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
沈辞一怔,终于不得不回过头来。
傅声望着他,眼底看不见一丝情绪。
“裴警官是认真的,他想和你们一起完成这份事业。”傅声说。
对方的眼睛好像有什么魔力,沈辞下意识点头:“我知道。他付出了很多心血,我们都看得见的。”
不远处的客厅里,裴野正在翻找刚刚写下行动纪要的本子,对于此刻二人的对话一无所知。
傅声缓缓点头,垂下眼帘。
“你们的心血都不会白费,”他轻声道,“你们会得偿所愿的,我向你保证。”
第106章
自那晚沈辞离开别院后, 保险起见,民主派再没有来过别院。
时间却仿佛被上帝的手拨快了指针,光阴似箭, 院子里的叶子落了,北风携带着寒冬过境。
电视机里不断播报着连日来民众游行、股市崩盘等等的负面新闻。
傅声置若罔闻, 把半新的图纸在桌上摊开, 四角各自用东西压好, 而后随手拿起遥控器, 按下静音。
做完这一切, 傅声拿起椅子上放着的绘图工具,将铅笔握在手心。
“……声哥。”
傅声握笔的手动作一顿, 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微微弯下腰,笔尖沙沙地划过纸面。
玄关那头,裴野笑笑, 换好拖鞋关上门,将愈发紧了的风挡在门外。
别院屋内没什么像样的保暖设施。傅声只在衬衫外简单套了一件薄夹克,脸色依旧苍白得仿佛快要透明,长发简单梳着, 单手拄着餐桌边,垂着眼帘默默在图纸上绘画。
裴野脱下附着着寒气的黑色大衣挂好, 来到桌边, 一边捧着手呵气,一边歪头含笑看着默不作声的人。
连续几次冬季大降温后,室外的夜间温度已经快要突破零下。
裴野颧骨冻得微微泛红,骨节分明的十指互相轻轻搓了搓,把指尖的温度搓热了, 这才小心去碰了碰傅声的脸颊:
“还在画机场路线图呢,声哥。”
傅声的睫羽终于有所反应地忽扇一下。
他似乎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头,却没躲开,继续在纸上画下利落的线条。
“轮渡还没复原完毕,完成后我会让岗亭的小战士拿去。”他双唇微启,“至于蛛网,我看了你整理的材料,等过几日路线图画完,应该很快就能整理出来交给检察院。”
裴野笑眯眯的,喉咙里低低地嗯了一声,笑而不语地望着他。
傅声有些没法继续装作看不见的样子,沉吟一瞬,搁下笔。
“现在外面这么乱,又是关键时期,跑来这里找我做什么。”
他没转过头,盯着图纸,话却是说给对方听。
裴野丝毫没有被赶客的自觉,反倒不慌不忙地往前半步,单手侧撑住桌面,倾身向前。
傅声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慌乱,正要别开脸,忽然听到裴野说:
“外面乱,不过是新党的烟雾弹罢了,他们想混淆视听,让我们拿不准主席究竟什么时候出逃。如今裴初也已经对我封锁了消息,恐怕是准备把这事的保密范围进一步缩小了。”
傅声心下一紧,裴野却又幽幽笑开:
“不过没关系。当初许映山的事,何大哥可欠着咱们俩一个大人情,自然能替我在军部搞来消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有的是途径拿到情报。”
“更何况……”裴野继续道,“新党把军部当成他们的后花园,内部不满的人多了去了。一旦出事,军部有人唱反调,外面警备部的武装虎视眈眈,想逃也没那么容易。”
傅声脸上这才稍微松弛下来,刚要舒一口气,裴野的指节却突然蹭过傅声单薄柔软的面颊。
“停了药,是比前几天来的时候有血色些,”裴野柔声笑着,“从前我怎样劝声哥你细心养病你都不听,为了一个任务,倒是愿意乖乖保养身体了……”
傅声眼底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如林中惊鹿,倏地撤回半步,重新执笔,抿住唇。
他一面拿过尺子,低下头:“我最近身体一直都不差,和刺杀任务无关。”
裴野的手顿了一秒,收回去,脸上笑意却加深了。
“嗯,声哥说是,就是。”
青年脸上笑意盈盈。
傅声眼眶里忽然有点发涩的刺痛,抬不起眸子来,另一只手按住尺子,手臂的肌肉却忽然生了锈的机器似的运转不当,手肘以下微微颤抖起来。
傅声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暗自发力,可发病时的身体无法用意念控制住,不论怎样克制,颤抖还是停不下来。
他佯装无事,稍稍侧过身子,忙着作画。
裴野也不知是不是真没看见,拉开椅子在他边上坐下,看着桌上的半成品。
不是机场路线图,而是钺江码头的分布图。
裴野眯了眯眼睛。
“声哥,”他开口道,“电视上成日在播,想必你也看得出这局势组织已经控制不住了,阴沟里翻船是迟早的事情。等尘埃落定后,我一定想办法,让你远离这一切纷争。”
握笔的手也愈发颤抖起来。傅声也不知道自己该假装忙些什么,放下笔的同时悄无声息地活动了一下抖得厉害的腕子,试着将五指张开又攥拳,肌肉牵连着整片神经都隐隐作痛。
冬日的太阳很远,院子里光秃秃的枝杈像过度曝光的黑白照片,在窗户上分割下裂痕般的路线。
他说不出话来,兀自低着头和病理抗争。裴野忽然又说:
“这图画得真漂亮。不愧是常年拿第一名的优等生。”
对方的语气里透着与有荣焉似的骄傲。
傅声扶着尺子的手一僵,身边人却微微坐直身子,眼神若有似无地瞟过来,带着笑,停留在颤抖的指尖上。
或许是无心,或许只是暂时没有戳穿这狼狈,裴野继续道:
“二哥和我说过,当年在警校,研发部,首都刑侦,特警局甚至国安都抢着向声哥抛橄榄枝,但是声哥你当初想做和傅叔叔一样的英雄人物,所以才把其他人统统拒绝,选择了自己最想要的。”
“声哥真优秀,”裴野笑笑,歪过头仰脸看向傅声,“我小时候跟着组织里那些比我大一轮的人一起训练,好长时间都是吊车尾来着。”
傅声的手倏地一顿,笔尖擦过尺身,在纸上划过流星般的一道碳素划痕。
他们很少这样坦荡地谈论过裴野真正的过去。
长久以来,傅声一直先入为主地认为,自己对裴野无所不知。可他知道,事到如今裴野大方地主动提起这些敏感的往事,并非是想要博傅声的同情心软。
把过往剖开,把真心奉上,才有资格谈论背叛过后的忠贞。
傅声喉咙哽了哽,拾起橡皮慢慢将错画的线条擦去,半晌轻声回答:
“是吗。裴警官过奖了,我没有二哥说得那么厉害,当初来特警局也只是年轻时涉世太浅,想逞英雄罢了。”
裴野没有立刻说话,等傅声把线条擦干净,才站起身,向他靠拢过来。
傅声按着尺子的手随着对方的贴近而愈发僵硬起来。
他想动,却不知道该不该躲,直至对方的手覆住他微凉的手背,按住长尺。
傅声愣住了。
耳畔传来裴野轻得快听不见的一声带着气音的笑:
“声哥,想要就是想要,大方承认,不难的。”
傅声的瞳孔一缩,还没等做出反应,对方拿过他下意识松开的手中的铅笔。
“我来。”
沙沙两声,一条笔直的黑线跃然纸上,笔力沉稳,利落。
裴野放下笔:“做不来就别勉强。”
傅声嘴唇蠕动:“我——”
“我知道,要不是因为这病,一百张这样的图对声哥也不在话下。”裴野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收紧,包住傅声战栗的手,“我也知道,声哥不喜欢麻烦别人。”
“可是总是压抑自己,想要也不肯说,憋在心里,除了让自己难过,没有任何好处。”
傅声眼睛微微睁大了,下意识侧过头。
青年放大的脸,近在咫尺。
裴野仍是温柔而坚定地望着他,见傅声终于肯直视自己,有些高兴地扬起唇角,暗示似的对他挑了挑眉。
“声哥,我们试一试,慢慢来,好不好?”
裴野说着,感觉到掌心的那只手似乎要动,稍微发力,安抚地将其按住。
于是傅声不动了,眼看着裴野抬起另一只手,替他把脸侧柔软的发丝挽到耳后。
微凉的空气里,多了些冷调的雪松味道,凛冽中夹杂着压抑的芳香。
傅声嗓子干得要命,想要移开目光,眼睛却分毫动不得,直勾勾地看着裴野的眸子,极轻声地问:
“什么意思,你今天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裴野微微眯起眼睛。
“人人都忌讳半场开香槟,可是声哥,我最近总是忍不住在想……”
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傅声逐渐滚烫的耳廓,继而穿过浅色的发丝,扣住傅声的脑后。
“我在想,还你自由之后,我该怎么追求声哥。”裴野一脸认真地说完,顿了顿,忽的莞尔,“想来想去,还是要从声哥身上下手,把声哥的心结打开,你才能接纳我呀。”
傅声的心咚地重重一跳。
“我来是因为想你了。”
裴野望着那双朝思暮想的琥珀色眼睛,嗓音低沉:“声哥,我想要什么,一向都不对你隐瞒的。能不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傅声额角皮肤下的太阳穴猛地一泵,身体颤了颤。
“我,”傅声的呼吸急促起来,“我没——”
话音未落,裴野微微俯身,吻住了他的唇。
高筑的城墙在被攻破的瞬间,灰飞烟灭。
傅声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抬手攀住青年宽阔的肩,几乎没有任何挣扎,顺从地张开双唇。
裴野的呼吸顿了顿,原本撑在桌上的手背青筋浮起,一把将图纸和工具扫开,箍住傅声的腰身一把将人抱到桌上,另一只手扣着傅声脑后,将吻加深。
整个过程动作剧烈却不超过半秒,傅声的呼吸频率也登时加快,任对方的舌如攻城略地一般探入,二人唇舌拉扯,呼吸重叠。
吻到动情处,傅声的身体开始瑟瑟发抖,喉咙里溢出情难自抑的咕哝声,每轻轻哼唧一下,裴野的呼吸都粗重一分,扣着傅声后脑的大手无意识地爱抚着青年蓬软的发。
薄荷味的信息素灌满了整个餐厅,加重了冷冽的气息,却让彼此的躯体不约而同地急速升温。
激烈的深吻持续了不知有多久,傅声浑身都过电一般,交织碰撞的感官在体内涌动,他几乎快承受不住这个爱/欲汹涌的长吻,一边挣扎,一边又飞蛾扑火般勾住对方的舌尖,眷恋纠缠。
良久二人才分开,彼此都气喘吁吁,唇角牵起拉长的银丝。
两个人第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只是喘着气注视着对方。
裴野扶着他脑后的手慢慢挪到他脸侧,拇指指腹蹭去傅声唇角暧昧的水痕,眼神已不复最初的清明,眼底仿佛压制着一座蓄势待发的活火山,隐忍的爱恋炙热滚烫。
他搂着傅声的腰,目光一寸一寸的,在傅声殷红的唇上滞留片刻,向下,再向下。
雪松味的信息素顿时浓郁得呛鼻,傅声扶着他的肩咬住嘴唇,感觉对方的眼神像是一把剔骨刀,无形中将他扒得精光,拆骨剔肉,拆吃入腹。
裴野微微勾了下唇角,年轻英俊的alpha迅猛的攻击性稍纵即逝,他附在傅声颈侧,语气温柔,却比最初多了份塞壬似的蛊惑。
“声哥,”裴野哑声道,“试试看嘛。告诉我,想要什么?”
傅声眼里的焦聚一点一滴的化开了,费力地转动漂亮的眼珠,开口时还带着虚弱的鼻音。
“我想……”
青年的声音颤抖着,泫然欲泣。
“我想,”他颤抖的手环住裴野的颈,“想,像刚才这样,再吻一下——唔……!”
再度吻住双唇时,傅声恍然间听到耳边传来低低的笑。
“做得很好,声哥,”那个熟悉的笑声鼓励他,“说出来,就对了。”
……
屋内的信息素愈发澎湃,伴随着不停歇的,还有椅子规律的吱呀声。
餐厅里一片狼藉。裴野靠坐在宽大的扶手椅里,望着跨坐在身上的人,嘶声吸了口气。
失控了。
本来他们都只是想浅尝辄止的。可情动难收,最后竟发展到了两个人都不管不顾的局面,彼此都想纵情放肆一回。
特别是傅声。
“唔……”
外套挂在椅背上,身上的人蒙在冬季的日光浴里,整个人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仰着头时脖颈绷起一道优美蜿蜒的曲线,束着的长发早已散开,发丝随着动作战栗,偶尔蹙着眉泄露出几丝破碎的呜咽。
裴野不敢用力,双手虚握着傅声起/伏的腰肢,不时重重喘一口气,手臂上青筋暴起,却始终不敢狠攥住那截细腰,拦停对方的动作。
室内温度明明很低,两个人却都热汗淋漓。
傅声闭着眼,睫羽颤抖,一手撑着裴野,另一只手扶着对方的肩头,动作格外卖力。
如此主动的模样,完全不像裴野认识的那个他。
几下深浅,裴野忍不住了,终于手伸进衣服下摆,掐住傅声的腰,感受着那里紧绷的皮肉随着动作的拉伸,以及微微顶起的暧昧弧度。
“不行,声哥——”
这个姿势注定会深入,傅声又主动得不像话,身心的刺激让裴野有点情难自制,连唤了好几声,又抓过傅声握着自己肩膀的手贴在唇边吻对方手腕的脉搏,告饶似的,“你抖得太厉害了,声哥,小声,别胡来……”
身上的人置若罔闻,裴野知道是组织长期给他的药让傅声有点恍惚了,咬了咬牙,把自顾自动作的人按住,几下挞伐,傅声立时断断续续地哽咽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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