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蕴溪摇摇头:“我都可以,看你想吃什么。”
鹿呦拖腔带调:“那就——”
“除了水饺。”月蕴溪板着脸强调,“水饺不要。”
鹿呦笑得不行。
月蕴溪温软地嗔来一眼。
毫无杀伤力,反倒是助长了她的气焰。
“噢,水饺不要,只要……”鹿呦偏头看月蕴溪,红唇一张一合,说了“水饺”同口型的两个字,“是吗?”
月蕴溪装聋作哑。
“是不是啊?”鹿呦挽着她胳膊晃过来晃过去,“好姐姐?”
月蕴溪一听她叫好姐姐,想到昨日克制着不出声,这人攀上来一口一个“好姐姐”叫她别忍得那么辛苦,神色都变得不自在。
“不说话,那就是也不要咯。”鹿呦就不打算放过她。
月蕴溪只好承认,“……你才是真叫人招架不住。”
鹿呦一时笑得更开心。
月蕴溪望着她不知是笑热了还是害羞泛红的耳朵,无声勾了勾唇。
真是越菜越爱撩。
从教学楼出去,天一直没落下一滴雨,鹿呦暂时将伞的事抛在了脑后。
就这么聊着日常琐碎的话题,直走到停车处。
她按了车锁,“滴”的一声响。
月蕴溪打开副驾的门,一下愣住。
位置上坐着一束花,杏色多头玫瑰为主,配了粉色面包菊、香槟色鸡冠花过渡,辅以格桑花、九星叶、喷泉草装饰。
裹着潮气的风从身边擦过,拂进车里,空气里浮着的淡香,勾起她对另一束花的回忆——
那时还在梅雨季,在剧院的后台,音乐会结束后,鹿呦送了她与钟疏云一人一束花。一看就知道是花店的成品花束,几乎每家花店外卖页面都放有那样的搭配。
不似眼前这束。
月蕴溪伸手,将要碰到花时,又蜷起指骨往回缩了缩,“这花是给……菲菲妈妈的么?”
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
不是很疼,但也不是很舒服。
鹿呦太熟悉月蕴溪现在的状态了,因为她曾经历过无数次,或在爱情上,或在亲情上。
怀揣着期待能收到惊喜又畏惧希望落空的忐忑,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试探。
她忽然不想简简单单地说是给你的了。
“是给我女朋友的。”
月蕴溪“哦”了声,垂着头看花,指尖点在包装花束的雪梨纸上,“你还有别的女朋友么?”
鹿呦有点懵:“?”
听见轻笑声,看月蕴溪抬起头,装得恍然大悟的模样:“喔,没有了,是给我的。”
鹿呦才明白,自己又被戏弄了,她就不该改口!就该直接说给你的。
转念一想,真那么说了,没准这人又会蹦出一句:为什么给我?我是你什么人?
“……月蕴溪,你这人真是有点坏的。”
月蕴溪抱起花坐进车里,笑说:“怎么,这会儿又不是好姐姐了?”
依旧是好温柔的语气,汤泉水般汨汨柔暖的音色。
鹿呦腹诽,是绵里藏小针。
雪梨纸划着空气,窸窸窣窣的声响中,鹿呦打着方向盘将车开出停车位。
“为什么送我花?”月蕴溪拥着花问,“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么?”
“确认关系后的第一次约会,算不算特别的日子?”
月蕴溪笑了:“算。”
车驶在梧桐道,像极了昨天经过花店的那条路,鹿呦挡风玻璃外宽阔的道路,回忆说:“其实昨天就想送啦,从医院回去的路上经过花店,看到这个花好漂亮,一下就想到了你,想给你也看看,想买下来送给你。”
只是匆匆一瞥,她就冒出来这样的想法。
绕了好大一圈才将车开到能掉头的路段。
差那么一点,花就要被别人买走。
从店员手里接过花后,她抱在怀里近距离欣赏,满脑子都是月蕴溪收到它时开心的模样。
她庆幸地想,还好没错过。
“原来是这样,好浪漫的理由。”月蕴溪低头,嗅闻随风浮起的浅淡花香,唇角漾开更深的笑意。
外面天色晦暗,随时要落下雨。
而她,在一个晴天里。
“很荣幸,我拥有你的分享欲。”月蕴溪月蕴溪指尖轻轻抚过杏粉色的花瓣,“我很喜欢。”
鹿呦没说话,只是一下攥紧了方向盘。
心脏像套入打气筒的红色气球,骤然一鼓,持续膨胀。
轻飘飘的,又满满当当的。
第69章
给刘姨打电话汇报晚上看电影就不回去吃饭了,她们在步行街将就解决了晚餐,便去了顶楼的电影院。
买了爆米花,给月蕴溪捧在手里。
鹿呦忽然想到说:“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带我们好几个小朋去电玩城?”
月蕴溪点点头:“嗯。”
鹿呦拿出电影票,递给检票员,边说:“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电影,你给每个人都买了爆米花。”
那次去的人多,陶芯身边的位置给了同桌,所以很难得的,鹿呦挨着月蕴溪坐。
月蕴溪一下就想起来,牵唇道:“你把我的爆米花吃了,吃了一大半,然后把桶塞给我说,我不吃了,都给你,你多吃些。”
鹿呦被那时的自己逗得直笑,走到对应的影厅门口才缓过来。
“我还以为那是我的爆米花呢,看完电影才发现,我那桶在自己左手边。”借着过道的光,鹿呦看了眼电影票上的座位,“最后一排,6和7。”
进去拾级而上,她继续道:“你都不知道,我拿爆米花的时候碰到你的手。还在想,咦?蕴溪姐姐这么喜欢吃爆米花啊,自己的那么快就吃完了?都来吃我的了。”
“所以你就好心都让给我了是么?”月蕴溪笑说。
两人坐到位置上,鹿呦问:“你当时是不是挺无语的?”
月蕴溪陷进了回忆里。
她还记得那时候看的是个鬼片。
国产鬼片,一惯的没有鬼,全靠一惊一乍的音乐和镜头吓唬人。
剧情没逻辑,很无聊,她看得犯困,直到鹿呦拿了她的爆米花。
第一次拿,她没当回事。
第二次、第三次……她慢慢发现了规律,只要播放到吓人的场景,鹿呦就会偏垂着脑袋,一手捂着耳朵,一手伸过来拿她的爆米花,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塞。
乖得过分,不吵不闹,害怕了就闷头吃爆米花。
月蕴溪顿时就心软得不成形状,她想以一起吃爆米花的形式陪陪这个胆小鬼。
于是也将手探进桶里,拈了一颗又一颗的爆米花。
影片播放到揭露诡事都是人为后,爆米花桶被鹿呦一把塞到了她怀里。
小姑娘半边身体伏在扶手上,凑到她耳边,特别贴心地,叫她喜欢就多吃些。
“是有点。”月蕴溪低眉浅笑,“想你人还挺好的呢,还知道给我留一半。”
又丢人又好笑。
鹿呦抬手捂住脸,闷声笑了好一会儿,余光里瞥见有人进了影厅,才将将收住说:“差点就留不住了。”
月蕴溪从腿上的爆米花桶里挑了一颗焦糖浇满的爆米花,递到她面前,“所以喜欢爆米花的是你吧。”
刚刚走进影厅的人正在上台阶,小声聊着天,暂时没有特别注意这处。
鹿呦没伸手接,低头,飞快地将她指间爆米花一口咬进嘴里。
齿尖磨过指腹,划出轻微的刺麻感,月蕴溪蜷了一下手,无声勾了勾唇,又递了一个给她。
鹿呦还是直接用嘴叼走了。
被喂了四颗,鹿呦才寻到一个空隙制止下一个投喂:“唔,先不吃了。”
月蕴溪手里已经拈了一颗爆米花,闻言,转而抵进了自己嘴里。
指尖上沾了薄薄一层焦糖,红唇微启,轻轻舔抿掉。
“你……”鹿呦侧头刚好看见这幕,不自觉地咽了咽喉咙。
月蕴溪:“嗯?”
鹿呦像是生了锈的机器,运转摩擦生热,没有思考能力,慢吞吞地把问题问完:“难道不喜欢么?”
月蕴溪转过时,影厅灯灯突然全部被关掉。
在短暂陷入黑暗的那几秒里,鹿呦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温热呼吸的靠近。
近乎本能,她倾身凑过去。
投影落到幕布上,大屏幕亮起光,唇上覆来另外两瓣温软。
不是单纯地相贴在一起,月蕴溪的舌。尖还她唇上舔了一下。
鹿呦大脑皮层瞬间发麻。
很早之前就有人在网上提到过,影厅里有夜视监控,做任何事都会被后台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可她已经无暇顾及那些了。月蕴溪的唇还在贴着她的,湿润、温热、柔软,唇齿缠绵里都是焦糖爆米花的香甜味道。
她以前怎么会分不清友情与爱情的呢?
在这情爱里,一言一行,随时都能挑起的怦然心跳与悸动。
像沸水蒸腾的热气,将整颗心脏充盈。
唇瓣上的触感离开,鹿呦右耳是影片正式开始的声响,左耳是月蕴溪潮湿的气音。
“挺喜欢的。”
分不清,这是在说喜欢爆米花。
还是在说,喜欢爆米花味的吻。
也不需要分清。
椅子中间隔着个碍事的扶手,鹿呦将它掰上去,挪了挪位,紧挨着月蕴溪,边看电影,边从她腿上的爆米花桶中拈一颗出来咬进嘴里。
她也挺喜欢的。
影片前半部分诙谐幽默,后半部分却是让人唏嘘嗟叹。
Incaseidon'tseeyou,goodmorning,goodafternoonandgoodnight.
走出影厅时,鹿呦脑子里都还在回放最后这句经典的台词和楚门绅士至极的一鞠躬,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月蕴溪问。
鹿呦抱着臂踩实扶梯站定说:“这部电影我之前只看过解说,感觉完整地看一遍,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它发人深思的地方好多。”
“是,所以被称之为经典。”月蕴溪柔声说,“聊聊感受?”
“不知道怎么说。”装了伞的包有些份量,鹿呦往肩上提了一下,“想法好多,好复杂,乱乱的。”
感触太多,像一团乱麻缠绞在一起,理不出个头。
“那就想到什么说什么,跟女朋友聊天,不用那么有条有理。”
鹿呦笑起来,“就是感觉,那个虚假的世界就像是他的舒适区,如果没有揭开真相,一直呆里面,好像也还不错。
可我又好喜欢,他脱离被设定好的人生轨迹,一眼爱上罗兰的那段。”
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地看向月蕴溪。
月蕴溪也在看她,目光温润柔软,回应也温柔:“爱是自由意志的自主选择,我也很喜欢那段。”
鹿呦顿觉心里时舒眉展眼,扬起嘴角。
没有什么比观念契合思想同频更令人愉悦的了。
“还有逃离的那段,他好勇敢,能克服畏惧大海的心理障碍,敢面对未知的暴风雨,不管前路如何,只管奋力一博。”
她的钢琴之路何尝不是这样。
鹿呦习惯性地去转尾戒,捏住左小拇指指骨,才想起来,尾戒正挂在月蕴溪的脖颈上,只好垂下手作罢。
月蕴溪视线从她指节上的疤痕点过,伸手过去牵住,五指穿过她的指缝,提议:“逛逛再回去吧。”
“好哇。”
除了没有接连神经的小拇指不受控地微翘,鹿呦四指都弯曲扣住了月蕴溪的手。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纷乱感受里,照着月蕴溪的话,想到什么说什么,“朋友、家人、爱人,参与了一个人近三分之一的人生,是假的也是真的。所有人都知道真相,知道他的人生路怎么走,知道他的父亲一直都在,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察觉到月蕴溪的手收紧,鹿呦顿了顿,才继续:“最后他还能给一句一如往常的祝福,好豁达。”
语气意味不明。
话音未落,她扫见手上腕表的专柜店,脚下步子一转,拉着月蕴溪就往店里走。
不知是拐得太突然,还是月蕴溪走了神,鹿呦明显感觉到月蕴溪卡顿了一下。
进了店,柜姐挂着职业微笑迎上来询问是否需要推荐。
鹿呦摆摆手说我们自己先看看。
柜姐识趣地退到她们后面,保持着一段不会让顾客困扰的安全距离。
店里的香氛清新淡雅,萦绕在空气里,赋予整个空间一种雅致的氛围,结合手表的质感、妥帖的服务,购物体验愉快又舒心。
鹿呦感叹月蕴溪品味真好的同时,不禁好笑地想,难怪那么卖力地推销。
顺着展柜往前,边走边看,忽听月蕴溪轻声问:“如果你是楚门,会那么豁达么?”
鹿呦问:“那你在欺骗我的人群里么?”
月蕴溪滚了下喉咙,声音更轻:“……如果在呢?”
鹿呦想象着这*种如果,一时没说话,片刻后,摇了摇头。
月蕴溪心脏便在快速跳动的过程中,遽然被按下暂停键,高高悬在未知里。
鹿呦侧目看一眼,见她抿紧了唇,促狭的一笑,慢半拍地说:“不知道,很难说会不会,因为我不是楚门。我匮乏的想象力,实在没办法代入自己到那样的境地里。”
她顿了顿,又补充说:“而且,世上也没有如果。”
闻言,月蕴溪眼尾微微一跳,很轻,仿佛是被心脏骤然坠落的失重感牵扯出的肌肉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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