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讲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眼看粥要冷掉,我的坏脾气按捺不住了。
我举起手,狠狠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贺子潇被我打得愣住,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几分,看着有些无辜和茫然:“小逸……”
我瞪他:“这不是你当初带我来过的度假海岛吗,怎么就荒无人烟了,想吓唬我也稍微用点心思。再说了,贺家也不会容许你乱来。”
贺子潇眨眨眼:“可我已经是继承人了,那些人管不到我。”
“别骗我,你们贺家之前不是还有一个继承人吗?”我推开他,捏捏自己因为打人太用力而隐隐作痛的掌心。
“早出意外死了,药物过敏,抢救不及时,所以按照顺序,我上位了。”贺子潇漫不经心地帮我把碗拿过来,然后维持着笑容看我,“小逸,我现在可以施加影响的事比之前多了不少,就算是比起纪越山,也没差很多。”
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啊。
我气得踩他一脚:“别提我大哥,更不要拿自己跟他比较,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到他的名字,你多关心关心自己。”
贺子潇笑笑,用手指给我梳理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好。”
见他还是懒懒散散,一副没打起精神的样子,我更生气,粥也喝不下了:“我在意你能管多少事吗?我只在乎你能不能好好活着。你们贺家继承权的流转过程绝对是被诅咒了,这几年都出意外死多少个了啊?你就不怕吗?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现在才跟我说!”
贺子潇没说话,只定定看着我。
他神色莫名,似乎在思考。
过了会儿,这人笑着轻声道:“小逸你说得对,我现在的处境可能是挺危险,为了不连累到你,我该尽早离开你身边……”
被我狠狠掐住手腕,又用眼刀剜了好几下之后,这家伙终于识相地选择了闭嘴。
“我觉得这一连串事件绝对不正常。”我抓了抓头发,有些苦恼,“不能这么坐以待毙。等祝羽书回来,我先让他帮忙调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有贺家内部的人在暗中搞鬼,你那边也要多关注。”
贺子潇漠然:“不需要麻烦祝总。”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固执,冷下脸,用比他还要强硬的态度通知他:“听我的,做两手准备。我的运气应该还行,从小到大没出过意外事故,应该……可以分你一点好运。所以调查的这段时间,你得跟我待在一起。”
贺子潇愣了会儿,似乎有些犹豫:“从现在起,一直待在一起吗?譬如你过会儿去睡觉,我也要在你的卧室里待着?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我看着他漂亮的眼睛,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跟我到房间,你坐沙发上处理。”
贺子潇考虑片刻,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
第一百零七章
吃完早饭,我拉着贺子潇回到房间。
脏被子已经被沈溪换掉了。
现在这床是干净的,但我睡觉习惯不太好,所以看起来乱糟糟的,没比昨晚的好多少。
没等我吩咐,这名身份比以前尊贵不少的新晋贺家继承人就如往常一样挽起袖子,很自然地替我铺起床:“又踢被子了?”
我理不直气也壮地嗯了声,然后趁他给我整理东西的空档,趴到窗旁的长沙发上看外头风景。
贺子潇给我安排的这幢别墅位置很好。
一线海景无遮挡,放眼望去就是一片清透的果冻海,庭院里有个私人的无边泳池,岛上配置的娱乐场所基本也都安置在附近,步行可达。
只可惜我从大哥身边逃走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度过,还没机会出去转一圈。
我有些心痒,但昨晚实在跟沈溪胡闹了太久,眼皮沉得抬不起来。
贺子潇一看我这模样,就又叹了口气。
他走到我身边,蹲下来为我逐一脱去鞋袜,然后弯腰抱起我,放到已经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床上:“睡醒了再玩。”
我迷迷糊糊点头。
困得失去意识之前,我察觉到这人捏了捏我的脸颊,埋到我的颈间。
“这次就先饶了你,宝贝。”温热唇瓣蹭过我的耳垂,落下轻软温和的声音,“下次再允许那种垃圾在你身上留下印记的话……每被我找到一处,就给你计一个正字。”
*
可能是睡前被轻声细语地威胁了的缘故,我做了个噩梦。
浮潜时,海水暗处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类章鱼怪物,越过所有人径直扑上来捉住我,然后展开带着吸盘和凸起的强韧触腕,缠住我的脚踝。
我在各种熟悉的人面前被它撕开潜水服狠狠进入,一路拽至暗无天日的深海,被囚在洞穴里无休止地产卵。
而那只贪婪又卑鄙的怪物,分明长着沈溪的脸。
……!
腹部不断挤压抽搐的错觉似乎还在。
我惊魂未定地坐起,转过头望向室内唯一的光源,下意识想从光亮中汲取温暖。
那是一盏圆球状的月亮灯。
光线很柔和,比贺子潇琥珀色的眼瞳还要浅上几分,甚至没有窗外海岸线沿途亮着的花灯醒目,也不知道对视力的损害得有多大。
……只是为了让我睡得更香吗?
笨死了。
眼睛瞎掉肯定就没资格当继承人了。
我呆呆望着他,心脏还在因为噩梦而急速跳动,不受控地砰砰直响。
贺子潇坐在窗边,手边垒着比金融学课本还厚的一沓文件。
察觉到我的视线,这人停下翻页的动作,语含调侃:“终于睡饱了,舍得醒来活动活动了?”
我心有余悸,跳下床赤着脚跌跌撞撞跑过去,闷头扑进对方的怀抱:“子潇……我做了个很可怕的梦……太可怕了……”
那人一怔,环住我的腰轻轻拍打后背:“没事的,没事的,梦都是假的。”
我还在一阵阵发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跟贺子潇强调这个梦有多可怕,又抓过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鼓起来了……里面全是那种又软又滑的卵……”
贺子潇正要说些什么,咔哒一声,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轻手轻脚地推开了。
我坐在贺子潇怀里扭过头,跟投来的两道视线撞在一起——
一道是祝羽书的。
他似乎刚阶段性忙完一些工作。
虽然夜已深,深灰色的条纹领带仍一丝不苟地系着,挺括的西装外套也整整齐齐地搭在手臂上,气势极为凌厉。
而另一道,竟来自纪骅。
我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他,眼睛微微一亮,难得乖巧主动地叫了他一声哥。
这混账家伙却没有回应我算得上是破天荒的示好,而是冷着脸站在原地,很轻很快地又扫了我几眼:“打扰到你们了?”
贺子潇微笑点头。
祝羽书皱眉。
就在我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纪骅忽然烦躁地啧了声,然后维持着那副我欠他钱的表情,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
发什么脾气啊。
他不会以为我被他救了一次,就会眼巴巴追上去,讲好话挽留他吧。
第一百零八章
我攥紧手指,决定今晚说什么也要跟二哥置气,至少明天再给他好脸色。
祝羽书却有所觉察地瞥我一眼,不太赞同地摇了摇头。
然后这人往前一步,径直拦在了纪骅身前。
“你大费周章地过来,只是看一眼就走?”祝羽书道,“亲兄弟之间,就连关心的话也不稍微多讲几句么?”
纪骅沉默着,表情略显僵硬。
祝羽书似乎也没什么耐心跟我二哥作进一步交流,沉着脸捏了捏眉心,然后用稍微温和些的语气和表情朝我招手:“纪青逸,你过来下。”
我不知道祝羽书要做什么,但还是按那人的意思乖乖照做了。
因为那俩人都站在门口的缘故,我每往祝羽书的方向迈出一步,跟纪骅之间的距离也会缩短一些,相当于往纪骅跟前走。
随着我的接近,纪骅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差,眼神莫名复杂,好像我是什么能要人命的洪水猛兽一样:“你……别过来!”
他对我的抵触实在太过明显了点。
这么讨厌我,之前为什么还要帮我?
我面子上挂不住,有些恼羞成怒,又有些说不出的委屈,红着眼圈,说什么都不肯再往前一步,甚至在心里偷偷埋怨起让我这么做的祝羽书。
为了挽回一点颜面,我故意装出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先报复性地踩了纪骅一脚,然后越过脸色有些异样的这家伙,头也不回地扑进祝羽书的怀里:“我又不是找你,别自作多情。”
这时,贺子潇突然轻轻咦了一声。
我扭头,发现他正若有所思地看向纪骅,桃花眼缓缓眯起:“要紧吗?”
纪骅漠然摇头。
贺子潇好脾气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没有半点迟疑地拨通内线电话,安排医护人员过来。
做完这些,他才微笑着解释:“抱歉,如果有人在我的度假岛上出事,传出去实在影响生意。”
……什么意思?
我懵懵地看向纪骅,上下仔细打量,这才发现这人的衣服下摆色泽格外深,呈现出一种被濡湿的状态。
难道……
电光火石之间,我捕捉到了什么。
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猛地拉住脸色骤变的这家伙,然后颤抖着,将掌心轻轻按在他身上。
没用力,可还是……一手的血。
满满一手。
大脑好像陷入了空白。
我狠狠瞪他,一把打掉他想要阻拦我的那只手,然后拉开这人的衣服,露出他身上伤口——
好几道深可见骨的割伤……
狰狞盘踞在对方后背的位置。
闪着血腥流光的翡翠碎片扎在其中,被血浸润得彻底,只露出一点原本的色泽,紫莹莹的。
翡翠碎片的边缘格外锋锐尖利,像是刻意打磨过。我只是稍微碰了一下,手指就被划出血珠直冒的口子。
搞什么啊……
明明身上鲜血淋漓,脸上却一点疼痛的情绪都不显露出来,好像没知觉似的。
要不是祝羽书将他强行留下,贺子潇又发现了异样,我……
一想到我刚才还发脾气踩了二哥一脚,心里的愧疚更加浓烈,几乎要把我吞没。
我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跟我放走你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因为我帮了沈溪,替他作证DNA鉴定结果真实。”纪骅把衣服重新拉下去,语气冷冷淡淡,把我讲过的话还了回来,“纪青逸,你别自作多情。”
第一百零九章
最后,医护团队接走了纪骅。
因为要签署文件,身为负责人的贺子潇不得不跟着暂时离开。
我站在原地,脑子里还是很乱。
……
纪骅有相当严重的洁癖,挑剔又敏锐,连鞋子的侧边被弄脏了都会察觉到,并且立即换一双,容忍不了半点污渍。
我实在没办法想象,他是怎么做到穿着这样一件浸透了血的衣服赶来,然后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一个字都不多做解释。
“是你二哥把话讲得太过分。”祝羽书拍了拍我的头,低声安慰,“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别露出这种难过的表情。”
我呆呆望着祝羽书。
四目相对间,我的情绪被他带着,也逐渐平静下来。
“我没有难过……”我微低下头去,声音闷闷的,“从小到大,我跟纪骅就是经常吵架的。我、我跟他见面了就吵,不给对方留情面,巴不得对方当众下不来台……我早就习惯他这样凶我了,毕竟我凶他的次数更多,还想方设法让他被关了不知道多少次禁闭……”
祝羽书先沉默了会儿,没跟我说“那就好”之类的通用废话,而是斟酌着,缓缓开口:“纪青逸,你和你二哥给我的感觉是……你们都不太会以正常的方式表达自己对家人的关心,也耻于接受这种感情。但实际上,家人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
我赌气反驳:“你的是,我的才不是,而且没人关心我,我不也好好活着吗?”
他摇头:“知道你二哥匆匆赶过来,是为了谁吗?”
我带着微妙的情绪回答:“沈溪。”
祝羽书很平静:“如果真在意沈溪,为什么最先来探望的人是你?”
我斩钉截铁:“顺路。”
祝羽书沉下长睫看我,好几秒钟没说话。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他锋利的眉皱起,西装外套随意抛到一边,两只手托住我的脸颊,“纪青逸,我知道你心里有答案,劝你少在你男朋友面前故意装傻。”
我被迫跟他对视。
那双锐利的眸子好像能看穿一切,轻而易举地越过我用谎言构筑而成的防线,直抵最为脆弱的深处。
片刻之后,我败下阵来,有些不忿地小声嘟哝:“可是,万一是我想错了呢,要知道二哥他一直很讨厌我……”
自作多情多丢人啊。
我的脸皮很薄的。
“真讨厌你,就不会选择自己留下来拖延时间,也不会在我带你离开后给我发消息,警告我不准欺负你。”祝羽书用大拇指把我抿紧的嘴角揉上去,拉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你二哥很关心你,因为放心不下,甚至追到这里来监督。要知道我答应了长辈帮忙照看明轩,基本也都是放养,不可能花心思去关注对方每一天过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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