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鹤清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将木伞放到了一边:“我下去,它也是煞生成的,可能能发现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杜秋玲看着他,张了张嘴,觉得对方的精气骨都被抽走了,只留下一张疲累的皮。她不知道在刚才的那场雨里他们经历了什么,于是她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片刻,她递了一包纸上去:“你注意安全。”
闻鹤清点了点头,小心跟着黑猫下了山。
陡峭的山坡确实不好走,因为未禁开发树丛茂密,天又阴,下脚的时候也不太好找落点。
无所谓了。
闻鹤清一步一步往下走着,觉得自己的腿有些使不上力,但也就这么机械地动了起来。
没有算也不想去算,就这么跟着黑猫一步一步走到了一处石块断裂处,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他们刚才在山峰下打斗的地方。
黑猫见他没有跟上来,又回头对他叫了两声。
他这才绕过那处断裂,又跟着黑猫走了去。
“他还活着吗?”闻鹤清问。
这么问了,就又下意识去掐了指,随后反应过来自己算不了景渊沉的任何东西。
人死不能复生,魂飞魄散亦不能还原,但自己都来到这里了,说明这句古话也不一定全对,更何况景渊沉不是旁人。
他是在炼煞的过程当中,能够脱离那般炼狱重新找回自己意识的存在,亦是能在一个书中世界有自己的意识的人。
……所以,所以。
他不再去想。
黑猫回过头来,对他叫了两声。这猫越来越像一只平常猫后,闻鹤清就很难猜到它的意思了,这会儿自然也不知道它这叫的两声是何意,只不咸不淡地接了句:“你也小心点,把自己掉下去了杜秋玲会为你哭的。”
这回黑猫的叫声变成了很明显的得意。
雨停了,但泥泞的土还带着滑,闻鹤清终于在不小心绊倒一块石头以后跌了下去,在黑猫的惨叫中连滚带爬摔下去好大一截路,知道被一截横在山中间的奇树给拦腰挡了下来。
也许是动静实在有些大,他听到了山峰之上隐隐约约好像传来了杜秋玲的声音,但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这一跌中被摔了出去,浑身上下都带着刺痛没办法再扯着嗓子向上吼了。
黑猫很快灵巧地跃到了他的身边,拿头蹭了蹭他,又拿尾巴扫了他的脸一下,像是确认了他还活着一般,便又快速跑到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轻轻顶了一个什么东西过来。
天太暗,闻鹤清眯眼分辨了一下,黑猫是黑的,天是黑的,它顶着的东西也是黑的,让人很难看清。
闻鹤清下意识打开了命眼。
下一秒,黑猫顶着那团东西蹭到了他的脸上。
是一块黑色的晶石,外边儿包裹了一层淡淡的黑雾。
凉丝丝的。
第一百零二章 之后
“闻哥。”景玉宣从文档里怨念地抬起头,“我哥什么时候才回来啊,我真不想干了。”
闻鹤清绕道他身后去看了眼计算机显示屏,看不懂,于是爱莫能助道:“早着呢。”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景玉宣又哀怨道。
“你爷爷说你最闲么。”闻鹤清随口道。
“什么叫闲!大学生就不该有事情干吗!”景玉宣义愤填膺开口,“我论文还没写完呢。”
“年轻人,多体验一下生活,没什么的。而且你只是帮忙处理一下文档,具体的事不都是黄经理做么。”闻鹤清回忆了一下,自己大学的时候写论文很快,选题敲定后三天以内就会在图书馆闭关写完。
“哎算了,我自认倒霉。闻哥,你要不要回去读大学啊。”景玉宣又开口,“我看你没有去读大学,你要想读成人高考或者全日制本科都可以帮你办手续。”
其实读过,虽然学业上没有他师兄厉害,但也拿过奖学金,有回还考了年级第一。
不过这些都不便提,他只说:“不用了,现在也挺好的。”
“行。”景玉宣点头,也不多问,转而说起了别的,“这段时间你都有事儿吧,什么时候再给你排通告啊,谁是真凶刚好给你带了一波热度,你最好维持一下热度。”
闻鹤清:“好的少爷,我可以去干一些活。但是进不了组,我不确定我什么时候会突然有事。”
景玉宣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幸好远景娱乐是我哥在管。不过闻哥你的本事在哪都一样吧,是人都会顺着你的意思来吧。不知道辉乐怎么想的。”
闻鹤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哎,那过段时间有个晚会你去参加一下吧,有个平台办的周年庆典,只需要过去露个人头就好了。”景玉宣在计算机上调了个页面出来给他看。
“好。”闻鹤清道。
景玉宣叹了口气,躺到椅背上,再次感叹:“我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闻鹤清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上面带着一条木珠的手链,正中被绕线圈起来的是一颗黑色的晶石,沾不上体温,一直带着一股丝丝的凉意。
它外观上和任何一颗黑色的水晶没有区别,只是形状不太规则。而用心沉入气息去感受,能察觉到一丝微末的属于景渊沉的气息。
这颗晶石应该是景渊沉在先前的打斗中抛下的,而在最后关头,他在自爆对上那两团煞魂的时候,留了自己的本源气息在其中,也是给自己留了一线生机。
只是可能他没来得及同闻鹤清说。
景渊沉不比常人,他的本源就是一团煞气,他的魂魄被生生炼成煞,然后又逃离出来,靠着残缺魂魄恢复了自己的意识。
所以还是有机会把他……救回来的,但景渊沉诞生于煞气之中,要想让他重新恢复需要炼煞。闻鹤清自然不可能去做炼煞的事。
他松了手,不咸不淡地回着景玉宣:“还早,你自己好好干着吧。”
景玉宣:“那你帮我写一下论文呗。”
闻鹤清:“我高中没毕业。”
景玉宣:“……”
他叹了一口气,说:“好,干就干呗。”
闻鹤清笑了笑,跟他道别出了办公室。
他下楼,去王姐的办公室跟王姐打了声招呼,王姐看了他直呼祖宗,他不好意思地告饶,确实是发现自己比别的艺人闲太多,从《道心》里出来以后,他什么事都没干了。
王姐说:“我现在手上可就你一个,你要再这样,我可就要带新人了。”
让王姐耗在自己这儿确实是于心有愧,闻鹤清赶紧道:“我不介意,您可以就当我废在这里了,去培养一块儿新料子。”
王姐:“……”
王姐瞪了他一眼,没再提这茬:“给你找了几个代言,你来看看,看好了就签合同。”
闻鹤清赶紧点头过去看。
跟王姐商量了一下,选定了男装的代言,王姐说跟那边协商好了就去签合同。
闻鹤清点头。
商量完了之后助理叶晓燕凑了过来,知道他这段时间忙,没怎么看新闻,于是开始跟他分享最近的八卦,讲了半天之后讲到了重点:“宋枝跟裴奚哲又分手了!”
闻鹤清:“……”
闻鹤清:“他们的事还在网上连载呢。”
“在,哎呀,闻哥你有所不知,前两天刚爆出来的瓜,宋枝的大粉脱粉回踩了!”叶晓燕拿出手机给他翻自己存下来的截图,“把他的事情都爆出来了,不知道辉乐的公关怎么做的,还有宋家那边居然也由着这个大粉把消息放出来了。”
截图里是所谓宋枝大粉发的长微博,爆料了宋枝的许多事情,包括那场对原身的网暴,也放出了公司联系他们的证据。
一时之间墙倒万人推,叶晓燕说已经吵了好几天了,辉乐那边的公关做得稀烂,宋枝的声明发得大家越来越逆反。
“跟裴奚哲的事儿呢?”闻鹤清问。
“他俩都分了一个星期左右了,然后这瓜才被爆出来的。但说的不是分了,反正就是闹掰了,他们俩毕竟也没官宣过嘛。”叶晓燕跟他嘀嘀咕咕,翻着手机相册,“要我说真是活该!谁让他之前那么对闻哥你的。”
闻鹤清看着滚动的相册,又问:“裴奚哲现在怎么样?”
“抑郁了,把头像换成黑的,签名全删了,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叶晓燕带着两分无语地说,“可能是跟宋枝的事情闹的吧,不过他导的那部戏首映完了,评价说一般,还有人说难看。”
闻鹤清扬眉,他记得原书里那部戏由宋枝出演,可是大受好评的。
叶晓燕又跟他说了好一阵,主要以讲述宋枝如今的境地为主,三句话里两句话都带着奚落,甚至嘲笑了一番在原书里被描写“圆滚滚的很是可爱”的字体,说写道歉信也不知道把字写好看一点。
她这算是带著有色眼镜看人,但闻鹤清也没说什么,听着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最后还是王姐路过的时候受不了了,问他们晚上去哪吃饭。
闻鹤清抬手说自己跟宋盈有约了。
王姐说你们关系还挺好的,怎么微博都没有互关。
闻鹤清愣了一下,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王姐就说:“你今天去的时候可以跟她说一下。 ”
闻鹤清点头,看了眼时间,跟她们告别说走了。
走到门口,他接到了杜秋玲的电话。
杜秋玲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喊了声“师父”以后,顿了一小会儿才说:“周寒朔死了。”
第一百零三章 见面
他们是在闻鹤清重新爬回山峰之上时遇见周寒朔的。
那时雨已经停了,杜秋玲在山峰上收了伞,那些弟子跟聂行渊还昏迷在地上。闻鹤清爬上去的时候已经有些力竭,护着那块晶石坐在一边喘息,难得的没有思考任何事情。
周寒朔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看着状态也不太好,带着两分疯癫地在石砖上环视了一圈,而后仓皇跑到聂行渊身边,惊声喊着:“师父!”
他衣衫尚且完整,体内的气息流转也正常,想来身为掌门的弟子和长老周文镜的儿子,是不必像普通弟子一样献祭自己,去激活那两团煞的。
方才估计在哪里好好地待着,等着其余人事成,再出来得到他的那一份……气运,好来顽固他只能靠借命而延后的寿命。
闻鹤清淡淡地看着他,想提气用命眼看看他的寿命,但体内灵气枯竭,他只略略低眉,叹了口气之后问杜秋玲:“你记得我之前给你讲的借命公式吗?”
杜秋玲也在看周寒朔,慢一拍才答:“记得。我从前数学很好的。”
“逆推的公式,怎么还命记得吗?”闻鹤清又问。
这次杜秋玲迟疑了两秒,像是回忆了一下才回答:“……记得,大概。”
闻鹤清抬起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周寒朔:“他身上全是借来的命,你试试?”
杜秋玲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又去望周寒朔,觉得他相貌还算端正,没想到也能跟借命这种事牵扯到一起。
“谢珊珊的命,除了主要是给蒋珍珍,但还有部分流到了他身上。”闻鹤清给她解释,“他是聂行渊的弟子,只是大概短寿,于是青岩门便在持续不断地给他借命。而且因为他取百家命理,他的人生轨迹不会慢慢变得和被借命之人一样。”
杜秋玲听得眉头都蹙到了一起,手指动了动,轻轻指了指周寒朔:“那我要……现在做法吗?其实我还是带了朱砂跟黄符来的。”
她拍了拍口袋:“但我,呃,他会配合吗?”
大概率不会。周寒朔和蒋珍珍不同,估计是没什么道德感的。
聂行渊已经死了。
闻鹤清叹了口气:“那就先算了,等我恢复了再说,你试着打一个印记在他身上吧,免得等会儿找不着了。”
杜秋玲就点头,闻鹤清又给她示范了一遍打印记的手势。
周寒朔在聂行渊身边哀声叫了许久,终于抬眼,直直盯上了闻鹤清。
闻鹤清则轻声对杜秋玲道:“出。”
杜秋玲一时紧张,但手自己就动了起来,照着他说的做出了手势,口里念了一遍决,而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忽起,没入了周寒朔的身体里。
周寒朔却如同没有看到这一丝光芒一般,依旧盯着闻鹤清,最后冷冷笑了出来:“这下你满意了吗?我的父亲、师父,乃至我从小的同伴都被你杀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胡闹。
闻鹤清不耐地闭了闭眼,懒得去争那口舌之快。
倒是杜秋玲一下子睁大了眼,虽然不知道刚才这上面发生了什么,但闻鹤清为什么会上山来她还是清楚的:“你有没有搞错!又不是我师父让你什么你父亲你师父你同伴跟他打的!明明是你们先找上他的好不好?你在说什么啊?”
周寒朔阴沉沉地撇嘴,面色抽动得不像正常人:“他们原本没想要你的命。”
“自己动了因果,报在自己头上,怪不了任何人。”闻鹤清淡淡道,声音不大,但也能让周寒朔听得清楚。
他骤地答:“你以为这是他们愿意的吗?”
闻鹤清皱眉,杜秋玲却在一旁听懂了,当即就接:“那那些被你们借命的人,那也是他们愿意的吗?”
周寒朔不答。
杜秋玲一下子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又劈里啪啦道:“你们原本也没想要那些你们借命的人的命吗?你自己的寿数活不到现在,你不去医院抓紧治疗,你非要别人本来活得好好的人的命?你这是什么道理?”
周寒朔从嗓子里滚出来了两个音,又冷笑道:“医院?你以为只有疾病才能带走生命吗。等我的寿命到了的时候,我只会迎来数不尽的意外,躲过了这劫还有下一劫,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做错你可以自己想别的办法呀,照你这么说也没人做错了,你还去借别的命,那不还是你做错了吗?”杜秋玲马上回击他,“好啦,现在你还怪我师父杀了你的……你的亲朋好友,你这人什么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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