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是一对牵着手并肩而立的男孩女孩,笑容灿烂,容貌隐约有点熟悉。
“我说要自力更生,你答应了的。”我把湿漉漉的发尾拨到耳朵后侧,心虚却嘴硬,“你不要出尔反尔。”
“谁能这么理解自力更生?”祝羽书关了抽屉转身,差点被我气笑,“纪青逸你能不能要点脸?”
他眼底怒意昭然,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但看见我赤着脚踩在地上,满脸慌乱又故作镇定地狡辩的模样,忽然就不往下说了。
我不懂他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奇怪,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给我的压迫感……
比怒气冲冲凶我时更强。
动物本能般的警觉让我没有正面跟他对峙,而是心虚地低头捏了捏垂在大腿附近的浴巾下摆,声音也轻了好多:“就借我洗一下嘛,别这么小气。大家都是男的,讲究那么多干什么。”
祝羽书声音很冷,也很僵:“把你身上的水擦干净……别滴得到处都是。”
我后退半步,站在浴室里哦了声:“你跟纪骅一样有洁癖?”
我这话的意思是嫌祝羽书事多,连水都要介意。可他不知道想到了哪里,英俊的脸上表情猛地一变,看向我的眼神异常复杂。
他沉下脸走了过来,抬手摸上我的颈侧,指腹缓慢地停留在曾让我痛到哽咽的那枚咬痕处:“所以你离家出走,真是因为纪骅?”
这人怎么一边说话一边还要检查东西似的揉来按去,什么怪癖。
我点了点头,顺便打掉他的手:“当然是因为我那二哥。别碰,疼。”
祝羽书盯着我看了几秒,本就深邃的眼瞳被浴室里弥漫开的水汽一浸,更显得望不见底:“不是给你买了药膏么?不喜欢留着这痕迹,为什么不涂?”
第八章
那药膏是拿来涂的?
难道不是他特意买来嘲讽我,暗示我蠢到上个车都能磕碰受伤?
我不信祝羽书这么好心,赌着气横他一眼,往后又退了一步:“谁说我不喜欢?我喜欢死了,就要留着。”
祝羽书忽然上前,拉住我的手臂,强硬无比地把我拽出浴室:“你就是欠收拾。”
还未擦干的水珠顺着我的发梢滚落,在地板上带出一连串濡湿的痕迹。
他自顾自大跨步往前,我却是赤着脚踩在屋内地上的,脚底又冷又滑,难受极了。
我不知道祝羽书要干什么,奋力挣扎,但还是被他冷着脸拉了过去,被迫委委屈屈坐到床边:“如果我身上的水把你被子什么的弄湿了,你别骂我啊,是你非要我坐在这里的。”
祝羽书淡淡嗯了声,双手紧按住我的肩,声音略带沙哑:“我问你最后一次,要上药么?”
我仰头看他,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要。”
我讨厌一切奇怪的气味。
而这种活血化淤类型的药膏大多非常难闻,质感也黏黏糊糊的,如果抹在脸上,绝对能恶心死我。
要知道,连大哥给我涂药,都得先轻声细语哄我好一会儿。
见我拒绝,祝羽书没说话。
他的睫毛垂得很低,眼睑投下一片恍若浓墨的阴翳,叫我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那种让我不安的压迫感又浮现了。
非常……强烈。
他弯下腰,裹在西装长裤里的腿部肌肉紧实无比,顶开我的膝盖时根本没用什么力气:“不要?所以你……其实喜欢被这么搞是吧?”
我被他问得懵了,抬手抵在他胸前抗拒,有点急了:“喜欢什么?!你能不能把话说完整!”
祝羽书的声音冷得出奇:“这么脏的事情我可说不出口。你跟纪骅不是亲兄弟吗?”
亲兄弟这个词让我瞳孔一缩,略过了前半句。
我现在对身份相关的话题高度敏感,经不起刺激。我气得微微发抖,忍不住抬起脚,失控地狠踹了他一下:“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祝羽书捉住我的脚踝:“别乱动。”
我被他一碰,气得更厉害了,愤愤扭头去咬他的手臂:“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这种时候还要来讽刺我?”
他可能是没想到我居然胆子大到敢咬他,愣了下没能躲开,真被我在小臂上啃了一口。
祝羽书撩起袖管,看着上头特别清晰的半圈齿痕,脸色阴晴不定:“……我没有讽刺你。”
我怕小心眼的这家伙报复我,慌乱地连蹬带踹,想逃离这人身边:“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你不可以咬回来,我怕疼。”
对方面无表情:“我知道你怕疼。但这不是更好?”
更好?!
我就知道这人是个死变态!
剧烈挣扎间,我裹着身体的浴巾松开了。
我起初还没注意到,是祝羽书咬牙切齿地抓过我的手腕压到床上,又拿过一旁的被子,不耐烦地把我整个人都裹起来。
“再乱动就把你丢出去。”他黑着脸道,“我知道你很累,所以你现在老实一点,我今晚就让你在这屋休息。属于你的客卧明早能收拾好,你睡一晚,然后给我搬过去。”
我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见休息的地方有了着落,我烦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我想了想,感受了下羽绒被的柔软程度,然后轻轻哼了声,勉强答应这笔交易:“那你呢?”
祝羽书摸了摸被我咬出来的痕迹,一贯波澜不惊的眼底情绪变幻万千:“纪青逸,你觉得呢?”
我顿时警觉,小心翼翼地捍卫自己的睡眠质量:“我跟别人一张床睡不着,你应该也是吧?”
“是啊,所以……”他垂下眼,冷笑着解开自己的皮带,“大家谁都别想睡好。”
第九章
我是偷偷溜进来洗澡的,当然没打开房间里的顶灯和壁灯,就连阅读用的床头灯都没敢开,只在浴室开了下洗漱台的镜面灯。
而这也就导致,卧室内的光线较为昏暗,气氛也……隐约有些古怪。
没有人会在这种环境下吵架吧?
我有些不自在,愣愣地看着祝羽书将雕刻着暗纹的真皮腰带抽出来,随手扔在身后沙发上,衬衫最顶上的扣子也不紧不慢地解开,露出一小块胸口。
而顺着腰线继续往下看……
怎么、怎么会那么大?!
我眼皮猛地一跳,尴尬而不服气地扭过头:“我先睡了,你别吵醒我。”
祝羽书没理我,直接去了浴室。
我考虑了下趁这人洗澡时把他被子偷走的可行性以及后果,最终不怎么甘心地放弃,裹好被子老实躺在床上。
谁让我期间收到了纪骅发来的消息。
很简短,就三个字——
“你等着。”
我猜他应该是被关禁闭了,没回这家伙,转手点开大哥的消息框发了个表情包撒娇,又用我能想到的所有赞美词夸了大哥好几轮。
可惜因为海外时差和事务繁忙的缘故,他做不到像在国内一样秒回我。
贺子潇倒是给我发了好多文件,说我肯定有兴趣。但我还在生他的气,气他在我需要帮助时蹦迪玩乐,所以没往上翻几条,也没回复这混蛋。
我没能等到大哥的回复,就困得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我察觉到床的另一侧发生了轻微的摇晃,紧接着陷了下去。
我这人最怕怪力乱神之类的东西。
我完全忘了自己是借宿在外,吓得头皮发麻,尖叫一声卷过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藏在最里面。
可床板仍在晃动。
这让我愈发不敢大声呼吸,躲在被子里吓得泪眼汪汪。
忽的,被子被扯住了:“出来。”
我抗衡不过那股凶悍的力量,连人带被,狼狈至极地顺着力道滚向床的另一侧,然后额头啪得撞在什么东西上,脑袋闷闷地发疼。
“鬼叫什么。”不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纪青逸你别一惊一乍——?”
我的身体快于意识,直接四肢并用缠了上去,像害怕被带离水域的八爪鱼一样挂坐在他怀里,脑袋颤抖着埋进对方怀里:“开灯……快点……”
啪嗒,光亮洒满整间屋子。
我又哆嗦了一会儿,才有力气睁开眼睛,顺便把泪水偷偷抹在祝羽书的睡袍上:“你就不能睡地板吗?”
他的唇动了动,似乎很勉强才忍住骂我的念头。
我觉得丢人,想从他大腿上爬起来,可身体吓得发软。在我竭尽全力扑棱了几下之后,我没能离开他,反倒磨磨蹭蹭着跟祝羽书越坐越近,甚至能感觉到……
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在硌着我。
我腿脚发软四肢无力,越不得章法地挣扎,蹭得就越勤,身下某个地方的温度也越滚烫。
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可是……
祝羽书不是直的吗?
不然他当初发现我其实是男的,怎么会那么生气,差点跟纪家断绝来往?
所以最合理的解释,是他现在并没有这个意思,但因为我坐在他腿上蹭来蹭去,导致了这场意外。
自知理亏的我有点尴尬,不敢动了。
我等着祝羽书把我弄下去。
他那么讨厌我,应该忍不了多久就会发飙。
可不知道为什么,祝羽书只是伸手扶住了我的腰,并没有叫我滚。
他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一下接着一下。
我觉得很痒,也很怕,手指无力地抓住他的肩:“要不……我睡地板……”
最后打破僵局的,是贺子潇给我打来的电话。
祝羽书深吸一口气,把手机递给了我。
我指尖发软,在屏幕上摸了会儿才顺利滑动按钮,接通时声音有点发颤:“喂……”
对面这回的背景音倒是挺安静的,委委屈屈的语气通过扩音模式,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小逸,我调查完那个冒牌货的资料了,你怎么不理我?他叫沈溪,是跟纪骅一个系的学生,家庭背景挺一般的,下了课还要去打工,你要是看他不顺眼,我找人收拾他。诶小逸,你怎么不说话?你理理我呀?”
就在这时,祝羽书动了。
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揽着我的腰,右腿往床沿的方向挪了挪。可这个打开的动作却让我陷得更深,连带着接触的地方也变多了。
……蹭来蹭去,有点酥酥麻麻的。
我敏感地睁圆了眼,顾不得自己还在跟发小打电话,羞恼又委屈地呜咽道:“你、你放我下去!”
祝羽书很平静:“不放。”
我气得发抖:“你腿被我坐着,不麻吗?”
贺子潇带着笑意的声音骤然冷了:“小逸,你在跟谁讲话?又是坐在谁的腿上呢?”
第十章
我有点意外。
从小到大,贺子潇那人都是笑嘻嘻的,没个正形儿,无论我怎么使唤他折腾他,他都一副好脾气,时不时凑到我跟前,主动绕着我打转。
可他现在居然凶我?还盘问我在干什么?
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自从那个叫沈什么的人出现,一切就都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我甚至都不怎么在意祝羽书的小动作了,后槽牙忍着酥麻感磨了又磨,正要凶回去——
对面那人却先我一步开口。
“我倒是不知道,纪青逸还需要跟贺家的人报备这种事。”祝羽书声音低沉,表情颇为冷淡,“你算什么东西?”
我懵了。
A城就这么大,我们几家同在一个圈子里,彼此之间就算没什么频繁往来,总归是认识的,偶尔碰上了也会点头打打招呼,保持表面的和气。
再加上祝羽书跟我大哥一样,都是已经定下的继承人,真正开始接触家族产业了,身份使然,他们更加不会同我们这些还在读书的小辈计较。
可现在,我却从祝羽书的话里听出了非常明显的……
讥讽和轻慢的意味。
相当不客气。
难道祝羽书跟贺子潇有我不知道的过节?
我眼睛一亮,抓握住祝羽书的手臂,兴致盎然地将手机递给他。
意思是你们继续吵下去,我想听。
谁让我对大哥要求的完成学业、打理公司和其他东西毫无兴趣,对这种事最最好奇。
祝羽书见我这么做,黑下脸顿了几秒,用唇语对我冷冷道——你真不可理喻。
我心态很好,全当没看见。
“我跟小逸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比较随意。”贺子潇敏锐地听出了祝羽书的声音,刚才那股让我心头一跳的阴沉感如错觉般一闪而过,转而没心没肺地笑着回答,“祝总,你跟小逸不熟,只是受纪越山所托,照顾他一段时间,所以才会误解。对吧,小逸?”
我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刚才可能是我反应过度:“嗯。”
祝羽书脸色更差,嘴唇微微翕动。
他骂了我一个蠢字,似乎想把电话挂了。
可我不想让对方这么做,打心底里特别期待这俩人对上。
我赶紧摇头,抱着祝羽书的手臂摇来晃去,眼巴巴等着好戏开场。
跟大哥撒娇时,我就是这么干的。
习惯了。
祝羽书皱紧眉头看看手机屏幕,又看了看唯恐天下不乱的我,面无表情地抽走被我抱着的那条胳膊。
我知道他不是那种无聊的人,大概率会拒绝我。可等真的确认了,难免还是有些沮丧,脑袋也因坏心思没得逞而耷拉下来。
祝羽书盯着我看了半晌,神色有些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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