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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村(近代现代)——叶渔

时间:2025-03-31 10:40:57  作者:叶渔
 
陈锦是唯物主义者,不信世间有神佛,但翠奶奶几乎日日为他上香,替他求菩萨保佑。所以他每每来庙里,也虔心上香,跪在蒲团上拜个心安,也拜奶奶多年如一日的殷切关爱。
 
所以陈锦坚定地说:“一定会的。”
 
洛淅见他如此有信心,也放下心中忐忑。
 
到了下午,庙前燃起火堆,翠奶奶开始烧纸。纸做的寒衣被火烧成灰烬,风吹来时,灰烬就随风飘远,一直飘进那九条河汇聚而成的湖中,浮在水面久久不沉。
 
翠奶奶坚定地认为,这样可以让那些孤苦无依的人在地下也有衣服穿有钱花,只要地上的人还记着他们,他们在地府就不会难过。
 
她不认识那些人,不知道他们的生平,不了解他们的往事,就只是对着残缺的名册磕磕绊绊地念那些名字。一张张黄纸、一个个金元宝、一件件纸衣,都被火烧尽,她想这些人应当有了衣服穿、有了钱花。
 
人间的冬季即将来临,孤苦的魂灵不再饥寒交迫。
 
这样的事翠奶奶一做就是三十年,三十年来她的小本子里记下的名字越来越多,从无名的某某氏,到有名有姓的亡故人。
 
她如春光般风华正茂的年纪里,常住庙里的尼姑叫她阿翠姑娘,如今脊背佝偻年华已逝,她成了翠奶奶。三十年里,她数不清烧过多少张黄纸。
 
风卷起火舌,路口也有三两人正蹲着给亲人烧纸,数个火堆燃起,灰烬混在风里,隐隐的哭声像是乐曲中悲戚的哼鸣。
 
洛淅站在庙堂门口,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眼中流出淡淡的悲伤,但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
 
却见陈锦提着一袋子黄纸,走到洛淅身前:“奶奶说你也要去路口给你的父母烧纸,不然他们今年冬天过不好。”
 
洛淅怔愣住,他茫然地看着那满满一袋子的黄纸,僵硬地伸出手:“什么……什么?”
 
“去吧,在路口烧,一边烧一边喊他们的名字,和他们说话,他们就能收到了。”陈锦将袋子交给洛淅,带着他走至那水泥和泥土交界的路口,帮他割断容易点着的枯草,清出一片空地。
 
洛淅紧张又无措,他从没有给父母扫过墓。
 
崔润和洛旻廷的墓地是洛家一手置办的,他离开洛家后,外婆为了不影响洛淅的成长,从没带他去过父母的墓地。
 
如此十来年,他竟不知此时此刻要说些什么。
 
干巴地张开嘴,洛淅点燃一叠黄纸,轻轻放在泥地之上。他跪在地面,洁白的裤子粘上泥灰,一张接着一张地烧纸,却始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陈锦帮他递着金箔纸元宝,问道:“怎么不说话,纸快烧完了。”
 
“我……”洛淅张了张嘴又闭上,苦笑一声,“我不知道说什么……这种时候,一般要说什么?”
 
“我也不清楚。”陈锦揽住洛淅的手,让他烧纸的速度慢了些,“你就喊他们,说你还记着他们,让他们在下面也要过好日子,大家都这么说。”
 
“好、好……”
 
洛淅连连应下,艰难地张开嘴,吐出几个字:“妈妈,我还记着你。”
 
陈锦赞许地点点头:“对对对,你要是怕他们听不见,还可以直接喊他们的名字。”
 
“崔润妈妈,洛旻廷爸爸。”洛淅莫名觉得有些尴尬,他低着头,说出口的话颠三倒四,是从未有过的混乱,“我记得你们,冬天你们要好好过。”
 
陈锦看着对着自己父母说话都格外疏离的洛淅,听着听着眉头便浅浅皱起,唇角微笑的弧度也显得分外苦涩。他抬起手,拂走挂在洛淅肩膀边的一片黑色的灰烬,赞叹道:“嗯,就是这样,他们会听到的。”
 
洛淅便继续说:“妈妈,你现在长什么样了,还和照片里一样吗?我已经长大很多了,可能你会认不得我。”
 
他想起外婆曾说过在梦里见过他的妈妈,年轻的崔润笑盈盈地在梦里和外婆说着地下的生活。所以他偶尔也在想,为什么妈妈从不来他的梦里呢,难道是他长大的太快,她认不出来了吗?
 
陈锦扭过头去,吸了吸鼻子。
 
洛淅敏感地察觉到陈锦的情绪变化,他拉过陈锦的手,两人一块儿烧了张纸。他便弯下腰,小小声地对着火堆说:“妈妈,这是陈锦,他是我的男朋友。”
 
陈锦诧异地看着洛淅的侧脸。
 
那分外柔和的侧颜,在火光映照中更显温柔。火的热浪灼干眼泪,于是这短短的几张纸燃烧的时间里,没有水滴落入火中。
 
“阿姨你好。”陈锦有些紧张地又烧了一捧金元宝,“我叫陈锦,耳东陈,锦绣的锦。”
 
黄纸和金元宝都不多,很快就烧了个干净。直到那火堆渐渐熄灭,只留一地黑灰时,洛淅才沉默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拍干净裤子上的泥灰,垂眸看着只剩火焰余温的一滩灰烬,忽然拉住陈锦的袖子:“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陈锦见他神色不自然,便带着他先回了家,庙里剩下的事不多,翠奶奶要等到晚上再回家,于是他们两人又骑上来时那辆电瓶车。
 
到家后,陈锦靠在楼梯口,搂着洛淅,与他一同看着满地跑的鸡鸭。夏天里被洛淅当宝贝似的小鸡仔们已经褪去了松软的绒毛,变得格外肥硕。
 
而小狗半只眼执着于追着鸡屁股玩,也一并在院里发疯。
 
“要和我说什么?”陈锦吻了吻洛淅的头发。
 
洛淅有些喘不上气,他想起方才给父母烧纸钱骤然闪现的回忆,不知怎么开口,几次想说,又都说不出来。他紧紧攥着陈锦的衣服,将嘴唇咬得发白。
 
陈锦心疼地亲亲他的唇:“那先不说了?”
 
“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洛淅道,“我之前一直不敢确定我的猜想,直到刚刚我才突然想明白……”
 
“什么?”
 
“你知道我始终都记得洛旻凯作为我小叔时一直都对我很好吧。”
 
陈锦点点头:“嗯,记得,你说比起父亲,他陪你的时间更多。”
 
“是、是……”洛淅声音颤抖,“我一直不记得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小时候那么喜欢洛旻凯,刚刚我突然想起来了。”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浑身发抖:“因为我一直、我那个时候一直在喊洛旻凯爸爸,被阿婆带走的时候,我看着他,也是在喊爸爸。”
 
陈锦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你是说,你觉得自己,其实是……”
 
“不是。”洛淅犹豫地说,“我想应该不是。但我想不通为什么我会管洛旻凯这个小叔叫爸爸,而且洛旻凯两个月前和我见面的时候,不断提起和我妈妈的过往,可能也在暗示我什么。我一直记不清父亲的样子,哪怕看着他的遗照,脑海里也是一片模糊。直到刚刚我才想起来,是我一直在梦里把他和妈妈编排在一起,什么陪我玩、给我讲故事,这些事都是洛旻凯做的。”
 
他无措地抬起头,睁大的双眼里都是惊恐:“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陈锦捧着他的脸安抚道:“不急不急,你先别多想,说不准是时间过得太久了,你也记不清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一直想不起和父亲到底经历过什么,永远只记得六岁前和洛旻凯在一起生活的片段。”洛淅纠结道,“你说,我究竟是想不起来,还是根本就没有?”
 
“你只记得洛旻凯吗?”
 
“不只他,我记忆力很好,记得洛家的很多人,唯独不记得父亲。”
 
“是不是因为他不怎么在家?恰好洛旻凯当时对你又很好,所以你才喊他爸爸?”陈锦猜测,“我看过洛家很多新闻,你出生前后的新闻里都说你爸妈很恩爱,而且你爸还说不管你以后怎么样,洛氏的产业都会给你。”
 
“或许吧。”洛淅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他实在不敢想自己恨了这么多年的仇人,如果变成自己的血缘父亲,那该有多令人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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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无叔叔变爸爸的可能,只是有关上一辈的一些爱情往事,不会再多写这条线啦。
 
马上就让他俩出柜,愿翠奶奶不要生气。
 
 
第九十三章 勇敢的心
 
 
“对了,你有弟弟吗?”洛淅突然问。
 
“当然有啊,你忘了?我弟弟和我爸妈一块儿住。”陈锦顿了顿,又说,“还有个罗山椽算吗,他也比我小。”
 
“那就罗山椽,如果我送了你一块很贵的表当做给你的生日礼物,你会为了帮罗山椽出头,而当众把这块表送给他吗?”
 
陈锦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他斩钉截铁地说:“怎么可能,我再想替他出头,也不能把你送给我的东西转手送给别人啊。”
 
洛淅轻轻点头,沉思片刻,说道:“那我知道了,我可能要回一趟洛家,明天你送我去车站吧。”
 
“回洛家?去洛旻凯那?”陈锦不解。
 
洛淅下定决心弄清父母和洛旻凯之间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也为了让自己这么多年的执念能有个结果。
 
于是他斩钉截铁地点头:“嗯,明天就去,不是找洛旻凯,是我舅爷爷和他的几个儿女一直住着的地方,他们是洛氏的股东,和我父母很熟悉。”
 
陈锦有些舍不得:“我们才见没一会儿,你又要走了。”
 
洛淅扬起一抹笑:“没事,很快又要放假了。”
 
陈锦点点头,他伸脚挡住要扑过来的小狗半只眼,低头和洛淅接吻。
 
洛淅心里好受不少,他蹭了蹭陈锦的衣服,在上头留下自己的味道,然后勉强地伸出两根手指,捏起半只眼的一只小耳朵,蹲下身在它耳边喊:“小脏狗,不要闹我。”
 
半只眼像一台正在运行的滚筒洗衣机,在洛淅和陈锦的脚边打着转,不论洛淅说什么,它都一副我不听、陪我玩的意思。洛淅不喜欢吵闹的狗,但半只眼也算是陈锦养的,于是他忍了忍,最终没有选择躲开。
 
半只眼的另一个名字斑斑,因为太久没和妮子待在一块,它估计自己都有些记不得了。平常叫斑斑它很少有反应,但一叫半只眼,立马就窜过来。
 
洛淅捧住它的小脑袋,手指搭在他卷曲的毛发上,像捏橡皮泥似地揉了揉这只小狗:“斑斑,你一点都不爱干净,不要总往我身上扑。”
 
半只眼将粉红色的舌头搭在嘴外,哧哧地喘气,傻乐的样子看起来完全没把洛淅说的话听进去。
 
它太闹腾了,翠奶奶说家里有这么只小狗,整天横冲直撞烦得要命,最讨人厌的是,它还喜欢把村里那些大大小小的狗都带回家来吃饭。搞得翠奶奶饭越煮越多,自己吃不完,全给了这些狗子。
 
陈锦回家听说这事后,勒令半只眼不许再带好朋狗来蹭饭,如果再带,就要把它丢出去。
 
洛淅回来的迟一天,没看见这样的画面,但他能想象到陈锦插腰瞪眼,跟一只还没他小腿长的小白狗生气的样子。
 
肯定很幼稚,也很有意思。
 
半只眼在原地转圈,追着自己的尾巴咬,累得快虚脱时,终于咬住了那不受控制地摆动的尾巴。它的身体弯成个圆弧,嘴里咬着自己的尾巴,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洛淅好奇地看着它:“干什么呢?”
 
“别管它。”陈锦拉着洛淅上楼,“它狗来疯。”
 
趁着寒衣节他们都回到莨源,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稳定不少,陈锦在想,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跟翠奶奶坦白他和洛淅的事。一直瞒着也不是办法,况且罗山椽已经知道了,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不小心说给晴晴,晴晴要是知道了她妈肯定就知道了,她妈要是知道了……那估计整个莨源村都知道。
 
与其让翠奶奶从别人嘴里听见自己孙子的这些事,不如由陈锦自己说出来,也免得他跟洛淅腻歪的时候总要锁着门关着窗。
 
决定是这么决定了,但陈锦还是揪着衣服,想不出来要怎么开口。奶奶会同意吗?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失望?
 
这些问题始终困扰在陈锦心头,他连声叹气,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愁得头疼。
 
洛淅陪他一块儿躺在床上,握着那双布满薄茧的手,贴近他的肩膀,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就扑在他肩头,即使隔着卫衣布料,也能感受得到。
 
“待会儿我去接奶奶,你先躲楼上别出来,我跟我奶奶说完之后再喊你。”陈锦紧紧攥着洛淅的手,“听到没?”
 
他的手因为从小就习惯了陪奶奶下地干活,老茧一点不少,加上骨架大手劲也重,紧紧包裹地握住洛淅的手时,会因为太用力而让洛淅觉得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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