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怀安这才反应过来这楼下说书的说的正是漳州那一战他击中洋人主舰的故事,那说书人说的跌宕起伏,而且这说的,说着也有点儿太夸张了,后面这不光说他怎么赢了洋人,还说他如何如何英勇在战场上三救阎妄川,他自己听了都脸红:
“这说书的怎么说的这么邪乎?我哪三救你了?”
阎妄川手中剥了橘子塞到阎妄川嘴里一颗,摇头晃脑的听的津津有味儿:
“这是说书又不是奏折,这是艺术,艺术自然要渲染,你快听后面。”
“只见殷大人飞身上马,手中火铳火舌吞吐,将焰亲王身侧偷袭的洋人斩落马下...”
殷怀安...
他没有一次说书听的时候这么有羞耻感,终于在他快扣除两室一厅后,下面说书的声音终于停了,阎妄川摇了摇这屋内的铃铛,很快便有伺候的人进来:
“说的好,重赏。”
就见喜平将一整袋的银子都给了那店家,殷怀安终于恍悟,瞪大了眼睛看着身边的人:
“你...”
阎妄川欣然点头:
“不才,正是小可...”
殷怀安简直不敢在这儿待,急吼吼拉着阎妄川就回了府里:
“你说你让人说书你也别乱编啊,那什么飞身上马救你三次一听就是假的。”
“怎么可能?现在你在京城人的心中可是英武不凡,别说飞身上马救我三次就是三十次他们都信。”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殷怀安已经在坊间听到了一种说法,说焰亲王当殿要求合籍成婚就是因为他数次相救心生爱慕,而且还有人搬出了当年的焰亲王和宁远侯,说当年焰亲王不满赐婚,但是宁远侯在战场中数次相救,最后两人在战场上生出了情谊。
这么一解释,满京城人忽然就不觉得此事儿多么离谱了,毕竟如今与男子合籍成婚的还是焰亲王,而且同是在战场上生出情谊,完全遵照了先祖的行迹,没啥可指摘的,毕竟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嘛,焰亲王只是许了个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天晚上殷怀安洗澡出来,阎妄川正靠在床头看兵书,烛火映照下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拢出一块儿阴影,想起最近京中的传言他忽然明白了阎妄川的用意,自古两人婚配就是看重门楣,齐大非偶,他如今虽然是个所谓的工部侍郎,但是在阎妄川这种累世勋贵,曾经摄政掌权的一品亲王面前还是不够看。
世人的目光总是对强者宽容,阎妄川殿前请旨说的是两相情好,但落在旁人的眼中便可能成了他勾引焰亲王,久而久之什么难听的谣言都会被传出来。
这京城是天子脚下,若不是阎妄川授意,有哪个说书的敢编排一品亲王?一个大不敬的帽子扣下去够所有茶楼的东家喝一壶的了,这些天京城中的言论分明就是这人怕他被重伤,才弄出了这么一个救命恩人的桥段。
殷怀安走过去一把抽出了他手中的兵书,阎妄川看着湿着头发的人赶紧拿起一边准备好的干毛巾,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来,我伺候我们殷大人擦头发。”
殷怀安却忽然抱了上去,阎妄川将湿漉漉的人抱了个满怀,瞧着他不太对劲儿:
“怎么了?”
“嗯?谁欺负我的救命恩人了?和我说。”
殷怀安一把拍了他一下,他也不是个多感性的人,但是他就是觉得这种没有言说却暗暗相互的感觉很窝心,不过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准备把这事儿说出来感动一下,所以抱了一会儿就转过身心安理得地享受王爷大人的服侍了。
婚礼就在十二月,因为是男子所以殷怀安绝不接受什么上花轿十里红妆的仪式,殷怀安是觉得在王府宴请一下宾客就行了,但是阎妄川觉得迎亲的仪式还是不能少的:
“你想啊,这京城百姓都知道我长什么样,但是不知道你长什么样,我前两日还听有人说你长得丑呢,必须得游街给他们瞧瞧。”
殷怀安对于阎妄川这种幼儿园心理很无语,最后还是答应了结婚当日他在自己的宅子,由阎妄川来接他,两人一并骑着高头大马满足一下焰亲王炫耀的心理。
十月初一这天,整个朱雀街上围满了人,殷怀安位于火离院外的巷子更是挤满了人,此刻因为有些微末军功而正式从亲卫军副统领升任统领的宋鸣羽正组织人生生在群众中劈开了一条路:
“都往后站站,挤的殷大人都没路出来了你们还看什么?”
“王爷来了,王爷来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了过去,长长的迎亲队伍,是阎妄川第一次动用一品亲王的全幅仪仗,高头大马上的人一身红色吉服,束发高冠,在军中那冷硬的面容此刻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殷府大门在阎妄川到门前时瞬间大开,礼炮齐鸣,震耳的礼炮声整整鸣了一盏茶的时间,也不知这是火离院给的牌面还是给这位王爷的下马威,直到硝烟味儿散尽,殷怀安才从正门步出,街边的人群恨不得削尖了脑袋去看。
门卫立着的人红绸喜服外罩了一层正红色的烟沙罩衣,长身玉立,端的是无双的样貌。
阎妄川亲自下马为他扶缰绳,眼角眉梢的笑意遮不住:
“殷大人请,我们回家了。”
第97章
阎妄川继承爵位以来, 多数的时间是在北境的,老王爷还在的时候为了避嫌也甚少在府中大宴宾客,但是这一次阎妄川算是奉旨成婚, 焰亲王府一改之前低调的姿态, 这婚礼的邀请函几乎是遍请京中的朝臣,上到皇亲国戚, 高门显贵,低到八品的末流小官都收到了王府的请柬。
这阵仗像是生怕天下人不知道焰亲王大婚了一样,一时之间焰亲王府从清晨起登门赴宴的人险些没把王府的门槛踏破。
王府正门大开, 巍峨的牌匾上挂着红绸, 待两位新郎走进了,鞭炮,礼乐齐鸣, 无数的朝臣恭贺,鞭炮和礼炮的烟雾与人群的笑声交织在一起, 让殷怀安甚至有些恍惚。
人生真是奇妙, 他莫名其妙来了这个世界三年,竟然在这里当着几乎全天下人的面和一个男子成婚了,以后若是不出意外这座王府就是他在这里今后的家, 虽然这里没有自动马桶,没有空调, 但是他想了想那占地面积赶上半个故宫的王府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在一片贺喜声中他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阎妄川穿这样的夺目的红色, 红色的喜服衬得这人颇有些春风得意, 他又细瞧五官,舒眉朗目,不用刀就自然锋利的骨相线条, 嗯,他的眼光确实还不错。
似乎感受到了身旁人的目光,阎妄川用力扯了一下手中的红绸,殷怀安一个不防差点儿被他扯过去,立时瞪了他一眼,这一瞪却被周围的朝臣看得真切,甚至有些调笑议论声。
拜了天地之后阎妄川大声招呼朝臣入席。
今日王府的喜宴堪比大朝会,内厅之中几乎都是宗室皇亲,朝中一二品的大员,但是因着殷怀安出身火离院,虽然现在他已经是工部侍郎,但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秋正和虽然官阶不够,却被安排进了内厅,而同桌除了秋正和便是几个在军中一路随殷怀安征战的火离院的人,明眼人都瞧的出来,这一桌乃是殷大人的“娘家人”。
而就在这一桌得娘家人中却混进去了一个永安王府的世子爷宋鸣羽,这让人不禁想起去年摄政王软禁永安王之后立了宋玉澜的弟弟为世子的事儿,所以这位看着不着调性的二世祖竟然是走了殷怀安的路子吗?
今日的宋鸣羽的脸上扬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得意劲儿,那模样好像今天成亲的是他似的,就见他和同桌的人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想当初,谁人都不知道,就我看出了王爷对殷怀安不对劲儿。”
“你?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这话一出火离院几个年纪小的悄悄凑过来问,就连一边几位年纪大的朝臣,不好意思明着听,却也端起酒杯悄悄竖起了耳朵。
“那可早了,那个时候王爷都还没去南境呢。”
“那你怎么看出不对劲儿的?”
“用眼睛看的啊,焰亲王府什么地方?那可是一品亲王府邸啊,殷大人来王府就和回家似的,而且王爷那会儿总是留殷大人在他院子里住,说是什么殷大人第一次在战场见血,有些不适应,那我还是第一次去战场呢,我还吐了呢,也没见王爷把我带到他院子里睡觉啊。”
话语间到现在还混着极深的怨念,周围人的目光都开始渐渐变了,竟然这么早?
“这么看焰亲王怕是早就动了心思。”
“也不对,世子说的时候正是殷大人救了王爷之后,我觉得还是因为殷大人的救命之恩。”
“对,殷大人第一次上战场就救了王爷,王爷感动之余对殷大人多有照顾也是应该的,此后两年战事两人朝夕相处,有感情也正常。”
“世子爷,您还知道什么啊?”
“我知道的多了,我知道王爷和殷大人在军中一直睡一个大帐,有一次夜里...”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一桌子的人都猫着腰听着,连隔壁桌的大人都不禁身子往这边挪了挪,夜里?这军营里的夜里发生什么了?
还不等这边说完,门口唱和的声音响起:
“永安王到。”
这一声之后,屋内瞬间安静了一瞬,厅中不少人都冲着门口的方向看去,这位永安王自袭爵之后几乎就没回过京城,以至于者京城之中很多官员就没见过这位王爷,今年年前永安王回京之后也是一直称病不曾上朝,朝中人猜测或许还是因为去年与阎妄川之间龃龉,这才不想碰面。
今日永安王府世子已经到了,按说永安王不来也可,但是这位王爷竟然来了?
大梁如今一品亲王就只有这两位,去年还闹出了软禁那样的事儿来,厅中宾客瞧着门口的目光都有多少有些有些探究,带着好奇,却见方才还在厅中的焰亲王亲自出门相迎,待宋玉澜进了厅中众人才算真的看清这位王爷的模样。
宋玉澜一身靛色缀金的素锦长袍,束着墨玉冠,修长身姿如临风之竹,恍若谪仙,只是瞧着唇色和面色都有些病态的憔悴,哪怕是还好的精神也未能遮掩住,一看便知道这怕真是个久病之人,都说这位永安王身子自幼不好,估计多半也是真的。
“晨起用药误了时辰,来晚了些,王爷莫怪。”
永安王的容貌真是放眼京城都找不出两个能出其右的人,他微微欠身,锦缎长袍轻触地,就被阎妄川托住手臂:
“王爷哪里话,王爷能来我便欣喜,这边请。”
殷怀安在一旁冷眼看着那两位演戏,阎忘川昨晚就和他说想要借着这次婚宴“缓和”一下和永安王的关系,毕竟战事暂休,如今宋玉澜和宋鸣羽也回了京城,总是不能总让外人觉得他们还顾着“旧怨”,该下台阶得下台阶。
宋玉澜贵为一品亲王,与内阁朝臣一同入座,路过宋鸣羽那桌的时候侧头看了他一眼,宋鸣羽想起刚才的高谈阔论立刻心虚地起身,规规矩矩行了礼:
“兄长安好。”
宋玉澜不咸不淡的颔首,让外人也瞧不出这对兄弟到底是不是如传言一样不合。
开席之后阎妄川与殷怀安先是敬了众位宾客两杯,然后便端起酒杯单独走到了宋玉澜的面前:
“王爷,此前之事是我不知轻重,得罪之处还请王爷海涵。”
宋玉澜只是喝了两杯酒面上便已浮起微霞,此刻也起身:
“战事紧急,王爷也是权宜之计,那事王爷不必记在心上。”
说完便干了杯中酒,殷怀安瞧着两人装的和才认识三天半似的默默也跟着喝了酒。
之后这酒席上便放开了似的,两位新郎被轮番灌酒,殷怀安自恃酒量不错都已经觉得喝的头脑发胀,脚底发飘了,宴席散时天色都已经暗了。
送走了最后一波人,殷怀安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脸颊绯红,站的小腿发酸,正要说什么,身子就一下腾空,激的他好悬没直接吐出来:
“唔,你干嘛?我正恶心呢。”
阎妄川脸颊也红了,浑身的酒气,精神眼瞅着高涨起来,他掂了掂怀里的人:
“昨晚谁说自己千杯不醉,喝我就是玩?现在怎么恶心了?”
殷怀安浑身发软,脑子里就像是有台离心机似的一个劲儿的转,昨晚吹牛的尿性没了,该认怂就认怂,他趴在阎妄川的肩头,手照着他的后背来了一下:
“驾,送我去洗澡。”
阎妄川低头轻轻咬住了怀里人通红的那只耳朵,微微磨了一下牙:
“把我当马?那今晚殷大人可要好好骑。”
殷怀安的身子都是一僵:
“滚...”
第98章
第二天殷怀安嗓子都是哑的, 一连三天,喜平看着殷大人瞧着他们王爷的眼神都像是含了刀片,他识趣地每晚都将主院里的人早早撤出去, 只留下两个守夜, 以备传唤。
婚礼之后,殷怀安还是不喜欢上朝, 但从前只是在火离院那一亩三分地儿告假也就告假了,现在好歹是个工部侍郎,总会不去朝会也不太像话, 以至于大冬日的早上, 鸡都还没叫,殷怀安就得起床。
这日外面的雪下的格外大,伴着呼呼的风声, 殷怀安一条腿骑在阎妄川的身上,脑袋扎在他的颈窝里正睡得昏天暗地, 阎妄川无论是早朝还是练兵都习惯早起, 醒来就瞧着怀里的人,瞧着世间差不多了才用头发在他鼻子下面扫了扫。
“殷大人,要早朝了。”
殷怀安鼻子痒的想打喷嚏, 蒙住被子不去听这种不想听的话,声音烦的要命:
“不去了, 不去了,给我告假。”
“今日是大朝会, 我也得去, 我给你穿衣服,再坚持一天,明日到年节前我都给你告假好不好?”
殷怀安困得脑袋都抬不起来, 任由身边的人抱他起来,闭着眼睛伸出胳膊,阎妄川一件一件帮他穿衣服,等他去洗漱了才快速起来收拾自己。
外面的雪已经下了半尺厚,冷风一吹殷怀安的瞌睡总算是醒了大半,但是烦躁的心情却一点儿也没有减弱:
“我真是受够了,我能不能辞官啊?这早朝的时间也太早了。”
凌晨五点就开始早朝,这是人过的日子吗?殷怀安一脸闹挺。
阎妄川瞧着他的模样好笑,将人搂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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