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来了?衣裳都沾湿了吧?快进屋坐,”又扭头朝里面喊,“大山,快把火生上,叫他们烤烤。”
柳絮:“你们不用忙,外边儿太阳大着,晒晒就好了。”
“可别染了寒气,还是早烤干得好。”
齐山给火塘生了火,又打来一壶水烧上,就退去外面,只余几个小哥儿在屋里闲聊。
其实两人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不过是在屋里待得无聊,便约着四处串门子,到谢知云这儿,已是第三家了。
不过他们出来玩儿也不闲着,还带了针线篓子,一边东拉西扯,一边绣帕子。俩人针线活比谢知云做得出色,成品是能放进铺子里卖的。
谢知云便也找来针线,跟他们请教一二。
何天珠是个藏不住事的,说不了两句话,就愤愤道:“你是不知道,柳家那些人有多恶心。明明就是他们心黑,人家瞧不上,非得怪到絮哥哥身上。一见着我们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谢知云看他气得咬牙切齿,颇觉好笑,宽慰道:“那有什么,反正现在和他们没什么关系,若敢闹到跟前来,打回去就是。谁要多管闲事,乱嚼舌根,一并打了就是。”
或许是因为柳絮和自己走得近,柳家人更加认定是他在中间撺掇,才叫那父子俩决心脱离。在村里碰见他和齐山,也惯常是骂骂咧咧的,谢知云对他们一家子没丁点儿好印象,说起话来也是毫不客气。
何天珠到底年纪小,又被家里教得很是乖巧,听得嗔目结舌。
倒是柳絮连连点头,很是赞同,“阿爹就是吃了心软的亏,若是强硬些,也不至于被磋磨那么多年。”
何天珠一惊,不由打了个寒颤。心里琢磨着,他是万不敢打长辈的,往后嫁人怕是有得挑。
齐山耳尖,在院里听见几个人的嘀嘀咕咕,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却是什么也没说。
有人陪着讲些八卦趣事,说说笑笑的,时间倒也过得快。天色渐渐阴了,何天明专程上山来接弟弟和夫郎回家。
站在山坡上,眼看着三人走远,谢知云伸了个懒腰,扭脖子说:“坐了一天,什么事儿没做成,竟比往日还累些。”
齐山伸手搭上他的肩,下力捏了捏,“那你歇着,我去煮饭。”
“往左边点,再重一些,”一点儿不疼,还有些舒爽,谢知云眯了眯眼,“哪能继续歇,就是得活动一下才好。”
“天也不早,随便煮些东西吃吃算了。”
走一走,谢知云感觉身子骨轻松许多,拽下他的手握住,时不时蹭一蹭掌心的粗茧,微微颔首,又想起一事儿:“说好搭葡萄架子的,这天都要黑了,还没动工。”
“又不急着用,明天再弄也是一样,地上还干些。”
谁成想,就只晴了一天,天又昏昏沉沉的,风卷落叶直往门窗上拍,好在没下雪。
两人还是就近砍了树桩、木棍回来,又用竹竿在水池边划出一块四四方方的地,就开始动手搭葡萄架子。
风挺烈,手上哪怕带着手套,在外做活还是有些冻得不听使唤,隔一会儿就要进屋烤下火。
齐山估摸着时辰,将两根大棒骨全给剁成块,倒锅里焯过一道水后,塞进陶罐,架在铁三角上小火熬着。
“等外面的活儿做完,差不多就能喝了。”
谢知云搓搓手,重新带上手套,起身往外走,“那得抓点紧,早些弄完了事。”
火势不大不小,正将合适。齐山也没多言语,紧跟在后头出去,顺手带上门,只留了条小缝。
忙活大半天,葡萄架其实已初具雏形,大体框架都搭好。俩人又剔些细长枝条,用麻绳一一绑在顶上,就算完成。
谢知云站在底下抬头左右看看,笑道:“还挺宽敞的,现在手头有余钱,不如去看看石碾,买一套回来,也支在这下头。稍微有点风雨不怕,离水也近,洗刷都方便。”
“听说北边的黑石村有个手艺不错的老石匠,哪天天气好,我们过去转转。”
齐山伸手摇摇葡萄架子,还挺牢靠,不怎么晃悠,便放下心来,开始收拾地面的碎屑。
谢知云弯腰帮忙,嘴里还在说:“也不用太大的,重了拉不动。每回少磨一些,勤快点儿弄也是一样的。”
“嗯,只两个人一回也吃不了多少。磨多了放着还容易坏。”
剔下的细枝没干透,不好少还容易熏烟,没往火塘屋里收,齐山给捆成束,送到驴棚边码好。
顺道给大花喂完食水后,绕到另一边,清点一番鸡笼里的鸡鸭。确认八只全在,便放心抵上门板。又从顶上的草窝摸出两枚鸡蛋一枚鸭蛋,这才顶着风往屋里走。
谢知云正端一盘削皮切块的萝卜,往陶罐里拨,听见开门声头也没抬,问:“晚上吃馒头还是米饭?”
“米饭吧,”齐山进门后不带停的,直接掀开帘子往灶房去,“切个南瓜,削两番薯,箜上一锅,也省得再弄别的菜。”
“行,那你先生火把米煮上,我一会儿来刮皮。”
箜饭得先把米煮开,滤出浓白的米汤后,再盖在用油翻炒过的南瓜、番薯等菜品之上,小火慢慢焖熟,能掀起锅巴最好。
冬日里的冷水烧起来慢,米下锅后,留谢知云看火。齐山就提上箩筐,去外面菜地摘菜拔萝卜。
这一会儿功夫,天色更黑沉几分,风也凄厉地嘶吼,冷飕飕的。夜里说不得有一场大雪,得多备些菜在屋里,免得到时出来受冻。
“今年似乎格外冷些。”等他拎着菜进门,谢知云赶紧帮忙分拣出来,靠墙摆放整齐。
齐山也有这样的感觉,不由庆幸:“幸好柴火忙得早,不然怕是难捱。”
这边收拣好,锅里的米终于煮开。捞出来沥在竹匾中,一人先舀了碗米汤。没放糖,也能品出些微甜意,热乎乎地喝下肚,别提多舒服。
接着就快了。
放一点油润润锅,把切好的南瓜和番薯块倒进去,翻炒两下,就可以将仍冒着热气的米粒均匀铺上。沿锅边淋一圈水,盖盖焖个一刻钟出头,便隐隐能闻见米饭和老南瓜的香甜气息。
谢知云拿着筷子绕去火塘,掀开盖,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模糊了双眼。摆手拂开,才看清内里。
萝卜块不似先前那样冒尖,已软塌下去,染上骨汤的颜色,用筷子轻轻一戳,就留下孔洞。
他朝里招呼一声:“汤煮好了!”
“我这儿也快了,你不是爱吃锅巴,再多箜一会儿。”
到端起饭碗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好在火塘里木柴放得多,火光熊熊,暂且看得清,用不着电灯。
南瓜是自己种的,虽个头不大,长得也是奇形怪状,味道却出乎意料的好,浸得米饭都甜滋滋的。
骨头上没什么肉,但熬出的汤依然鲜美,肉香气不减。萝卜也是软烂入味,汁水丰盈。
外面起了一阵大风,门窗都跟着咯吱响,齐山起身去查看,果见大朵大朵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很快在地上铺上一层白。
门窗一关紧,寒风冷雪皆被隔绝在外,只有满室热气氤氲和食物香浓。
第37章
大雪断断续续, 一连盖了几日,天色终于清明些许。
推开门,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 竟很难找到点儿旁的颜色。不远处的小树被压弯了腰, 绷成拱形, 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院子里的石阶完全被掩埋, 一脚踩下去, 冷意直窜上小腿。后檐的冰棍最大的足有谢知云胳膊长,晶莹剔透,尖锐又易碎。
不过许是风停了, 倒没落雪之前那么冷。
屋顶上的积雪这两日都有在清理, 但昨晚下了一夜,又是厚厚一层。齐山搬来梯子, 三两下爬上去, 拿竹耙一列一列往下扒。
谢知云担心梯子滑倒,在下面扶住, 秀眉微蹙, 眼眸中是化不开的忧虑, “好多年没见过这样大的雪,可别再下了,也忒吓人。”
齐山将竹耙换了只手握紧,去够另一边的积雪, 呼口气道:“看样子应该有太阳,一时半会儿估计是不会下雪了。”
“晒晒好, 天天下雪也遭不住。”
老天爷的事儿谁都说不准,除了放宽心,也没什么法子。
清理完屋顶, 两人又开始收拾院子。
积雪厚实,最下面那层经过这几天的时间,早已凝成冰。要铲干净,着实是个费力气的活。干了没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发热。
齐山更是满头大汗,袖子撸得高高的,腕上青筋毕露。若不是谢知云劝着,怕是连外衣都脱下扔掉。
二黑也跟着他们忙,一个猛扑扎进雪地,砸出胖乎乎的坑。再起身时将雪沫子甩向四处,惹得两人都躲着它走。
后来实在闹得慌,齐山捏了几个雪球,将它撵去林子里。这家伙也一点儿不怄气,撒欢似地跑来跑去,时不时打个滚,独自玩得不亦乐乎。
没二黑捣乱,速度总算快上些许。如此忙活半个多时辰,两人终于把院子中央清扫干净。
谢知云进屋拿来瓦罐、竹筒,坐在石墩上,和齐山一人喝了两杯温热的金银花茶。之后又从柴火中掏出几个表皮焦黑的番薯,照样拿到外面。
如齐山所说,太阳终于露面。浅淡的日光透过灰白云层照下来,平添几分暖意。只是不多时又被遮住,过会儿再钻出来,反反复复的。
隐约间听见山下孩童的尖叫欢呼,在空旷雪山中极具穿透力,好不热闹。
齐山三两口啃完一个烤番薯,起身到旁边的花丛中抓起一把雪搓搓手后,朝山洞那边走去。
谢知云抬头看他一眼,喊道:“这儿还有个番薯呢,我吃不下了。”
“等会儿,”齐山只管大步往前走,“我去拿些东西。”
“什么事那么着急。”谢知云嘀咕一句,拿起最后一个番薯,翘着手指慢慢剥皮。
齐山回来得挺快,胳肢窝下夹了块短木板,手里还拿着麻绳和小刀。
看起来不像是做木工,谢知云不由好奇,问他:“拿这些干嘛?”
齐山也没卖关子,笑着说:“带你去滑雪怎么样?”
“好呀!”谢知云一听就来了兴致,举着刚剥干净的番薯跑到齐山旁边,挨着他蹲下,“那要我帮忙吗?”
一边说话,一边把番薯喂到人嘴边。
“不用,你歇着,这个快得很。”
齐山不和他客套,张口咬下大半,拿起刀在短木板前端凿出一个洞,将麻绳穿过去打个结。
又使劲拉扯两下,试过松紧,就说:“拿张草席垫着,我拉你?”
谢知云将剩下那半番薯塞给他,一拍手站起身,像只燕子般飞走,只有声音还留在原地:“我去拿!”
太阳不怎么好,林间积雪未化,还是原本的模样,似盖着层纯白的棉被。
两人找到一截缓坡,踩着雪从边缘爬上顶端,把短木板放稳。
齐山接过草席铺好,岔开腿坐上去,“我先试试。”
谢知云不与他争,笑眯眯绕到身后,说:“我推你一把。”
齐山屈腿,将双脚都踩上木板,拉起麻绳捏在手心。随着身后推力传来,木板顺着斜坡缓缓滑下。
因雪比较松软,第一次下滑并不怎么顺畅,齐山在中间停顿调整几回,才安稳抵达下方的平底。
但经他滑过两三回,积雪就被压紧实,表面光溜溜的,有些像冰了。
再换谢知云坐上木板时,都用不着推,便可以呲溜一下滑到底,一点儿不带停的。
两个人跑上跑下,竟也和山脚那些孩童一样,嘻嘻哈哈,没完没了。
在缓坡玩腻后,两人又换到平地,你拉我一趟,我拉你一趟。爱玩的二黑都凑上来,当了回苦力,拉着谢知云跑上一截。
肆意活动一番,连谢知云都出了一身汗,黏在身上痒痒的,不大舒坦。
他摸出帕子擦擦脖颈,仰头看看天色,发现云层已散开不少,太阳完全现出来,说道:“我们再跑两趟,趁暖和烧锅水好好洗洗。”
齐山出的汗更多,自不会多说什么。
两人又疯玩一阵,实在没力气笑闹,才拖着木板往回走。
齐山麻利地给灶里生上火,烧了满满一大锅水。烧开后就连忙拿桶舀起,往浴桶里倒,又兑了些凉水进去。
灶洞未烧完的木柴也全退到火塘,火光和热水相配合,就不觉得冷。
领口的扣子解到一半,谢知云忽然发现不对,转头一看,齐山竟已上身赤裸。
鼓鼓囊囊的肌肉在烟雾缭绕中若隐若现,谢知云脸一红,结结巴巴开口:“你你干嘛?”
“灶里的火全退到这儿来,一会儿水该凉了。一起洗,还可以搓搓背。”
说得挺像那么回事。
谢知云腹诽一句,到底还是没忍心赶人出去。
好在浴桶做得够大,两个人泡进去只是有点挤,也不至于活动不开。
齐山一开始还挺老实,捞着棉帕认认真真帮忙擦背,后来渐渐就变了意味。被抱回床上时,谢知云只来得及剜他一眼,就被汹涌的热浪淹没。
这一闹,晚食捱到半夜才做好。
齐山煮了疙瘩汤,还给卧两个荷包蛋,自己顾不上吃,就赶紧端进屋。
看着躺在床上,背对自己的谢知云,就有些心虚,干咳一声讨好地笑笑:“饿了吧?先吃点儿再歇。”
谢知云没应声。
齐山只好暂且把碗筷放到一旁,伸手将人扶起来。
却见人只是脸红,并没拿眼刀剜他,悄悄送了口气——原只是害羞,并没生气。
谢知云自然是害臊的,以往虽也跟齐山胡闹,但不是夜里就是清早,还从没在大白天弄过,实在是不像话。
想想就热得冒烟。
眼看齐山拿了筷子要喂他,谢知云可算回过神,一把夺过。
齐山:“你身上不舒坦,还是我喂你。”
哪有那么娇贵,谢知云懒得骂他,只没好气道:“吃你的饭去。”
齐山向来听夫郎的话,见他大口大口吃得香,便没犟。也去灶房盛一碗面疙瘩,端进卧房陪着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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