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完全不能称得上怪异——因为迪诺的脸太过俊美,凯西严重怀疑就算他戴着一块眼罩都不会让人觉得怪异——这个造型让迪诺展现出一种与警官这个身份截然不同的精英气质,让人感觉他应该在华尔街的金融中心、股票交易所抽着昂贵的雪茄操控全球经济命脉或者坐在那种家里没有几个亿连门都进不去的私人会所喝着红酒,而不是坐在警局配备的低配置的SUV里,并且马上就要进到阴暗的监狱里去。
凯西没有回答迪诺的问题,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来纽约警局当一个警官?”
迪诺一怔,随后轻轻笑了笑:“怎么了?我看着不像警官吗?”
凯西翻了个白眼:“你自己觉得呢?”
迪诺看了凯西一眼,又收回目光,意有所指的慢慢说道:“我以前遇到过一个让我印象很深刻的警官,他让我觉得,这份职业也许会很有趣——事实证明,也真的很有趣。”
凯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你说的是我。”
迪诺含笑:“是的。”
“但你依然不打算告诉我我们究竟什么时候见过。”凯西有些挫败。
迪诺笑容不变:“是的。”
凯西打了个左转向灯,他听见短信的提示音,还以为是自己的,刚要伸手去摸,听见迪诺说了一句:“是我的手机——杰瑞发来的短信,他们在盖瑞特家里有发现。”
“哦嚯,”凯西吹了个简单的口哨,“看来沈的搜查令帮了大忙,他们搜到什么了?”
……
瑞克斯男子监狱
依然是上次那个临时的会议室,依然也是当时的这几个人,不同的是,这次还有检察官沈烈和他们一起。
约瑟.盖瑞特看见沈烈,还以为他们是来和他谈控辩交易的,表示他需要一个律师。
凯西耸了耸肩:“随你,这是你的权利,谁都不能剥夺。但我们这次来不是和你谈交易的。”
约瑟定住了,他微微皱眉看着凯西:“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认为你还有的是保留的东西没有说,这整个案子也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凯西敲了敲桌面,“你是打算自己全都说了,还是我们替你说?”
约瑟移开目光,盯着他们身后的栏杆:“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那就我们替你说了,”凯西往后一倒,舒服地靠在椅子靠背上:“从哪里开始呢?是从你的妻子瑟琳娜.盖瑞特当了薇薇安一案的证人开始,还是从你家里天花板上的那本日记开始?”
约瑟.盖瑞特的瞳孔猛地紧缩,迪诺注意到他放在桌子上的双手开始颤抖,他开始暗自戒备,以防约瑟盖瑞特突然暴起。
第42章 意义何在
第四十二章意义何在
约瑟在瞳孔震动了二十秒后, 移开了目光,注视着凯西背后一根根竖直的牢房的柱子:“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你知道。”凯西往右边一伸手,迪诺把自己的手机解锁后放在他的手上, 他拿过手机,随手一转,迪诺的手机在他手里横向水平的转了一圈, 这一通动作行云流水, 吸引了迪诺所有的视线。
凯西把迪诺的手机放在自己眼前,自己舒舒服服地靠着椅子,还像大爷一样, 左脚腕搭在右腿膝盖上,清了清嗓子,开始大声朗读杰瑞给迪诺拍照发过来的日记本的图片:“……昨晚我又睁着眼睛到天亮,因为我一闭眼睛就能看见我的宝贝躺在血泊里的样子,她白嫩的脸庞已经变成了青色,血从她的眼睛里、耳朵里、鼻子里流出来, 我不能再承受这些了, 我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约瑟没有出声阻止凯西继续读下去, 凯西没有看他, 因为他知道迪诺会注意的——确实,迪诺虽然面无表情只是在一旁坐着,但他其实一直在观察约瑟,凯西一边读,迪诺发现约瑟虽然没有举动, 也没有表情的变化,但放在桌子上的手慢慢的握紧成拳,迪诺戒备起来, 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蓄着劲,准备万一约瑟把桌子掀起来的时候他能一瞬间按住他。
可出乎意料的是,约瑟没有动,尽管他的手握拳握的已经出现了青筋,但他依然没有动。他没有反应,凯西没有达到目的,当然就得接着往下念:“……今天我跟踪了他一天,他坐在咖啡店的窗边盯着一个穿短裙的姑娘,那个目光让人作呕,我知道他终有一天会忍不住的,我宝贝的死根本无法触动这个畜生一分一毫,我知道他总会忍不住的,很快了……”
凯西顺手按了锁屏键,抬眼看向约瑟.盖瑞特:“我猜这个穿短裙的女孩就是薇薇安.利特,你觉得呢?”
约瑟的喉头滚动了两下,重复了刚才说的唯一一句话:“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好,”凯西也不生气,看了看手机,伸手递给身边的迪诺,示意迪诺解个锁。迪诺也不接过来,直接把手机密码告诉了他。凯西悻悻然,也不能装作没听见,把手机拿过来解锁了,继续读日记本上的内容:“……我看见他尾随那个可爱的女孩子进了咖啡店的卫生间,然后放了个正在清洗的牌子在门口,我知道他想做什么,我知道他正在做什么,他在对那个女孩做当时对我的宝贝一样的事!畜生!……我知道这样是错误的,我知道我正在毁了那个女孩儿的后半生,可我没有办法,我现在也许能救她,但下一次,安迪.赫尔曼依然还能对下一个、下下一个无辜的女人动手!原谅我……对不起……”
“……停下。”
在凯西抑扬顿挫的朗读声音中,约瑟.盖瑞特终于有了反应,却不像是他们曾预想的那样,大喊大叫愤怒地恨不得把凯西的嘴堵上——相反,他只是非常平静,非常低声地说了这两个单词:“……停下。”
凯西没有停下。
他继续读道:“……我要窒息了!我受不了这所谓的一切,这个狗屎的世界,这个狗屎一样的司法系统!他们怎么、怎么敢、怎么能!因为我是莉娜的母亲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人证了吗?因为我是莉娜的母亲,我就按着安迪.赫尔曼的头,拿枪指着他让他去强|奸|第二个女孩儿了吗?!八年!只有短短的八年!我的女儿付出了她整个后半个人生,我还能看见她那天满身的鲜血,而这个畜生,毁了两个女孩的人生,却只需要在监狱里舒舒服服地待上八年?!……”
“我说了停下!”
这次约瑟.盖瑞特的反应终于变大了,不再是冷静淡漠的陈述,他的声音里戴上了颤抖,迪诺发现紧握成拳似乎不能承担起他激动的情绪了,他把拳头张开,用力的捏住了桌子的一角,鲜血从他掌心里流出来,然后一滴一滴地掉到地上。
他轻轻拍了拍凯西的腿,示意他继续念,再加点火候:“……我已经没有未来了,我马上就要死了,但他也必须付出代价。我知道我疯了,我是疯了,我要他死,我要他死在被释放的前一天,我要他死在希望和光明马上就触手可及的一刻,却发现永远都无法拥有!”
“我说了他|妈|的|停下!!”
约瑟.盖瑞特终于爆发了,他无视手心里流着血的伤口,愤怒地试图把桌子朝对面的警官们掀起过去,迪诺一直蓄着劲的身体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双手按在桌子上,硬是把已经被掀起一大半的桌子又猛地按了回去。在电光火石间,约瑟.盖瑞特无意地将手里的血滴甩在了迪诺的脸上。
迪诺感受到脸上突如其来的一丝温热的液体触感,他伸出手触摸到了那一小块地方,在食指上看到了猩红色的血点。他没有再说什么,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轻轻地将白皙的脸上那抹无比明显的红色拭去,站起了身,淡淡道:“走吧。”
说完,他把那块沾了血迹的手帕团成一团,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凯西把手机还给迪诺,也站起了身,正当他们准备走出这个临时审讯室的时候,他们听见约瑟.盖瑞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充满了疲倦,暗哑,还有仿佛一瞬间变得苍老的意味:“你们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我已经认罪了,我没有叫律师,我甚至都不会和你们的检察官关于控辩协议的任何条件进行任何的讨价还价!不管你们是关我二十年五十年还是干脆的死刑,我都认了!你们、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些事全部翻出来,为什么要把我再次带回那些血淋淋的过去里?!”
迪诺没有停步,他一直在往前走,却在原本通往出口的岔道里拐去了卫生间所在的那个方向。
但是凯西停步了。
他回头看着满头白发,眼睛里有泪水不断涌出的约瑟.盖瑞特,认真地回答:“因为我们想知道真相,也想在法律允许的范畴里,给予所有人最大限度的公平与正义。”
……
纽约市曼哈顿检察院
沈烈敲开了马特办公室的门,后者正在办公桌前写文件,看见他进来停下了笔:“怎么了?”
沈烈扬了扬手里的文件:“你现在有时间谈一谈吗?”
马特挑挑眉:“谈什么?”
沈烈进门,反手把门关上:“谈约瑟.盖瑞特。”
第43章 法理与人情
第四十三章法理与人情
凯西是在卫生间找到迪诺的。他推门进去的时候, 迪诺正在镜子前面拿着另一张干净的手帕仔仔细细一点一点的擦脸——说是擦脸也不准确,他只擦了右脸的颧骨的地方,恰恰就是刚刚被约瑟.盖瑞特的血溅到的地方。哪怕他的脸上已经一点血迹都没有了, 他依然还是固执的用手帕不停地擦拭,凯西看到他右脸颧骨的地方已经明显的红了起来,因为他皮肤白皙, 所以红的越发明显, 活像被人打了一拳。
迪诺没有注意到凯西,他只顾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脸,但他正要接着擦拭的时候, 他的手腕被轻柔地拉住了:“……已经干净了。”
迪诺从镜子里看见了在他身后的凯西,停下了动作,松开手让那张其实已经很干净的手帕掉落进垃圾桶里,转过身对凯西笑了笑:“我有点洁癖,不好意思。”
凯西没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走吧。”
迪诺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自己那张眉目深邃的英俊面容, 刚才的笑容倏地消失不见了。
……
“所以你是想问, 约瑟.盖瑞特最好能得到的控辩交易的程度是什么, 对吗?”
马特问出了这句话。
沈烈点了点头。
马特原来是曼哈顿凶杀重案组的地区检察官助理, 在几个月前成功上位成为了曼哈顿区最年轻的地区检察官,他空出来的地区检察官助理这个位置才能被沈烈捡漏,否则即便沈烈能力再强,学历含金量再高,经验再丰富, 胜诉率再好看,一个萝卜一个坑,马特不升职, 他也进不来。
进来以后,沈烈就变成了马特的下属,虽然沈烈上述的能力、学历、经验、胜诉率都不在马特之下,但他也没有丝毫不甘心。他之前的辩护律师经历让他赚够了钱,相比起只负责起诉的检察官助理来说,地区检察官掺杂了太多的政治因素,反而让一切变得都不是那么纯粹。
而马特可以说是一个非常令人省心的上司了,要求不是很严苛,人也不变|态|,也不会随意把下属推出去背锅挡刀,有的时候还会和他们这些检察官助理就某些案子的情况有商有量的来。
马特坐在办公桌后面,双手交叉在下巴上,一边翻着约瑟.盖瑞特这个案子的文件,一边认真地聆听沈烈的讲解,等沈烈说完了,他问道:“就这个案子而言,你的意见是什么?”
“这个案子令我为难的地方不在于约瑟.盖瑞特的动机和行为。”沈烈淡淡道,“他的动机是为了他的女儿复仇,他的行为是已经为他女儿复了仇,约瑟.盖瑞特杀了人,犯了法,他就必须被制裁,否则就会涌现太多的所谓‘清道夫’和‘复仇者’,到时候社会都会把错推到地检身上,因为是我们开的头【注】——我为难的是这个案子的最大责任方如何裁定。”
马特露出饶有兴味的的表情:“怎么说?”
沈烈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诚然,约瑟.盖瑞特杀了人,他为了最后致命的一击蛰伏了八年,但是根据从盖瑞特家里翻出来的日记本可以证明,这整个八年的复仇计划就像一盘棋局,可无论是约瑟.盖瑞特,还是安迪.赫尔曼,都只是这盘棋局上的一颗棋子。真正下棋的人是瑟琳娜.盖瑞特。”他感慨地摇了摇头,“很难想象,这一整个案子,好几个人的人生,都是被一个死去多年的人通过一个日记本而操控的。”
马特想了想,反问沈烈:“你是想说,约瑟.盖瑞特有罪,但真正策划了整个谋杀案的却是别人,对吗?”
沈烈点了点头。
马特没有立刻否决他,而是用另一个问题问他:“瑟琳娜.盖瑞特做出什么威胁性的举动来强制约瑟.盖瑞特执行她的计划了吗?”
“没有。”
“瑟琳娜.盖瑞特有没有用煽动性的言论影响约瑟?”
“……日记本里没有。”
马特摊开双手,没有再问别的问题,但这两个问题其实已经可以解答沈烈为难的问题了。
他摇了摇头:“看来约瑟.盖瑞特只能得到一个一级杀人罪的交易了,我会在我的能力范围内给他一些缓刑。”
马特点头:“他会接受的。”他笑了笑,他笑的时候,脸颊上的笑涡很明显:“你当检察官的时间太短了,短到你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法理与人情的关系。等你再在这儿待上半年,你就再也不会因为这种问题来敲我的办公室了。”
“也许吧,”沈烈推了推眼镜,站了起来,“但我还是希望能在习惯之前多做点什么。”
……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凯西开的车,迪诺坐在副驾驶,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主动和凯西说话撩闲,凯西还有那么一点不适应。
等快到警局的时候,迪诺突然出声问:“帮我个忙,把我送到我家楼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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