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檀一惊,连忙摸向自己刚才掏银票的钱囊。
虽然银票在车马行和肉铺都掏干净了,但里头还有待会儿买菜的零碎银角子和铜板。
果然没了。
他看向那个被王二抓住的小贼,年纪不大,身形瘦小,打扮也不起眼,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路人。
面对人高马大、神情凶悍的王二,小贼连嘴硬的想法都没有,直接将钱袋子掏了出来。
“小的不长眼,冲撞了老爷夫人,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周檀将钱袋子里的钱数了一遍,发现还没来得及少后,就摆了摆手,显然是不想再和这件事纠缠。
王二见此手才松开,将小贼放开。
那小贼一感觉被松开了牵制,连忙钻进了人群里,隐入不见了。
接下来的路程,周檀心有余悸地紧紧拽着王二往前走,还将钱袋子塞进了王二的怀里。
王二没忍住问了出来:“……钱袋子现在不是放在我身上了吗?”
周檀一边津津有味地逛着勾栏瓦子,一边强调:“那也不行,我长得这么好看,下回拐人被拐走了怎么办?”
王二:“……也对。”
他揽过周檀的肩,将人护在怀里,至于心里到底信没信,就是另一番心思了。
两人各怀小心思,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地玩这些小情侣的把戏。
不过走过这一段挤挤挨挨的路,两人还是分开了,大庭广众之下在街上搂抱在外人看来有伤风化,两人也不想被人当猴看,指指点点。
买完河鱼河虾,定好让人送到沸潭楼后,周檀还在隔壁的摊上买了一份生滚粥。
坐在摊位前的桌前,周檀舀了一口,鱼片鲜滑,粥香回味,看似清淡实则里头还放了胡椒,咸鲜十足。
在冬夜里来上这么一碗,胃里暖洋洋的。
但他控制住自己只吃了几口,剩下大半都进了王二的肚子里。
因为今夜还长,瓦市连一半都没走完呢。
“等我们找到厨子,店里就能上些鲜虾粥、生滚鱼片粥,到时候配着辣锅子,那才叫一个惬意。”
两人吃完起身,周檀美好畅想道。
“好,到时候还可以请个白案师傅,两人轮换着做。”王二自然地加进去。
山货都是附近的农户弄来自制的,懒得自己卖就直接卖给一些铺子或沿村叫卖的货郎,在瓦市里卖的就是嫌收山货的价低,情愿自己攒上满满一筐进城卖。
周檀溜溜哒哒,虽然颜色频频让路人回头,但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男人看上去实在不好惹,有些小心思的人也是有贼心没贼胆。
溜达到一个卖山货或有意思的摊位上,周檀就停下脚步,朝后头招招手。
小手一挥,身后人就准备付账。
“这个豆面糯米圆子好吃!”
“王二你尝尝这个,烤兔子,是胡椒味的!”
“这个这个,孜然羊肉串,好香!”
“糖蒸酥烙是什么?好吃吗?”
“这个马蹄糕……”
周檀的嘴走了一路,就没闲着过。
一边嘚吧嘚,一边嚼嚼嚼。
王二负责笑着跟在后头付账,解决他吃不完的吃食。
第61章 火热
等两人逛完整条瓦市, 回家时已是月上柳稍。
翌日一早卯时周檀差点没起得来。
还是一声公鸡打鸣一嗓子给他叫醒了。
从被窝里钻出个头来,周檀眼底都还带着茫然,“……咱家啥时候有鸡了?”
王二正给他找今日穿的衣服, 闻言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昨晚订的,一公两母,留着下蛋。”
昨晚什么时候?周檀脑子里除了瓦市里好吃的真多之外,没有任何王二单独行动的印象。
算了, 不想了,下炕赚钱!
此时天还没未亮,昏昏沉沉。
卯时一刻,已经有帮工陆陆续续来了, 等到卯时二刻人已经来齐了。
周檀无奈, “今日是第一天就算了,你们俩熟悉熟悉,之后按点来就可以了, 不用提早。”他起不来。
四个帮工都站在大堂, 周檀让她们换上店里提前准备好的干净围裙,开始讲都要干什么活。
“下水一定要洗干净, 切成这样的小块,然后穿在木签子上……”
“粉条我待会儿在盆子边上写个标注,一两粉条两文, 秤就在你们手边, 到时候用木夹子架出来称……”
“白粥三文一碗, 豆腐汤一文一碗……”
周檀挨个领着叮嘱,说完注意事项四个后厨帮工就开始手脚麻利地洗菜切菜串串。
一楼大堂被王二这几日简单改造过。
一楼大堂的俯视图是一个正正好的方形,左侧是大厨房,门口处一道厚帘子隔了起来, 占了一楼的三分之一。
右侧则是大堂,三排桌椅敞开摆,摆得满满当当,右上角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暂时被王二封了起来。
因为铺子一面临河,从一楼出门是码头街,二楼推窗出去就是平河上渔船、瓜果船和往来客船的叫卖声,风光宜人,喧嚣又热闹。
但二楼靠后院的那一面居然也开了几个窗子,从窗口处刚好能一眼看清后院的景致。
王二找了人封窗,封好后因为周檀其实对楼上这层还有些别的想法,就暂时空置了。
之前占地很大的柜台被抬出去卖了,换来的是一张很窄的高桌,看上去有些单薄,但是实用不占地。
之前隔起大厨房和大堂的那堵封得严实的墙,也被周檀找专业人士打了两个大洞。
于是挂着厚帘子的厨房门两侧,一边一个方形大窗口,和前世厨房打饭的大窗口一模一样。
只是窗口后头不是成盆的炒菜,而是两口红油大锅。
从进门起,沿着墙就靠着几大架子各式各样的食材,三层的斜坡高架子,每种食材都用一个小木槽装着,摆得满满当当。
王二这时从后院端进来一盆盖着盖子的木盆。
揭开,里头是周檀提前熬好的红油汤底。
虽说真正的诀窍在于辣椒,但锅底方子也得象征性遮掩一番。
挨个倒进两个大铁锅里,就可以开铺门了。
大门一开,外头早早就候着的人就明白开张了。
周檀站在门口被比昨日还多的脑袋惊了一下,笑着赶紧招呼客人进来。
“快进快进!昨日是为着揽客才在外头,天冷还是进来坐着吃舒服!”
“掌柜的,你家这胡椒可真够味,昨日辣得我嘴唇都肿了,但今日又想来吃点,这不,天不亮我就早早来排队了!”
周檀笑容满面,“这可是我男人早年走南闯北得的方子,整个平河县只此一家。”
拿王二先背个锅再说。
“原来如此,这辣味我确实从未在别家吃过。”
“对对,这味道又辣又爽,偏偏吃了点后还停不下嘴,心中只觉真痛快!还想再来一口!”
周檀一边笑着往里招呼客人,一边时不时插一句,引导一下舆论。
说话间,三层食材架子最前头处已经有人驻足停留了。
“这怎么吃啊?”
第一个客人是个爱吃的食客,只是听说码头街新开了家的馆子,其他的并不清楚。
“我知道,我昨日来吃过,你拿一个空盆,遇到喜欢吃的就拿进里头,看到没有,那边有夹子,门口那儿靠着的木板上写着签字价……”
小李就在那里站着,专门给一头雾水的食客解释空盆和夹子的用处,没想到这里头有昨日吃过的人,他指点两番后,不止第一个食客学会了,后头几个也都听懂了。
就这么后头看前头,一个接一个地照着比划学会了。
小李见这里没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就去找周檀。
周檀站在门口招呼半天,正想脱身,面不改色其实内心一喜:“你站这儿,招呼客人,我去后厨看看。”
将活儿一交,周檀站到了左侧窗口后头,以防帮工一个新手,遇上多的手忙脚乱。
王二早已站在了另一处窗口后头,一边看着店里第三个铁锅炸豆腐,一边看着右侧铁锅里的红油火候。
等了一会儿,发现客人还挤在食材架子那边,周檀不由得和隔了个门过道的王二咬耳朵,“这以后是不是得把食材架子再做长一点啊?不然老堵在一处就不好了。”
王二摇头,“没事,他们这是头一回吃,所以还商讨几句,之后熟客的速度就快了。”主要是一楼大堂实在没地儿了。
周檀再看过去,果不其然,最堵的那一段下水架子已经空出了一段距离。
他还能隐隐听到那边人的说话讨论声。
“这不是下水吗?臭烘烘的也能吃?”
这年头没点身家谁敢下新馆子?
只见男人一身书生打扮,家财颇丰,平日从不吃这些腌臜的下水。要不是这沸潭楼昨日差点堵了街,他根本不会引着伙伴好奇心作祟来吃这家锅子。
“你可别瞧不起这下水,特别是猪肠结和这鸭肠,猪肠软糯入味,鸭肠往锅里一涮脆爽无比。”这是昨日吃过的人为下水正名。
说着,还连忙往木盆里夹了不少串鸭肠和猪肠结,这人不识货正好。
毕竟这玩意儿上头写着今日上午只此一盆,再往后的人可就没了这份口福。
“真的假的?”
那书生和他的同伴们看到他衣着料子也不错,不至于口味太差,于是对视一眼,也赶紧夹了不少。
等到几人端着煮好的麻辣烫供在桌前入座后,看到后头的人纷纷扼腕猪肠鸭血鸭掌等没了后,心里才觉得庆幸和对这麻辣烫的好奇来。
一口下去,嘴巴蛰得好疼!
几人眉头紧皱,想放下不吃了,但是看到其他桌上的人都大快朵颐,有的旁边还配了碗金黄方块,有的则是一碗白粥或是豆腐汤。
于是离开的想法又暂时打消了,心里想着会不会是他们的问题。
最开始质疑猪下水的书生喊了声,“小二!”
“哎客官,来了!”
小李连忙小心翼翼穿过堂客,小跑而来。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吗?”
“他们桌上的那个黄色的是什么?还有你们这菜怎么还蛰嘴呢?”
他们几人确实好奇,难道配着黄色的那个东西就不蛰嘴了?
后来几人成了常客后,恨不得当时缝上自己的嘴,这样就不会说出这种丢人的话了。
但此时几人都不明白这家店为何人人说好。
小李是有职业素养的小二。
他没有笑,而是神色如常给几人介绍了店里的黄金玉脂豆腐块,以及他们都是因为昨日开肆满三串免费得的炸豆腐,至于今日,就是五文一碟子。
“……各位客官觉得嘴巴疼,可能是因为咱店里菜色有些辛辣,几位客官不常吃才觉得蛰嘴。”
“那你也给我们来份黄金玉脂块!对了,再来两碗白粥两碗豆腐汤!”几人听后果然动摇了。
五文钱对几个家境殷实的书生算不了什么,平日下馆子去点道素菜都得十几文几十文。
倒不是全然因为小二解释,而是看着店里其他和他们被蜇到嘴的客人此时已经放不下筷子了,他们也想再试试这新奇东西。
“好嘞客官,稍等!”小李赶紧去后厨端菜。
后厨两个帮工分别看着两口红油大锅,还有一个专职炸些炸货,比如店里最贵的十文一串的炸鸡腿,又比如黄金玉脂块等等炸货。
剩下一个就看着两个木桶舀,一桶装着白粥,一桶装着豆腐汤。
王二在后厨长案上剐鱼鳞、片鱼片,架子上的鱼肉没得太快了,他补货都补了两回了。
其实大堂跑堂和后厨备菜串串补货的也缺人,幸好炸豆腐的那个帮工炸完一锅就可以卖一阵儿,可以腾出一个人手在后厨备些其他菜。
没人掌柜收银,周檀只得站在桌子后头,算账收银,偶尔小李忙活不开,还得穿梭在大堂充当临时跑堂。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现在即使翻台了一回,大堂里的十几张桌子依然不够了。
周檀没想过开二楼,且不说跑堂的人手不足,吃到现在食材也补货了好几回,就说让顾客自己端着装着红油的木盆上楼梯,他就不太放心。
所以想都没想,直接就将这个方案pass掉了。
思索片刻,他到后厨唤来王二看着收银,然后自己端了好几碗炸豆腐,气势汹汹地出了门。
他要去借地儿!
片刻,周檀一脸轻松,两手空着回来了。
“解决了,东边那家卖驴肉火烧的愿意把铺子里的桌椅位置让出来,”说到这里,周檀特意看了眼周围,然后小声在王二耳边说道:“因为他家都是送到码头给工人,店里根本没人,都空着。”
王二直笑。
没想到他不仅有想法,还这么能变通,还说服了隔壁铺子也一起变通。
两人分别跟没位置了的顾客说明情况,只说“你们只管去,没有任何强买强卖,不然回来可以找我。”
废话,因为周檀刚才已经把租赁桌椅的银钱交了。
要是那个许老板敢阴奉阳违,他能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这么一来,顾客也没了意见。
而且有手头松的,觉得吃多了辣,正好可以买份那家驴肉烧饼。
于是到了巳时,客人渐渐散去,东边卖驴肉烧饼的许老板捧着一个钱袋子又给周檀还了回来。
“老弟啊,真不是我故意叫唤卖的,是、这、哎呀你这租钱我收着心里不得劲儿。”
许老板是个胖乎乎的老头儿,这铺子也是他一点点从瓦市勾栏打拼起来的,是个白手起家的实干派。
周檀不在意,笑着道:“这租钱您拿着就是,我租是我租,您卖是您卖的,只要不是逼着客人,客人自愿买的,这不违背咱俩的交易。”
“而且,许老板看到今日的场面了吗?我这二楼虽空着,但也并不想做烧饼和驴肉生意,不知道许老板有没有长期合作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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