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时有手上捏着的卡片末尾甚至有一个笑脸,她把卡片放回去,已经能够描绘出人物的形象——孤僻的,父母离异的女生被排挤后自杀,失去双腿的冤魂没办法离开这个校园。她一直一直在这里徘徊,痛恨每一个闯入这里的人,大概觉得她们也是霸凌她的一员。
拐角处还有楼梯,但每一阶都是血一样的鲜红,踩上去的时候后背发毛。二楼没有教室,是一个空旷的天台,魏时有毫无防备地走出两步,头顶上就传来声音:“为什么你拥有双腿?为什么!”
她穿着遮盖全身的白色长裙,裙摆处血一样的鲜红,魏时有还没回过神来,她已经从上面下来了,在地上艰难地爬行着,一边爬一边伸着手叫她:“跳下去!你为什么不跳下去!”
声音嘶哑。
姜流抓着她的手腕把她往天台边上拉,魏时有这才发现边上翻过去还是狭窄的天台,连着有扶手的梯子。她们踩着梯子慢慢下去,下面隐约有争吵声:“为什么别人不考这么低分,就你考这么低分?”
下意识地,姜流回头看了一眼魏时有的脸,但她没有表情地回望过去。
楼下是半掩着门的房间,年长男人的暴喝声和女生压抑的低泣声交织,魏时有几乎要怀疑她跨越时空看见了过去的自己,不幸的家庭在这一刻有相似的不幸。姜流忽然对她伸出手,但又很快收回去,迎着她的目光解释:“我就是想帮你捂耳朵。”
“没关系了。”
无论是担心她被这样熟悉的场景诱发过去的恐惧,还是想要表达对她的愧疚,都不重要了。魏时有和姜流之间隔开一点空间,依然不眨眼地望着半掩的房门,里面没有声音了。她们再往外走,外面跑过几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她们围着一个人奚落,还没等她们追上去,那个女孩被半拖半拽地离开了。
她们也终于走到了出口。魏时有松了一口气,她的手心全是汗,走出去时有重见天日的轻松感。姜流没再拉着她的手,在约会的下半程都平静镇定,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在摩天轮上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姜流还是对她说了对不起:“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很辛苦吧?”
“没关系的。”
因为已经结束了。
第36章
姜流本能地觉得后悔,她大概不应该上这个节目,也不应该邀请魏时有。对方向她坦诚伤口之后无法面对的人变成了自己。
整个晚上,她没有办法合上眼睛,过去的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放映。她宁可魏时有说厌烦她了,或者当初就没有喜欢过她,这样也比说一直在忍耐她好。
但事实就是这样。
魏时有不是会撒谎的人也不是会开玩笑的人。度过了三年,姜流比魏时有更了解她,但是她没想过对方会在恋爱里觉得痛苦。
在她了解到的一切的规则里,不应该有人会做这样的事情。
姜流起来的时候狠狠擦了遮瑕来盖住黑眼圈,在饭桌上也选择了林梨子对面的位置,晚来一步的何盈一脸懵地坐到了魏时有对面。
“姜流,我选你和我约会吧。”
同样身为爱豆,平时不是没有接触的机会,她们两个在上这个节目之前都对对方有所耳闻。但被这样叫住,姜流不自在地回头寻找魏时有的位置。
“时有刚才上去了。”
林梨子神情很坦荡。
姜流哪怕想到魏时有和陆珏约过会也没办法同样报复性地和她约会,但是没有拒绝的权利。她回房间换外套的时候,魏时有也忽然朝她走过来,姜流太久没感觉到这种连手指头都紧绷起来的感觉,张开口就自动跑出几句话:“我也不是很想……”
“嗯?”
魏时有在她旁边停顿了一下,边关麦边看她,姜流这才看见她手里拿着手机,还没来得及熄灭的屏幕上闪烁的话语。
【可以打个电话嘛学姐】
是她会错意了。狂喜过后的不堪恼怒交织,姜流听见房门关上才狠狠给了枕头两拳,锤完之后把脸埋进去试图装死。
但是装死没用。
听见敲门声,她还是顶着臭脸开门,和林梨子暂时征用了何盈和陈一夏下飞行棋的小角落,顺便连飞行棋也没收了。
“一人一架飞机?”
没想到姜流约会这么敷衍,林梨子脸颊鼓起来又瘪下去,干脆就开始了飞行棋大作战:“我要蓝色方。”
“那我绿……黄色方。”
中华文字,博大精深。林梨子偷笑出声,边丢边问问题:“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选你吗?”
“因为你不想选我前女友了?”
“敌意不要这么明显啊,前辈。”林梨子丢骰子,起飞,然后轻飘飘踢飞姜流的飞机,笑意更深:“只是没有和你约会过,随便试试啦。”
姜流憋着劲不说话,等到林梨子的飞行棋飞到她家门口,才一鼓作气踹飞:“那你怎么不找陆珏?”
这个名字一出来,林梨子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等到新一架飞机安全到达终点才接着说下去:“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
声音里已经带哭腔了,她边拿纸巾擦眼泪边问出真正想要问的问题:“时有喜欢陆珏这种类型吗?”
姜流想反驳她“你看像吗”,但现在她对于魏时有也没有过去的自信笃定,两个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林梨子主动想通:“时有现在还在谈恋爱对吧,差点忘记了。”
“……”
姜流觉得和林梨子约会真是影响她的智力,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我感觉你平时要多吃核桃。”
“你们为什么分手啊?”
无视她的攻击,林梨子更精准地找到她的软肋,并且说了下去:“我分手是因为我觉得太辛苦了,感觉陆珏永远不会对我满意,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女朋友。”
陆珏或许需要林梨子做出削足适履的牺牲。但林梨子也不愿意这样永远牺牲下去。
“魏时有觉得太辛苦了,所以分手了吧。”
姜流直接抄了林梨子的话,两个人对视一眼也找不到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情,姜流边移动飞机边问。
“那你有没有直接和陆珏沟通过?比如说很讨厌演戏不想再演了。”
“类似的话也说过几次吧。但是陆珏说没关系的,她给我的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她也有这样的话语权。”
姜流忽然想起来自己和魏时有吵架是从那个剧本开始,她看完就无法控制地发了脾气。她没法理解演员,只觉得那是挖掘人的不同面,魏时有说适合她,她只觉得魏时有在暗讽她和程桔梗没什么不同。
一样的自以为是,软弱无能,徒有其表。
姜流一直表现得咄咄逼人,但她偶尔也害怕,害怕一睁眼回到过去一无所有,害怕别人看破她面具之下的软弱面孔,只能不断地变得更加面目狰狞。
“我们分手之前也吵了一架,魏时有问要不要演电影,但是我不想做演员。”
她主动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其实她也没有逼迫我去做这件事,她只是问了问,然后我就和她大吵一架。我也不希望跨界,不喜欢做演员,永远唱唱跳跳就好了。
“我们之前一直是这样的,我以为她过得很开心但是她一直在忍耐我。魏时有不是为了更多的曝光才和我在一起的,她是因为喜欢我才和我在一起,所以不喜欢我的时候,她就和我分手了。”
姜流的手握成拳头在桌下发抖,她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流眼泪,但现在它确实流下来了。承认这一切像剥掉她身上的壳,失去庇佑的她被恐惧和焦虑围绕着:“我一直没有看出来,我应该早点发现的,但是太晚了。”
林梨子也没想到她会在自己面前流眼泪,不擅长安慰别人的她只能把自己眼泪也挤出来了:“但是魏时有是真的喜欢过你吧?陆珏不一样的,我偶尔感觉她好像爱我,偶尔感觉她没那么爱我,她可能也是这样看我。人看见蜗牛,就会忍不住去碰它的触角,看着它缩回去再伸出来,因为这样很有趣。”
这样一说,林梨子的眼泪也流下来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心酸起来。
“重来一次我才不和她谈恋爱呢,她根本就看不到我的好。”
“我……”
付出一切代价都好,回到过去重新温柔体贴地对待魏时有比一切都重要。姜流把这句话埋藏进心里,在失去之后才能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在意和爱,人就是这种矛盾的动物。
哭完之后让化妆师帮忙补妆,姜流下楼的时候发现魏时有和歌手两人组在下面看樱桃小丸子,她只能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你们要吃水果吗?我给你们洗点?”
跟在她后面的林梨子跳出来的动作比她快:“我也吃!我来洗!”
原本想展示自己温柔一面的姜流深吸一口气才把火压下去,拿了盘子洗了一碟樱桃捧出去,即使想着做人不要太急功近利也还是用余光盯着魏时有。
察觉到目光,魏时有起身回了房间。邬敛发消息很勤快,一不留神就能发数十条,她仔细读完之后回复对方也很快接上。
她能感觉到和邬敛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对方是很容易受到舆论影响的人,在她和姜流上节目之后变得微妙起来。
无论她是否谈到姜流,聊天的话题总是会歪到姜流身上去,而邬敛也总表现得耿耿于怀。因为她和前任的恋爱太声势浩大了,邬敛没办法不介意这样的问题。
邬敛到底在想什么,魏时有也不清楚。她只能像在上一段感情里那样,展示出无限包容的面貌。
无论邬敛生气还是沉默,她只能给出一种答案——我和她已经分手了呀,宝宝。魏时有也没办法说更多姜流的坏话,指责她不是好的恋人的同时好像也在指责过去的自己。
她也不明白邬敛为什么生气,这种在上一段恋爱里没有接触到的体验陌生得不好适应,只能像之前一样问她:“你现在在生气吗?”
“嗯。”
邬敛的声音不像过去那样明亮了,让人想到将要下雨的阴沉的天:“你以前很喜欢姜流吧?”
这是无法撒谎的问题了。
但说喜欢好像也不太好,魏时有沉默下来,然后生硬地转换话题:“我们现在在一起不是吗?以前的事情不重要了。”
永远在逃避话题。邬敛闭了闭眼,太多想说的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句:“有空出来见见面吧,我想你了。”
“好。”
魏时有松了一口气,和邬敛恋爱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顺利,在最初的火热之后她们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克服。
她习惯和姜流在一起的时刻给恋人留足够的私人空间,但面对邬敛的时候会为对方频繁的疑问感到不适,要经常回信息要报备在哪里在做什么。她不介意对方出门和任何女生彻夜长谈,但她不能和前任出现在同一场合,因为邬敛会觉得不安。
恋爱好像又变得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她甚至没法分辨是姜流不对还是邬敛不对,或者是她不对。
原来要在乎对方在做什么,询问对方在干什么,要入侵对方生活的所有领地,这样才是恋爱吗?
魏时有挂掉电话时天已经阴了下来,她坐在床上看着外面,没有精力再应付姜流。不知道坐了多久,困意袭来,她就短暂地睡了一觉。
她梦见自己牵着邬敛的手走在黑漆漆的路上,路很长天很黑,邬敛一声一声地叫她的名字。
“魏时有,看着我。”
她忽然觉得恐惧,不敢转头,但对方强硬地拽着她,回头的时候看见的是姜流的脸。
第37章
邬敛没有和魏时有提起过她和姜流的短暂交锋。其实她看过她们的恋爱综艺,在认识两人之前,但并没有像更多人那样被打动。
她只是觉得人陷在爱情里面的样子有有一种非比寻常的美丽,无论是单向的爱被碾碎被辜负,还是双向的爱求到难得的圆满。
魏时有肉眼可见地爱上姜流了,可能有演的部分,但实在演得太好了。
邬敛对着手机屏幕里的人的脸产生了近乎怜悯的情绪,因为比起她的搭档,她看起来才是失去理智的那个人。但后面持续三年的恋爱超出她的想象。
也不是持续关注着,只是偶尔登录微博会搜索一下魏时有的名字,也会看她的采访,关于恋情的发言。
周围的人都把她当成了魏时有的粉丝,只有邬敛知道自己仿佛在观察有趣事物的心情。刚开始是好奇,每一天都在期待对方的恋情破灭,到后面就变成了动容。
可能魏时有和姜流真的有好结局呢?但邬敛没有这样想,她在那种动容里面对魏时有产生了其他情绪,可能是喜欢吧。
邬敛读过她的采访,了解她在公众面前展现的所有细节,也懂她眼里的姜流和她对姜流的爱。
但是第一次见面,邬敛就在她面前露出了和姜流相似的姿态,要热情要激进要不合常理,漏洞百出,踩着钢丝的表演。
邬敛在镜子面前演绎过无数次和姜流相似的姿态,已经太熟练了,她也如愿以偿地感受到魏时有的动容。
但同时也觉得更加不安。靠模仿是不可能打败一个人的,但邬敛不认为魏时有在爱她,她觉得对方在爱自己身上拥有的表演出来的和姜流相似的特质。
但她毫无办法,从她开始对魏时有说出第一句话,放下第一支口红开始,可能就没有回头路了。
邬敛觉得自己表现任何一点和姜流不同的地方都让魏时有觉得无趣,她除了成为姜流以外毫无办法。
姜流看出来了吧。无论是她目的不纯,还是她的拙劣演技。在拼盘演唱会的后台碰到了姜流的时候,她的心跳得很快,像是下一秒要跃出喉咙。
对方戴着大得夸张的耳饰,头发微微烫过,身上披着黑色外套,里面是上台要穿的打歌服。不止是漂亮,她身上那种气势让邬敛觉得自己不堪一击。
她永远在迎合别人,面对父母是,面对魏时有也是,她作为赝品怎么能打败真品?
“啊,姜老师你不去休息室坐一会吗?现在还没有到您上台呢……”
旁边的工作人员皮都绷紧了,相互传递眼神,一个颇有地位的工作人员上来打圆场,生怕姜流下一秒要在这里发脾气影响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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