。
这么大这么空的院落,先生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难怪要把其他院子都锁起来,只怕是看多了空旷,愈发感到孤寂,索性都封死算了。
江弃言慢慢把小脑袋靠在蒲听松肩头,趴在先生耳边小声,“先生别怕,以后不孤单了,弃言一辈子陪着先生。”
“嗯,为师教你,君子有诺必践,有言必行”,蒲听松把他放下来,去柜子里找衣服,一边翻着,一边漫不经心道,“能做到?”
可以的,一定可以。
“先生要我一天,我就陪先生一天,先生不要我了,我……”
先生要是不要他了,他就去死。
所有人都指责他是个祸害,都让他去死,去给母后陪葬。
如果不是先生,他早就不想活,也活不成了。
第6章 洗澡
说这句话的时候,蒲听松已经找好衣裳,牵着他往里面走了。
江弃言微微抬头,目光就落在先生的手指上。
先生的手指骨感匀称,指甲修剪整齐,一看就是经常打理的。
先生的指尖温度有点凉,可能是因为天冷,为了握住他的小手,露在外面被溜进窗户缝隙的寒风吹冷的。
很忽然的,就在意识到这一点的那刹,江弃言想松手了。
他的小手被包着,并不会冷,先生掌心的温度是很暖和的。
可是先生的手背和指尖会冷。
“来”,蒲听松坐在榻边,看着他笑,“不是要帮为师换?”
“喏”,蒲听松捏起腰带,递到他手里,还拢了拢他的手指,让他抓紧,“腰带交给你了。”
“腰带交给他了。”这句话好像在托付什么重任,让江弃言瞬间感到一股使命感。
先生把腰带交给我了。江弃言在心底重复着,小手握紧,郑重其事凑近,目光平视蒲听松那看着就很有力的腰肢,认真解这根腰带。
蒲听松两腿分开,很容易受到惊吓的小兔子就站在他两腿之间,他便笑。
小兔子呆呆的,一点都不知道危险,此时只要他一合腿,他的小弃言就会被困在里面,再也无路可逃了。
但他并不会合拢双腿,就像一个优秀的驯兽师会懂得张弛有度那样,蒲听松会把分寸刻进一举一动里。
他,会一点一点教他的小弃言,如何接近自己。
江弃言仔仔细细把先生的腰带叠好放在床边,这才抬头去看先生,等待下一步指令。
可一抬眸,他的眼神就慌乱起来。
先生往后仰坐着,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先生不喜欢他的靠近吗?可是先生明明眼中含笑……
江弃言忽然就很想,很想很想摸他先生一下,看看先生是不是真的不喜欢。
但他仍是不敢,且犹疑不定。
小手颤抖着抬起一点。
好想触碰……
可那小手只抬起了一指长的距离,就飞快地缩了回去。
不可以的,先生可能会生气……
江弃言感到先生正在看他,目光从他的手上又移到了头顶。
不多时,他便听见一声轻笑,“做什么?”
大手握住了他细小的手腕,“想摸?”
他的脸迅速飞红,先生抓着他的手就直直按在了腰间!
“如何?”
嗡——的一声。
脑海先是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后退,想逃。
然后是手心传来的滚烫温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移不开脚步了。
“拿为师的腰暖手,你倒是很会享受?”
江弃言心跳如擂鼓,偷偷看他先生的眼睛。
先生在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像是看戏一般看着他。
先生在笑话我。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江弃言就松开了蒲听松的腹肌,惊慌失措地想离开蒲听松腿间。
蒲听松并未拦他,只是站起身,褪下松松垮垮的外衫,自己换了新的。
江弃言站在不远处,眼神忍不住往蒲听松那飘。
先生…的身影好落寞。
先生的父亲在先生九岁的时候就被处死了,先生这几年一直都是这么一个人过来的吧?
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面对朝堂上的那些腥风血雨。
也许……他不该逃的。不该丢先生一个人。
蒲听松背过身,正整理内襟呢,忽然就感到什么软软的东西贴到了腿上。
蒲听松微微低头,往右下瞥了一眼。
小孩一手抱着他的新外衫,一手环着他的腿弯。
小脸还贴着他的腿外侧,难怪感觉这么软。
蒲听松心情很好的摸了摸小脑袋,接过外衫穿好。
江弃言偷瞄几眼,他知道先生开心了。
如果这样做就能让先生开心的话……
江弃言暗自思索着,出神得连什么时候被抱起来的也不知道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膳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人粗心,饭桌前就只有一把椅子。
是因为他刚来,被无视了吗……
没关系的,反正也已经习惯不被放在眼里了。
母后死的时候,父皇跟他说,“朕只当你也跟着去了。”
父皇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过问过他的一切,真真正正把他当作了一个死人。
他搬到新母后那里,想着表现好一点,新母后会对他好的。
新母后还是小姨的时候对他很好的。
小姨以前会给他买很多小玩意儿的。
可小姨变成了母后之后,为什么就对他爱答不理了呢?
他一靠近,小姨就发疯打他,还让他去给她姐姐陪葬。
再后来,小姨就不打他了。
只不过换成了那一声冷冷的,“本宫不想管他。”
江弃言又有些难过了,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很坚强,怎么一靠近先生就跟水做的一样。
总之他是又哭了,悄无声息的哭,连眼泪都落得小心翼翼的,含在眼睛里含不住了才往下溢。
积蓄多了,这泪一落就是一长串,人也开始抖,好像难过到了极点,再也不能更难过了似的。
蒲听松本是要拿筷子的,被他这么一哭,无奈收回手,用袖子给他擦眼泪。
“怎么又哭了呢,不喜欢先生抱你?”
“好了好了别哭了,乖弃言,今天哭得够多了,不能再哭了”,蒲听松把他翻了个面,面对着自己抱在腿上哄,“为师刚换的衣裳又要泡水了,让你继续这么哭下去,为师迟早没衣裳可穿了……”
“唉”,是一声轻叹,蒲听松揉了揉他的脸,“不喜欢先生抱,先生叫人添椅子?”
怎么会不喜欢呢?江弃言摆摆小脑袋,泪眼看着先生,“不要。喜欢的……”
“喜欢怎么还哭这么凶?总不至于是太感动?”蒲听松轻轻捏了一下他的小鼻子,“约法三章,从现在开始到用膳结束,不许掉眼泪,呐,拉钩。”
先生的小拇指弯成钩,就在他眼前,等着他把自己的小拇指勾上去。
其实还想哭一会儿,可是更想要先生的手指……
江弃言渐渐停了泪,小手勾上去。
“小孩子呢要讲诚信,拉了钩就不许哭了”,蒲听松拿了筷子和碗,投喂他。
他窝在先生臂弯里,努力忍泪,听话吃饭。
直到胃里又被填满,先生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好了,现在可以哭了。”
江弃言没哭,他笑了。
笑的很好看,尖尖的小牙露出来,很白很干净。
先生对他很好。所以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他们不要他,那他也不要他们,他只要先生就够了。
他只要先生。
似乎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江弃言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他的瞳孔里只有先生的脸,他的目光永远落在先生身上,或是一片衣角,或是五官中的一个。
用完膳,先生抱他回房,装满热水的浴桶就在屏风后面,升腾着白花花的雾气。
他很乖的张开手,让先生把他脱得光溜溜,什么也不剩。
蒲听松用打量的眼神扫视着他,从头到脚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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