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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毫不留情的向你展现她的疯狂和复仇的本质，又完完全全将你排除在外。她将自己变成了对你而言的陌生人。”
陆冉的声音很低：“你会感到难过吗？”
顾明玉茫然的摇头。
陆冉于是又问道：“你曾经感到难过吗？”
顾明玉歪着头想了半晌，还是只能想起隐隐约约的、模糊的回忆。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十分寻常的一家三口。温和开朗的父亲，自信张扬的母亲，他们年轻而优秀，恩爱又幸福，很快不仅事业有成，还有了完整的家庭。
一切既普通又圆满。
那时候的记忆早已模糊了，但每每想起却依旧能赶到朦胧的满足，和轻如烟云的遗憾。
直到一切的节点，一场令生活逐渐撕裂开来的生病。
在那段父亲缠绵病榻的时间里，其实是既安慰又难过的。但他却又对那段时间生不起什么感觉，因为每当他心中的惶然、害怕流露出来时，就会有一阵春风将它们轻轻拂走。所以顾明玉那时候其实是并未感觉到太多，因此也没有能够注意到他的另一个至亲正缓缓埋葬自己。
直到父亲去世的那一天，他看到了母亲看他的眼神，像看陌生人一样。
只有那一刻，他感到一阵撕裂的疼痛，以及深重的难过。那是他甚至在父亲去世时都没有感受过的——因为他那时还太小了，还不明白生死，而他的父亲是笑着和他道别的。
其实只有一瞬间，一瞬间的难过。
余下的沉重而绵延的压抑更多的是难以言说的愧疚与失望。
于是在逐渐伸长的岁月中，他学着释然。
陆冉告诉他：“你做到了，但这不仅是你的努力，还有你妈妈的努力。”
顾明玉有些无奈：“这不就是在说我们母子都是冷漠薄情的那类人嘛。”
陆冉摇头：“不是冷漠薄情，而是所有正面的情绪全部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了。”
顾明玉失笑：“唔······你这是想说我很爱你吗？”
陆冉同样笑了笑：“你不爱我吗？”
“······嗯。”顾明玉实在有些难掩笑意，又觉得两个三十多的大男人站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互诉衷情实在是有些过于羞耻了，于是上手推着陆冉的肩背往外走：“回去了，陆恒和陆羽的车都停在外面？蹭谁的？”
其实陆冉说的不错，他和燕红玲确实是一类人。
所有浓烈的爱与深重的思念只能落于一人身上。但他又比燕红玲要幸运很多很多，因为燕红玲是在泥潭里长大的，她一生到头，都在挣扎。
他从没有和陆冉说的是，他曾经真的憎恨过燕红玲。不是恨她的抛弃，而是恨再也看不到她的挣扎。
人们都说，儿子像母亲。他们确实是血脉相连的母子，即便彼此将对方割舍，却又能看清真实。
顾明玉看着陆冉的背影，想起了她注视父亲的眼神。
爱恨系于一人，确实是有些过于沉重了······他想，但好在，总有人是不一样的。
陆冉冲着在车门口等他们的陆恒和陆羽挥挥手，顾明玉缀在他身后一两步的位置，自在的跟着。
一只手突然横叉一杠，从背后拍上他的肩膀。
顾明玉微微叹气：“要不是我已经累了个半死，就直接给你按地上了。”
背后偷袭的陈秋岚干笑了一下，塞了个手机给他：“装载了部分程序的备用机，调查结果直接通过这个同步给你。”
“还把007给我做什么？”
陈秋岚的脸色古怪了一瞬，很快变回原样：“毕竟你也是它的研发人之一，多待一会儿呗。”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007：^v^
此时，来来往往的人员正拉着警戒线将园区封锁，失控的AI已经被控制，所有的数据库正在清查上传，深藏地下的遗骨正在被清点转移，一切井然有序行向正轨。过往的阴霾正如被天光驱离的夜色一样消散，而他的家人正在前方冲他招手。
天光正好，尘埃落定，该回家了。
第76章 后日谈（1）
顾明玉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顺手摸了个空，眯了一会儿，果不其然陆冉已经起床了。
他在床上又赖了一会儿，闭着眼从床头柜上摸手机，扫了一眼，发现是早上十点半，接近中午了。
由于玛丽的问题被解决，加上燕蕊失踪，公司一时间增加了大量的工作。一方面是自检所有的项目细节，另一方面斯瓦尔斯集团更换了主事人，动荡的同时还遣派了新的合作专员，因此前段时间陆冉忙的脚步接地。
顾明玉则是闲了下来。毕竟公司的事情他插不上手，顶多是作为技术顾问给盯一下龙柏的程序。而调查组方面由于燕红玲的原因使得他的身份十分敏感，因此也不参与到调查工作中。
在连轴转了大半年后，顾明玉早就恢复成以往写稿的作息——中午起床，下午到隔天凌晨写稿，基本和陆冉的作息时间岔开，能帮人搞定早晚饭加上其他一些事情。
昨天就是清查收尾工作完成的最后一天，各种策略进行到稳步运行时间，陆冉也能稍微放松一下，本来已经请了两天的假，可以好好在家歇一下，却没想到这一大早又没了人。
顾明玉一边嘀咕着一边把自己从床铺了拔出来，摇摇晃晃的去洗漱，心中想着是不是干脆直接去公司办公室蹲一蹲。
等他慢悠悠的晃悠下来准备弄点吃的时候，才发现是自己想岔了。陆冉没有被临时事务叫走，而是家里面来了客人。
陈秋岚正坐在客厅里面，和陆冉寒暄着，看到他醒了，也打了个招呼。
顾明玉钻进厨房顺了一杯牛奶两个包子三个饼出来，往沙发上一坐，便吃便问：“吃了吗？”
陈秋岚一脸想要吐槽但又说不出口的表情，憋了半天还是板着脸回了一句：“吃了。”
顾明玉点点头，条件反射般摸手机递给他。
对面肉眼可见的更加无语了，最后还是只能尽量憋着，一五一十的交代：“不是来和你要007的，调查已经结束，我来告知你们结果。”
说着他还是没忍住加了一句：“这手机都关了半年机了，真是白给你了。”
顾明玉翻了个白眼，示意他讲。
陈秋岚正了正神色，说：“首先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我们找到了燕红玲，她现在已经去世了。”
顾明玉没什么表情点点头，倒是陆冉显得更关心一些。
陈秋岚看着他的表情有些感慨和无奈，但还是继续讲述了下去。
原来部队人员在清扫整个地下研究所时，发现在了一条隐秘的通道。这通道并非研究所初建就有的，而是在近期开凿的。
这条通道通向一个工业园区不远处的一处山区，在山区的附近有一片很大的园区，很久以前是用作墓园，墓园废弃不用后被收购用来建设厂房。
而实际上修建厂房是一个幌子，追踪人员在厂房后面发现了很大一块墓地，里面所埋的都是近十年左右的坟。
他们赶到的时候，燕蕊和燕红玲都在里面，前者已经没了气息，喉咙被一支细长的激光刻刀开了个对穿的洞，血淌的满地都是。而燕红玲坐在轮椅上，脸色雪白，像是依旧在沉睡的样子，但据第一个赶到的追踪人员所说，她当时偏了下脑袋看了他一眼。
医护人员很快赶到将人都带了回去，只可惜燕蕊是当场死亡，而燕红玲在抢救了半天后依旧救治无效宣布死亡。
燕红玲到底有没有苏醒过，又是如何从内部打开实验仓的已经无法确认，可以确认的是她在离开时大脑及身体都受到了及其严重的损伤，本身应该也活不了太久。
而她们两个人在那片墓地，正对着的一块墓碑上，则是写着燕红玲和顾盛宇的名字，当然只是一座空墓碑。
墓碑上不仅写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名字，还添上了陆冉、伦勃朗、比特和燕蕊的名字。伦勃朗和比特在燕红玲兄长的位置，而燕蕊则是矮一辈，和顾明玉是兄妹关系。
调查人员后续还发现发现墓碑上顾明玉的“明玉”两个字是新刻上的，原先应该是一个“琞”字，刻字用的就是燕蕊喉咙里的刻刀，那上面有两个指纹，一个是燕蕊的，另一个却并不是燕红玲的，而是他们进去地下前遇见的那个保安老头，也就是霍恩·布莱尔的。
然而调查员早在他们进入地下后就把霍恩给逮捕了，所以不可能是霍恩杀的人，得出的结果只能是燕蕊自杀。但是她为什么自杀却直到现在都不太能得到一个确定的解释。
陈秋岚说：“我们发现她的大脑受过非常严重的干扰和侵入，且是长期的，推断她很可能在小时候就已经开始受到干扰了。由于从来没有过这么······的数据，因此我们也不能判断她的精神状态到了程度，一切只能猜测。”
顾明玉问：“燕红玲呢？”
陈秋岚抿了抿嘴：“问到点子上了。经过尸检发现她并没有植入过脑机接口，也没有受到过精神干扰。她的神经元全部被粗暴的链接到了外部端口上，链接回路里面设计了屏蔽功能，和卢升脑子上的完全不一样。”
“但是我们发现她的脑神经系统有收到过入侵的症状。”
顾明玉：“什么意思？”
陈秋岚解释道：“正常被精神入侵及影响针对两种人，一种是置入过接口的人，比如说你，受到影响后会出现脑电波紊乱以及一些生理上的表现；另一种没有接口的，像是陆先生，受到的影响会比较小，但一旦成功后果会比较严重，会出现幻视幻听等精神异常。情况就是，燕红玲属于后一种人，表现出的情况确是前一种。”
陆冉想了想，问：“是因为她一直处于植物人状态吗？”
陈秋岚点头：“有关系，但可能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我们请了医学相关人员研究了找到的资料和她的身体状况，研究员表示她很可能是大脑受到特殊刺激被唤醒的，而脑后的机器向她的大脑输入了一些十分复杂的信号，导致了这个结果。她的内脏本身早就开始衰竭，加上这么一刺激······”
他抽了抽嘴角，露出一个不太好的表情：“结合机械之心实验，你知道我听到这话的时候想到什么了吗？”
顾明玉没有说话。
陆冉叹了一口气：“机械之心是将意识接入主机中，你想到的应该是反向输入。”
陈秋岚看着顾明玉的表情，咽下了想要说出口的话。
当时他想到的确实是反向输入这四个字，在感到巨大的荒谬同时，也心下发毛。
“我们后来调查了主机，发现里面的主程序是玛丽，比特是后来添加的，权限和玛丽齐平。而AI之所以产生混乱是因为程序内件太大了，且存在非常非常多的相悖逻辑。你简直无法想象他们为了记录那些东西设置了多大的数据库，后面又源源不断往里面添加各种的人格信息，除了比特外还有很多早期研究员的人格数据。就像将近乎上百个人格塞进一个人的壳子里面，却只能有一个人管理身体。而这些数据最后还发生了强制融合，不暴走就有鬼了。”
“强制融合？”顾明玉似乎是对这个词有些感兴趣。
“对。所有的程序最后都被杂糅到一起去了，我们分了三个多月，最后实在分不清楚谁是谁，还是组长要我们只提取相关人员的紧要信息。”
“强制融合的话最后应该无法运行了才对？玛丽和比特没有融进去吗？”
陈秋岚：“融了。但是有个权限高低的区别，玛丽和比特的优先级比较高，里面几乎没有完整的片段。”
顾明玉想了想，问：“地下一层的那些实验仓，里面研究员的人格数据也融进去了吗？”
“没有。这个说来也奇怪。”陈秋岚喝了口水：“他们的数据虽然也发生了杂糅，但不是和主机一起的，而是被框在了一层的分机里面。进行分割隔离的是伦勃朗。”
“也就是说，”陆冉听到这明白了，“将地下一层和二层分隔开来的人是伦勃朗？”
“是这样。”
至于伦勃朗本人为什么这么做，根据在系统重找到的实验日志来看，他是临死关头终于承认实验其实是失败的，不想再加剧主机的混乱了。
当然顾明玉和陆冉对此都另有想法。
在更早之前，他们其实已经得出结论，研究团队想通过极致的混乱催生自主智能的生成，而伦勃朗在意识到整个实验团队即将全军覆没的时候，想到的不是什么失败或是放弃，而是给已然失控了系统前挂上一个目标。就像在饥饿的疯狗前面吊着一块骨头肉一样，即便疯了，但只要有生理本能，就要来上一口。对于程序来说，可能就是设定吧。
研究员们的程序应当与主机拥有一样的设置，因而它们竭尽全力的想要下到二层去见主机。但是主机中的程序复杂程度却远超它们，因此在一片混乱中忽视了这个设定。
第77章 后日谈（2）
一切都只能是猜测，毕竟真正的伦勃朗已经被顾明玉打包进抽屉运回了上层，避免了和一帮不知名的饥饿实验动物坠入地心深处。
最重要的主机和人工智能系统都已经关闭纳入管理下，造成的影响却任然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慢慢根除。加上害人不浅的非法组织也已经落网，由国内警方和国际警察联合处理中，案件受害人时间范围广，地域跨度极大，涉及的势力范围也非常广阔，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全部解决了。
陈秋岚顺带说明说明了下其他几个进入地下的人。
卢升进入的实验仓本身搭载的实验程序风险极大，和之前进入其中的研究员一样，大脑遭到了破坏，救治人员拼尽全力也只极力避免了脑死亡，人能不能活是没个准数了。卢一成的手臂伤口导致失血过多，人抢救回来了，但其牵涉到非法组织和卢家相关事件，后续会提起对他的诉讼，基本也是再无天日。
殷娇娇的情况也并不比他们好多少。她本人由于受到极其严重的精神干扰，已经导致精神失常，下半辈子可能都要在精神病院度过。而借由这个突破口查出殷家早年进行的非法医疗器械制造和走私等问题，地下研究所的实验仓就是由他们制造的，因此也被带走彻查，再起无望。而涉及到地下研究所的建造等等，又牵连出大大下下的非法交易等，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个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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