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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古代架空)——萧寒城

时间:2025-03-17 07:29:50  作者:萧寒城
  他不觉倒抽了一口冷气,忽道:“忘了说,明日朕要去相府为司徒钊庆寿,皇兄若是身子吃不消,就不必跟了。”
  之前提过一嘴,下次裴珩再去相府时,可以带上谢瑾一起。
  谢瑾没成想他记着此事,听言一愣,便撑着床榻边稍直起身子,强撑着说:“没有妨碍……我撑得住。”
  裴珩眼底掠过一丝不快,听外头又在催了,也懒得再多说,便拂袖离去。
  ……
  半个时辰后,陵阳殿。
  裴珩大步入殿,脱了大氅随手一丢,“何事非得这么匆忙?谢云的案子不是正推着,难不成又有什么变数?”
  耿磐听他口气有些不耐,就知道自己运气不好,又无缘无故触了他眉头,稍稍压低声音笑道:“皇上放心,谢云旧案一切顺利!那个……是审刑院大火的案子有了眉目。”
  裴珩微顿,看了他一眼,嗤道:“过去两个多月了,朕还以为你将这案子都忘了。”
  耿磐强颜欢笑:“哪敢啊,这不是人手实在不够,而且火场的案子本就最难查,现场线索保留的不多,一忙起来总有耽误的时候嘛。”
  “少废话,说正事。”裴珩道。
  “是,皇上!”耿磐立马圆眼一瞪,装得严肃起来:“仵作已将那日现场烧死的四十三具焦尸一一查验,辨认清楚身份,确如皇上所料,其中还真有一具男性焦尸十分可疑,他的口腹中并无烟灰,分明是死于大火起势之前。”
  一般人无法忍受被活活灼烧死的痛苦,凶手若要畏罪自戕,也多半会选择在火势起来前,自行了断。
  这具焦尸极有可能就是生前纵火之人。
  耿磐又摊开一包东西,呈到御前:“皇上请看,这便是从那焦尸的牙缝内所刮下的残余粉末,乃为剧毒。此人乃服毒而亡的。”
  裴珩蹙眉看了一眼,掩住鼻子问:“所以,查出来源了吗?”
  早就听闻有死士会在牙上藏药,以便随时赴死,不足为奇,关键还得看这毒药是从哪来的。
  不等耿磐回答,裴珩就直白揣测:“是相府么?”
  裴珩也一度怀疑审刑院大火就是司徒钊的手笔。
  为阻止谢云翻案,放火烧楼,毁尸灭迹……每一件都像是司徒钊干出来的事,且合情合理。
  若非事发当晚,裴珩自己身在相府当中,亲眼见到他还在与南党官员商讨对策,也不会起了别的疑心。
  怀疑这放火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耿磐正经认真了几分:“皇上莫急,微臣特地询问了江湖中制毒的高手,说此毒是世间罕见的剧毒,药材珍贵且工序复杂考究,不易炼制成,还需要耗费颇多原材料。顺着这条线索,微臣便命手下去建康城中各大药铺问询查档,发现有一家当铺大量购入了制毒的几味关键药材。而后,又派人盯了那当铺一段时日,查到大火前后,确有一人十分可疑,常于夜半时分出入此间做买卖——”
  “谁?”裴珩一凛。
  耿磐犹豫了下,说道:“是,康府的管家。”
  裴珩一震:“康府?”
  康怀寿?
  康怀寿是最早在朝堂上提出要为谢云翻案的人。
  且他和谢瑾师生情厚,凡事皆为他着想筹谋,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上心,怎么可能放火烧审刑院?
  这逆行倒施之举,太不合常理。
  裴珩指尖摩挲,面色凝重:“耿磐,你有几分把握?”
  耿磐面露难色,也不敢打包票,如实道:“不瞒皇上,确实还有疑点。可根据如今的线索指向,也就只能往这个方向查。这案子现已超出了原本的预期,所以微臣今日才急着想向皇上禀明。还望皇上明示,是否要继续往下查?”
  裴珩思量权衡之间,忽想通了什么。
  他蓦的冷笑一声,目光忽渐渐变得玩味起来:“查啊,为什么不查?”
  耿磐也没意料他会是这反应。
  裴珩:“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不必惧怕真相,大不了朕给你兜着。”
  裴珩自知自己不是百官心中合格的皇帝,故而从不奢求得到身边人的忠心和真心,早也都习惯了。
  可设若审刑院这把火真是康怀寿让人放的——
  那么谢瑾到头来就会发现,自己所敬仰爱戴的老师,也是个草菅人命、两面三刀的伪君子。
  该多有意思。
  要是谢瑾今后真没了康怀寿作依仗,从此之后,只需将他困在深宫,那么他在这世上能依靠之人,便也剩下自己了。
  那就更有意思了……
  “是,微臣领命!”
  裴珩目光一深,又叮嘱道:“不过你谨慎些,切莫走漏风声。别让康怀寿察觉,更别让谢瑾知道。”
 
 
第31章 剥蟹
  翌日, 碧空天晴如洗。
  建康城仿佛一夜之间入了夏,满城绿意盎然,连前两日城中动乱肃杀的气氛, 转眼都被江南的旖旎之景给粉饰了。
  相府向来门庭若市, 今日又是司徒钊五十大寿, 府中往来的宾客更是络绎不绝。
  镀金宝盖马车还未停下,裴珩先挑帘往街上看了眼,幽幽感慨道:“朕这相父是有几分能耐的,南党近来被抓了那么多人, 竟还能这么热闹。”
  谢瑾坐在旁边, 淡淡道:“风声越紧, 他越得大操大办,才好掩人耳目。”
  裴珩瞥了眼他尚有几分虚浮的脸色, 不由勾唇一笑:“皇兄不妨先想想, 等会儿到了相府见那么多人,自己要怎么掩人耳目。”
  谢瑾眉心一低,闷声没理他的挑逗。
  不多时,裴珩就先跳下了车, 一排太监各抱着一摞贺礼紧随其后, 给足了他的相父排面。
  一开口,他又是春风满面:“相父大寿,福寿康宁啊。”
  司徒钊正在门前忙着迎八方宾客, 见是裴珩,立马热情上前, 感激涕零起来:“老臣多谢皇上!”
  见他要跪,裴珩也装模作样,露出几分惶恐的笑来:“相父快快请起, 今日是相父寿宴,不必多礼,朕就是来蹭酒凑热闹的,哦对,还带了个人来——”
  正说着,就有一人从那御驾上走了下来。
  众人皆愕,司徒钊见是谢瑾,脸色微妙地一变,随即开怀畅笑:“瑾殿下,稀客啊!”
  谢瑾与司徒钊没有私交,他这也是头一回来相府。
  他余光暗打量了眼气派富丽的相府大门,而后不动声色走了上前,朝司徒钊温声作揖:“见过司徒丞相,在下今日不请自来,还望丞相莫怪。”
  他面色从容不迫,言谈亦如清风几许。
  除了脚下行动变缓,腰僵直了几许,旁人或许根本察觉不出他有何异样。
  只有裴珩细细留意着谢瑾的一举一动,人群之中,窥出一些只有他们彼此间知道的破绽来。
  心照不宣。
  司徒钊捋胡大度笑道:“瑾殿下这是哪的话,殿下能来,相府自是蓬荜生辉,快快请进——”
  ……
  相府正厅。
  还未开宴,谢瑾自觉选了一旁靠后的位置,刚一坐下,他的后颈就被裴珩藏在袖中的手狠捏了下:“谁让你坐这了?”
  谢瑾一个激灵,还有些痒。
  可他生怕被人发现,也忍耐着没动弹,轻呼出口气道:“以我今时的身份,上座实为逾矩。”
  他不喜出风头。
  今日随裴珩来相府,本是为了打探消息,也不想太引人瞩目。
  可裴珩站在他身后,手中揉捏的力道愈发没轻重:“朕在相府从来没有过规矩二字,今日你是朕带来的人,理应一道没规矩才是。”
  很快就将他颈后的皮肤捏得又软又红……
  谢瑾不知裴珩正如恶狼盯肉般,正着自己的后颈。
  听他这么说,只是忽思量起司徒钊之于裴珩、康怀寿之于自己的不同。
  康怀寿对自己关怀备至,亦师亦父,可从小但凡自己言行上有分毫过失,他也从不顾及自己太子的身份,规训起来反而比较寻常学生更为严厉,绝不心慈手软。
  反观司徒钊,无论裴珩说什么过分的言论,行多么荒唐的事,他这个相父从来只是在父皇面前当和事佬、搅屎棍,一味迎合讨好裴珩的欢心。
  以至于裴珩在司徒钊面前,总是一副顽劣不上道的纨绔模样,在相府更是不讲究什么规矩。
  不过谢瑾不知,裴珩现今是真能如此放松恣意地面对司徒钊,还只是在人前逢场作戏。
  “皇兄,你再不动,朕可就要动了。”裴珩忽压低声,不耐中透着一丝玩味。
  谢瑾对这口吻再熟悉不过,还没反应过来,两根修长的手指就从他的后领探了进去。
  他身子一颤。
  还是禁不住将脖子缩紧了半分。
  周围有宾客已看过了过来,当那么多人的面,谢瑾唯恐他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无奈只得负气起身,跟着他到了上座。
  不一会儿,宾客皆齐。
  司徒钊最后到时,就见谢瑾坐在裴珩身侧,两人共用一案。他眼角的褶子一深,又装作不在意,惯常与座上宾客饮酒寒暄。
  丝竹奏起,一簇簇细腰迷人眼,这美酒佳肴看起来比宫里还要奢靡上一些。
  谢瑾没看舞女,此时望着盘中的螃蟹,问:“这个时节,已有蟹了吗?”
  听他发问,座下一身型偏胖的年轻男子阴阳道:“瑾殿下看来是没尝过,此蟹名为四月鲜,正是暮春初夏所产,专程从惠州运过来的活蟹,是顶好的东西!”
  谢瑾闻声看去,认得那人是建康出了名的真纨绔,亦是司徒钊的长子,司徒烁。
  谢瑾从蟹腿上的剔了一条肉,入口细细品尝后,道:“司徒公子说的不错,从惠州那么远的地方运过来,肉质还能如此鲜嫩可口,的确是好东西。”
  他这话说者有心,听者也有心。
  司徒钊先是暗瞪了司徒烁一眼,一时胸中不快,正要说什么。
  裴珩就忽将自己的那只四月鲜扔进了谢瑾的碗里,没好气地说:“都说是好东西,朕从来不爱吃这些,就因嫌麻烦,既如此,你先替朕把蟹肉都剔出来——”
  谢瑾蹙眉看他。
  哪知裴珩要求更甚:“不得用蟹八件,就用手剥,不然剔干净。”
  谢瑾心绪稍不平,也只得放下吃蟹用的工具,徒手去剥他的那只螃蟹。
  司徒钊见他这般刁难谢瑾,也一阵快意,便没再盯着那蟹发作,又闲话跟裴珩说道:“皇上,说起来,臣今日还有一事相求。”
  裴珩一笑:“今日是相父大寿,什么事犯得上求?”
  司徒钊:“皇上可还记得秦焦?”
  裴珩一顿,“记得,他是个聪明人。”
  也是狠人。
  裴珩留了情面,没将这后半句跟上。
  “此人现今在文澜阁就职,文澜阁嘛,整日就是抄书校对,按资排辈的风气又重,年轻官员要冒头,难如登天啊。臣爱惜他是个人才,一想到把他放在文澜阁做文吏,实属是委屈了。”
  裴珩知道他在给自己下套,余光不觉往谢瑾身上瞟。
  谢瑾似是生了闷气,只专心剥蟹,并不掺和他们的商谈,也没有要为裴珩支招的意思。
  司徒钊就继续说:“听耿磐总抱怨刑部缺少人手,不如就将秦焦调入刑部就职。”
  “刑部啊……”
  如今刑部是朝中重镇,几个案子也正值关键时候,放一粒老鼠屎进去搅合,太容易坏事。
  司徒钊的用意也再明显不过。
  裴珩假意思量了会儿,委婉笑说:“相父,这刑部怕不是——”
  “秦焦,”司徒钊没等裴珩把话说完,就高声将人唤出席:“还不快向皇上谢恩。”
  裴珩顿时骑虎难下,笑容一僵。
  宴上鸦雀无声,气氛忽无端一阵诡肃。
  秦焦从席上站了起来,他心知这官是硬讨来的,面上略有些不自在,可司徒钊既然都将话抬到这份上了,这恩还是要谢的。
  “嘶。”
  谢瑾忽一声吃痛,所有人都听见了,也打断了秦焦的谢恩之语。
  他的手被蟹钳刺了一下,干脆停了下来,清冷淡漠地挑明是非:“刑部与文澜阁所辖职责相去甚远,且刑部职务非寻常文职可以胜任,上任起码得经过律令司、清吏司、提牢司三司的考校。秦大人从文澜阁直接调入刑部,还轻易略去了这些步骤,恐怕也难在刑部服众担当要职,反而不利晋升。”
  裴珩看着谢瑾,眉心的愁雾渐渐化开,又从眼尾挑起一分明艳的笑意来。
  可毕竟在相府,他嘴上还是要抱怨:“这刑部的规矩,未免也太死板了些。”
  其实规矩再死,也可随权势而易。
  谢瑾从前常出入文澜阁,对这个秦焦有些印象。若他没记错的话,此人是寒门出身,从前在文澜阁就素以耿介清高出名。
  他方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故意将终南捷径之语搬出来,是料以秦焦的性子会无地自容,至少当下要厚着脸皮谢恩,很难再说得出口。
  果然,见那秦焦绷着脸就退回到座上,不再吭声。
  其他官员又议论了几句,态度皆是中庸,司徒钊也只好说“之后再议”诸类的,不了了之。
  裴珩再看谢瑾时,他又在替自己剥蟹了,那修长白皙的指节被淡黄透明的蟹汁弄脏了,沾得他的手到处都是。
  他陡生坏心,就不安分地将长腿往旁侧伸了过去,脚尖勾搭在他的小腿肚上,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轻声戏谑道:“好一个以德报怨啊,皇兄。”
 
 
第32章 不痛
  一曲舞毕。
  舞女们扭腰散到了四座之中, 笑盈盈地为宾客们斟酒陪笑,好不快活。
  谢瑾剥蟹的动作却微微一僵,余光瞥向身旁:“就事论事罢了, 皇上不必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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