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陈思开头,不少弟子开始埋怨。
余光年紧着眉,大声斥道:“你们都住口!”
空气顷刻安静下来,余光年放眼望去都是怒气未消的面容,不由舒缓了语气,
“此事有误会,你们再敢如此放肆,便自行去领罚。都听见了么?”
静寂了片刻,四下里才响起三三两两的回应,不尽情愿:“听、听到了。”
“既如此,那就继续训练。”
余光年拂袖而去,他再怎么解释也只是徒然,只希望早日查出幕后之人。
云起山庄里的布局郁离还不甚熟悉,无人指引,循着记忆回松风院也花了不少时间。
方至院门,一把飞镖在眼前呼啸而过,牢牢楔入身旁的墙壁里。
神色一凛,郁离迅速回神,那人在不远处笑意盈盈:
“简初,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不知你是否和我一般?”
郁离目光凉凉:“你要做什么?”
“我的意思从未掩藏过,”
与修轻指飞镖,下巴微抬,“此地不方便说话,先走一步。”
说罢,竟是踏空而去。
郁离无心其他,拔出飞镖,取下了纸条。
“待君后山断崖一叙。”
另有小字附上,“事关当日真相,切记一人赴约”。
将纸条收入手中握紧,郁离眉头微紧:
与修到底要做什么?
“叔父,怎么了?”
官居亦是方才返回的模样。
“与修约我到后山断崖处。”
郁离脸色不佳,官居便猜到郁离应当要去赴约:“叔父要我陪同么?”
“不必,”
郁离缓了缓,唇角微动,“他只要我一人前去,况且过去那些武功剑法我也重拾得差不多了,放心。”
-
穿过枫林,植物不断变得稀疏。
眼前一片空阔,行走在路上,郁离只觉心脏越跳越快。
这是他四年前坠崖的地方。
环顾四周,只有他一人。
郁离朗声:“与修,出来。”
有风自他身后吹过,山林寂寂,没有回应。
余光忽然瞥到一块黑布包裹的东西,布包上好似还绑着一张纸条。
再三确认没有陷阱,郁离小心走到树下,蹲下身去。
“看完不会让你后悔”
扒开一些树叶,再一把扯下纸条,郁离几下打开黑布。
一块半掌大的令牌静静躺着,郁离拿起令牌,翻过面,上面刻着两字“云起”。
是云起的掌门令。
掌门令下还压着几张纸,郁离一一看过,心下骇然。
上面记录着当年所有对云起趁火打劫的门派及人名,足足有几百人之多。
与修是什么意思?
卖他人情,好让他心存感激么?
可这时将掌门令送来,既断绝了他想自行寻找冒充他的人的那条路,又引他将希望寄托在与修身上。
与修,在那件事上又扮演怎样一个角色?
另一边,官居左思右想还是不能由着郁离一人去后山,方打开门,章落雁撩着一缕头发,挡在门口,邪魅一笑:
“听说,你不久前来找过我呀,是么,官居弟、弟?”
“让开!”
章落雁恰来阻拦,官居愈加不安。
“哎,别啊,”章落雁抓住官居一片衣角,“你是不是后悔了,想知道掌门令在哪里?别怪我不提醒你,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你可要把握住机会。”
“那又如何?让开!”
“你叔父就离开那么一会,会有什么事,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么?”
“你怎么……”官居顷刻反应过来,“你是与修。”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如此,许多事都可以解释了。
郁离独自去后山的事章落雁岂会知晓,章落雁缘何会初次见面就缠着郁离、又何以一步步引导他和郁离反目。
官居冷笑:“好厉害的伪装。”
与修手段当真算得上高明,既是老者,又是迟千面,还是章落雁,直把他们耍的团团转。
“不及官居弟弟聪明,”
与修挑眉笑道,“确定不再考虑一下?”
“好啊。”
官居说罢提剑直指与修。
与修侧身躲过,嘴里不忘挑逗:“官居弟弟怎么这么凶?”
“怎么不继续装了?”
官居一剑擦着与修长发而过,带下几缕青丝,眉宇间尽是狠厉。
“没意思,我对简初,那可是认真的,怎么能欺骗他呢?”
与修答的随意,躲闪间连退几步,双手在身前一拦,“我不和你打了,等会将松风院打坏了,简初回来该生气了。”
更重要的是,他再和官居打下去,胜负难分不算,若错过了要事便不好了。
提及郁离,但见与修确实没有离开的打算,官居收了剑:“你欺骗的还少?”
“那怎么能算欺骗呢?我也是为了简初好。”
与修说着坐在了石桌一侧,双手托着脸笑道:“总不能让简初受刺激吧。官居弟弟,你想想,你当真能接受简初即刻恢复记忆么?
恐怕不能吧。”
官居不语,与修全当做是默认,继续:“况且,我也不至于蠢到将自己送到敌人面前任人宰割不是。
再说了,你难道就没有私心么?该不会既盼着简初恢复记忆,早日证明清白,又不希望他就此和你桥归桥路归路,想和他更近一步吧?”
“住口!”
“恼羞成怒了?”与修倒了一杯茶水,懒懒掀起眼皮看向官居,“说来,我一心只想要简初入我门派,可不曾起过旁的心思呢。哪像你,分明知道简初是你的叔父,还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我记得不错的话,群英会上简初受了伤,需要药浴,是你与江辰交换,主动帮简初治伤?”
当时“章落雁”也在,知道这些不足为奇,官居却是顿感不妙。
“你那时候,是真有那么好心还是不愿简初身子被看了去呢?”
极为露骨,没有半点含蓄。
“呵,你费尽心思就是为了激我?如此一而再再而三。”
官居捏紧拳头,面上只余镇定。
“哪有?不过是最后提醒你一次,大梦当醒了,你心里想的那件事,绝不可能发生。”
“与你无关。”
“哦,是吗?”与修将视线拉到院门方向,勾唇,“确实与我无关呢,不过,这应该和简初有关系吧?”
官居闻言猛地回头,只见郁离原本平静的神情仿佛凝固起来,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的身体微微僵硬,眉头蹙起,眼神中闪过困惑与迷茫。薄唇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昨夜的场景猝不及防闯入脑海,郁离细细想来只觉得恐怖。
官居究竟何时起了那些念想?
“叔父?”
手中剑落了地,官居来不及管就要上前解释,却直接迎上郁离冷漠疏离的双眸。
在与修说为他好时,鬼使神差,郁离脚步一顿,选择了继续听二人争论。
可未曾想到,会听到这些。
“既然简初来了,那我便走了,后会有期。”
与修脸上显出得意的笑,运起内力轻松一跃而去。
“叔父,他是与修,他的话不可轻信。”
官居从未像此刻这般心慌,终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你的意思是,与修说的是假的了?”
真真假假,早在官居眼里盛满慌乱时郁离就有了分晓,可他还要听官居亲口说。
只要,官居承认与修说的都是假话。
而回应郁离的,只有默然。
连撒谎也不愿意了么?
“呵。”
郁离只觉一股强烈的情感从心底喷涌而出,如同汹涌的潮水,要将他淹没殆尽。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官居和他的一点一滴,而每一个细节都像是在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郁离闭了眼,用几乎无悲无喜的语气宣泄心中的愤慨:
“官居,我是你叔父,你怎么能……”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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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说的么,我们是亲人,你……这种情感是不对的。你知道么,官居?”
郁离换了几次气,才道,“如果是我哪里做错了,让你误解了,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
或者说,你是不是将依赖当作了爱,这很正常,你只是暂时不懂而已。”
“叔父,对不起,我很清楚,那是爱。”
官居终归是牵住郁离双手,将深埋于心底的情愫一一道出。
身前的人昨日还是自己的侄儿,今日便告诉他说心悦自己,郁离都要分不清此情此景是梦境还是现实。
而官居眼里的情意浓烈得灼人,郁离心头苦涩,这叫他怎么承受的起。
“官居,我们不能,也没有可能,你可知晓?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叔父,我知这份情起的荒唐,可我只是怕你离开我。我曾数次想要向你表明心意,可我不敢赌。在这其中,我从来都不是居于上位的那个,”
郁离既已经都知晓了,那他也无甚可隐瞒的,“我亦很纠结,你我之前隔着叔侄这层关系,我不愿让你和我一同背负骂名,可我也在希冀,倘若你能接受我呢。”
郁离摇了摇头,后退几步:“官居,别再说了。”
手里的温暖撤去,官居苦笑着:“不过,我现在已经知道叔父的意思了。”
即使中途出了意外,但郁离拒绝他,也算在预料之中。
“但我不悔,”
郁离是他年少时的光,曾在寒夜里予他温暖,这般好的人,他后知后觉才懂得珍惜,现下如何肯放弃,
“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恰好这个人不喜欢我。但我知道这份情意的珍重,哪怕没有回应,我也不会就此舍弃。”
官居在说,哪怕他的爱是错的,哪怕郁离不爱他,他也不会停止对郁离的爱。
他爱郁离。
“可是,官居,你要我如何面对兄长和嫂嫂?要我如何面对云起上下?难道要说,是我没尽到责任,让我的侄儿喜欢上我么?官居,你要让我怎么办才好?”
郁离转过身,“罢了,容我想想。”
到底是哪一处地方错了,竟让官居生了爱恋?
“叔父……”
“别跟着我,我想静静。”
话到嘴边,官居只能无奈咽下,他现在也没有资格求郁离不要离开他了。
而那抹身影越走越远,愈显单薄,忽然失去了平衡,像断线的风筝般无力落下。
“叔父!”
云简初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里又做回了曾经那个翩翩少年郎,不知烦忧为何,醒来却发现原来是一场梦。
是呵,不过一场梦。
是不是他再失忆一次就好了?
分明是他一心想要恢复记忆,为何现在反而心中烦闷呢?
意识从思绪里抽离,屋里,静静的。
缓缓睁开眼,待适应了光线,云简初微微偏过头打量周围。
手边似乎有什么抵着他,侧眸一看,云简初立刻闭了眼装睡。
官居是一直守着他么?
他这侄儿,当真是,叫他无可奈何。
从官居长大了一些,不再情愿乖乖叫他叔父之时,他就应该意识到的。
他以为是官居闹别扭,方才故意连名带姓唤他,而今想来,他们的关系,早早的就变了。
昨日……
云简初一愣,他到底昏了多久?
罢了,那些话他始终不敢相信会从他那冷冷冰冰的侄儿口中说出。
哥哥若是知晓官居对他的心思,只怕要从棺材板里跳出来好好将他们骂一顿。
错了,错了。
他简直就是个懦夫,云简初懊恼想着。
他现在已经没办法再直面官居了。
谁能想到他辛苦带大的侄儿竟然?!
可如此,他也只好避着官居。
官居的爱意不歇,而他既无法改变官居的思想,又不能回应官居,只能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总不能,陪官居一同发疯。
唉——
云简初无奈叹气,他好难。
不过,他再装失忆不知可不可行?
“叔父?”
心脏似要跳出来,云简初咽了咽口水,继续装昏。
而这一切落在官居眼里却变了味道,郁离已经厌恶他至此了?甚至不愿睁眼看他。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呼吸一停,云简初只好继续装。
他此刻睁眼,不就都暴露了吗?
身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是远去的脚步声和开关门的声音。
官居走了。
“呼——”
云简初长呼一口气,他憋的好久。
他最近还是不要再见官居了。
与修的身份,他还需再去求证一下。
其他的,是谁假冒的他,掌门令由谁经转,还有死去的南既望,还有很多疑点等他去弄清楚。
“吱呀”
房门再次打开,云简初与官居视线直直相对。
怎么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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