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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刚才试镜的邬敛，在停车场的昏暗灯光里依旧白得惊人，声音比面试时黏糊，带一点甜意:“魏老师能载我一程吗？在这里打不到车。”坦荡得让人难以质疑她的用心。
魏时有望着她，后者鼻尖上盈着汗珠，冲她无辜地眨眼睛，助理在旁边不敢说话。
无论是不是巧合都不重要，娱乐圈里拜高踩低多，对于上位者的奉承好像到什么时候都不嫌少，为此屈膝或者付出更重要的东西也不足惜。而喜好意图是无法揣测的，理智角度和感性也完全不同，但魏时有希望接下来，拍戏的时候能和她好好相处。
“前辈可以载我一程吗？拜托啦。”
试镜的新人双手合十又拜托了一次，她的眼睛弯起来的时候显得更漂亮，从橱窗里的漂亮玩偶变成鲜活的人。
魏时有不做声的时候也是在思考，对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但还是妥协了——邬敛抬眼看着她的时候眼睛好亮，在停车场里昏暗灯光里也亮着，戳到她心里某块角落。
“上车吧，你去哪里？”
“华戏，说起来前辈还是我的学姐呢。”
邬敛和她都坐在后座，对方安分地把手放在膝盖上，又转头看她:“学姐对我今天的表现满意吗？”忽然开始叫她学姐，拉近的距离让空气变得粘稠。
“挺好的。”
魏时有想说以后加油又忍住，不知道怎么划清界限，索性用沉默来对抗，幸好在下车前邬敛也没再说话了。
到达华戏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邬敛开门下去，魏时有终于在夜色里面想起来相似之处。
邬敛和姜流有点相像，也可能在抬眼那一刻，闪闪发光的眼睛很像。意识到这一点，她在回家的路上更加沉默，自己好像比想象中的更难释怀。
但那又能说明什么呢？留恋过去的幻影是人之常情。魏时有确信，她真的在这段感情里没办法再付出更多了，也不期盼再得到任何回报。
但一低头，才发现座位上还落着一管口红，黑色的管烫了金字。落在座位上不算扎眼，但魏时有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起来。
第5章
推开门发现客厅的灯亮着，魏时有惊讶了一下，但坐在客厅的姜流臭着脸，食指一下一下地叩在沙发上，一如既往的风暴前奏。
她神色冷淡下来，从姜流身边经过的时候被对方叫住:“你把猫接回来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它跑房间里把我打歌服抓破了，你知不知道那衣服多少钱？”她没接话，过去的姜流的脸和今天在停车场里望着的邬敛的脸重叠不上，同样也没法和今天发脾气的姜流重叠。
人为什么会变得不一样呢？
“你下次做这种事情不能通知我吗？难道是你一个人的猫吗？”
姜流的声音变得更高，原本准备上楼的人绕回她的面前，拿出手机:“那你衣服多少钱，我转给你吧。”魏时有垂着眼不想和姜流对视，对待姜流突如其来的脾气只有冷处理是好办法，没抬头的她面前的人因为她的动作又顿住。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这句话说出来只会变得更糟，所以魏时有沉默着把手机收回去，转身想上楼，姜流想抓住她的手落空了。
“你没有别的想要说吗？”
魏时有听见姜流在她后面叫她的声音，而她只觉得疲惫，连吵架和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对不起，是我的错，好吗？”
“……”
姜流松开了手，
魏时有能感觉到姜流的目光如有实质地戳着她的后背，但她不想回头去看，直接回到房间里洗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姜流也进来了，她们还睡在一个房间里，不暴露在镜头面前的仿佛是爱的真相。
她们默契地沉默着，魏时有也假装听不见对方把门摔得很响，吹头发的时候姜流的手机在她视线范围内响了一声，然后弹出来一张女生的自拍照。
是一张很漂亮明媚的脸，对方离镜头好近，眼睛弯起来好像月亮。
魏时有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但依然嘲讽地上扬唇角，她想到落在座位里的口红，又想到姜流手机里的自拍。即使没打入姜流的好友圈也知道这位是姜流公司新推出来的后辈，但日后她不需要再保持这种警惕了，分手之后，和姜流有关的事物都和她无关了。
“你……快生日了吧？”
洗完澡出来的姜流边走过来边发问，打开手机时顿了一下，偏头看她又继续问下去:“想要什么礼物吗？”
魏时有的笑意更深，她想到昨天化掉的蛋糕，眼前的人的问题显得更讽刺:“不用准备了。”对上姜流的眼睛，她重复了一遍:“不用准备，我到时候可能要进组拍戏了。”
“女主角是谁？”
“还没定，应该是戏剧学院的新人。”
姜流把吹风机从她手里接过去，手指在她手背上划过，有意无意地发问:“你觉得，她漂亮还是我漂亮？”姜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问出这句话，而遵从内心的她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我去读剧本，你先睡吧。”
魏时有没接话，后者的表情阴下来，看着她走出房间又安静地合上门，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姜流久违地嗅到危险的气味。
*
第二天出门拍杂志封面，魏时有遇到了严苛的摄影师，为一个镜头里的影子是否出框纠结了半天，但最后的成果令人满意。
拍摄的时候换了几套衣服，休息时间摄影师晃过来问她:“你和姜流什么时候拍双人封面吗？我想了一个策划感觉很合适你们。”
“以后吧。”
在圈里的人心眼众多，而魏时有不是温吞的人，这样的回答让摄影师明了，她点着头回去吃工作餐了，还补了一句“可惜”。
但其实没什么可惜的，人总要分开，爱意会磨灭，恨也会消失。魏时有回想过去的浪漫时刻也依然有所动摇，不过回想次数太多，像盘核桃一样反复去摩擦每个棱角，回忆没有变得油光水滑而是渐渐多了一层茧。
感情是会消耗的，在消耗之前不能续上就只能不断地透支最初的感情，最后在一地鸡毛里结束感情。魏时有想赶在这之前说分手，起码不用到撕破脸皮互相指责的地步。
坐车回去的路上也在想怎么更好地提出分手，急刹的时候魏时有差点撞上前座，后面有车停下来，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女生冲过来拍车窗。
“不要脸！坏女人！快和姜流分手！你这个坏女人配不上我们姐姐！”
“神经病！”
旁边的助理小声嘟囔，魏时有的目光落在年轻女孩的身上，她的刘海糊在额头上，蓝白的短袖一看就是某所高中的校服，急得脸红脖子粗。
司机下车把她拉开:“你干什么？为什么追车，你不怕我报警吗？”
听到“报警”二字，女孩的脸鼓起来，她的声音低下去:“我就是想让魏时有和姜流分手！都三年了！怎么一直霸占着我姐姐！”
“你几岁了？”
出乎助理意料，魏时有拉开车门走下去，盯着女孩的脸发问:“在哪里上学？”
虽然网上骂得很厉害，但真人见到确实比镜头里漂亮，女生刚才还活蹦乱跳，被司机抓着手就蔫了:“我才不告诉你，你别想去我们学校打报告！”
“那我报警，你们老师就知道了。”
魏时有板起脸来还是很有威慑力，她看着女孩不忿的脸色，又警告一句:“这样追车很危险，你不怕出车祸吗？是不是逃课过来的？”
“我请假了！”
女孩反驳了一句，盯着她的脸看，因为刚才情绪激动脸还红着:“那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了，你不许告诉学校！要是告老师我就做你的黑粉！”
“谁教你的？谁教你追车的？”
“她们说这样才能表达对姐姐的爱，说和你在一起委屈姐姐了……你是坏女人，一直在利用姐姐……”
“她们教你就听了？老师没教过你独立思考吗？以后不准做这种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不服气，女生的脸还红着，司机早就松开了她的手，魏时有也准备上车回去了，打开车门之前，还是回头说了一句:“总会分手的，你再等等就好了。”
女生大概也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瞪大眼睛看着她，但魏时有没留给女生回答的机会就走了。她对女性硬不起心肠，说圣母也好，对所有女性都带着合理范围内的同情心。不是因为性取向，是因为很多个时刻都有女生帮助她度过一些难关。
“姐，我还以为我在看重生大女主爽文！”助理凑过来握着她的手:“所以真的会和姜老师分手吧？”
“真的。”
魏时有点头，她鼻梁上有一颗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添了几分温柔，动起来的时候让人有想吻它的欲/望。
助理盯着它看了会才补充:“说起来，好像也有点可惜。”
“在一起的时候也付出了很多时间精力，三年也不算短了。”助理很少有谈得长久的恋爱，对于三年这个时间长度不可避免地感到悲哀，但感情好像确实应该及时止损，人不能因为沉没的成本就无限投入。
“那姐你准备什么时候官宣分手？”
“快了。”
魏时有没说自己还没和姜流开口的事情，她瞥一眼夜色，这次回家没有人在等她。她摸黑按灯，走上楼的时候草草收拾了一部分衣服，在角落里发现了半张拍立得。
中间裂开一条歪歪扭扭的线，但撕得很整齐，魏时有还能想起原先两张贴在一起微笑的脸，但现在只剩下她自己的脸了。
魏时有轻轻地叹一口气，把拍立得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没出现在相册里却变成了残骸的照片在提醒她——结束了。又或许说，在这之前，姜流也觉得厌倦了，她们应该分手了。
自己有没有觉察过这个瞬间呢？是不是太迟钝了，才没有早一点发现姜流的情绪呢？是在打电话撒谎的时候，还是在朋友面前说“凑合过”的时候。在无数个瞬间里，她是不是都错过了姜流想要分离和结束的心情？
魏时有是很擅长反思的人，这一刻也切实地在反思自己在感情里面是否错过了太多，但她们已经到达没法挽回的地步了。她不擅长指责，没有办法撕破脸皮去指责他人的过错，因为不知道怎么愈合伤口，只能等肿瘤无限生长最后感情死亡。
小猫咪在她脚边跑来跑去，上次生病完之后好像瘦了一点，但也还是十多斤的猪咪。魏时有俯下身把它抱起来，亲亲它的脑袋:“小乖是乖宝宝。”
*
“可以定制图案吗？或者简单一点，刻几个英文字母上去。”
姜流在奢侈品店里面挑饰品，注意着不能是对方的代言竞品，对着一柜子切割成不同形状大小的钻石思索对方的喜好。
“是买给魏时有的吗？”
柜姐问了一句，姜流边在纸上签名边叮嘱:“不好意思啊，现在不能说出去，这是等她生日才送的礼物。”她没意识到自己也笑了起来，想到对方有点欢喜又有点失落。
前天还是大前天吵的架，魏时有好像直到今天也没有消气，脾气真大啊。这三年恋爱谈下来真的把魏时有惯坏了。
姜流在心里这样想着，顺便把生日送上礼物然后完美和好的场面也构思完成了，助理坐在旁边想插话也不好意思，只能呆呆地望着在柜姐手里被包装起来的礼物。
不是快要分手了吗？原来还没有走到尽头吗？看起来不爱的人反而还积极地维系着这段感情。
提着礼物出门的时候，姜流又交待助理:“这个礼物你先拿回去放着，等魏时有生日再带出来，我怕拿回家被她发现了。”
“好的。”
助理仿佛接过了一块烫手山芋，十几万的钞票此刻在她手里，但又变成了轻飘飘的昂贵首饰:“我会照顾好它的。”
她恨不得随身携带一个保险柜来容纳它，但拎着它回家的路上，忽然产生一个疑问。
魏时有和姜流的感情，还像昂贵的钻石一样熠熠生辉吗？是有灯光照过来会折射出无数的光，还是只有灯光照过来才能发光呢？
第6章
姜流回家的时候，魏时有又出门了，她进门扑空，表情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说实话，她们很少冷战，过去也常常吵架，但魏时有会给她递台阶下。不是没有想过万一魏时有不愿意做先伸手的人那怎么办这个问题，姜流已经在纵容里面变成了不会害怕的人。不害怕魏时有不伸手，不害怕魏时有走远，不害怕魏时有爱上别人。
她们之间始终有种利益做维系，营业伙伴变成生活伙伴也一样合适妥帖，但这一次她有一点不安。不安持续的时间长得令姜流心惊肉跳，她甚至怀疑魏时有的心在游离。这样想着，姜流把冰箱里的葡萄拿出来洗了洗，边吃边看自己参加的综艺，在剪辑过后呈现出来的笑点比她想象中好一点。
裤脚忽然被什么蹭了蹭，姜流低头的时候看见橘色脑袋，顺手把手里的葡萄递过去，小乖照吃无误。
工作日夜颠倒，看了一会综艺节目，她就困得眼皮打架，裹着毯子在沙发上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魏时有在她眼前，但离她很远，在逗猫窝里面的猫。她忽然有点想流泪，想说要不这次先冷战到这里吧。
远远看过去，橘猫变成一滩猫了，叫声比之前微弱一点。姜流起身，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但魏时有的声音没有温度，把她才温柔起来的情绪按下去。
“你今天喂猫了吗？小乖看起来不是很舒服。”
“就正常的猫粮啊……零食也没有给它吃。”
姜流的手插在口袋里，瞥着魏时有想说点什么，但她不擅长给自己制造台阶，还没开口就被对方冷漠询问:“什么都没有吗？”
“啊……我中午起来洗葡萄吃了，顺便喂了它一颗，有什么问题吗？”
她怀疑对方在找茬，原本想象好的温和的话也没办法说出口了，但魏时有的情绪比她更激动:“姜流，猫不能吃葡萄你不知道吗？”往日温柔带笑的眼睛冷冰冰的，没有温度，姜流忽然就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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