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客厅里相对着有一会儿了,她不发声,霁月也不开腔。
最后这人终于醒了过来似的:“坐.....先坐吧,我去给你泡茶。”
她跑去门口把大门关上,两脚一蹬,把靴子踹得纷飞两处,然后踩进拖鞋里,又飞奔进厨房,一会儿就端了热滚滚的茶水出来,因为水接得太满,她被烫着了,一把杯子放下就嘶嘶嘶地倒抽气。
“慢点儿。”
“没事,呵呵。”她拍了拍手,甩掉了那两滴热水。
霁月的视线被成双成对的马克杯吸引。
“怎么没扔掉。”
“你的东西,都没动过。”
她认真地说完,一室之内又陷入沉静。
霁月端起马克杯,吹了吹表面,但热水太满,她这几口仙气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看电视吗?”
“......”
没得到反应,她还是摁下了开关:“我开了,遥、遥控器给你。”
霁月有些无措,她并不是来看电视的。
但遥控器已经塞进了手里,她低头看了看,外面的遥控器保护壳是小兔子形状的。
她拿起来对着电视摁了摁。
电视能接收到人间的电视台,播放的内容也跟人间没有差别,甚至节目数量更丰富。
综艺里连绵不断的哈哈笑声特效有点作用,稍微把客厅里的温度调高了一些。
霁月跟着节目里的人轻笑,却又没在看节目,余光都瞥去了旁边,不自觉地观察着这人。
她瘦了许多,也高了许多,以前脸上那点婴儿肥,现在都没了踪影。
侧面看去,下颌角的线条分明。
嘴唇还是喜欢老抿着,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是一副故作老成的样子。
她买的护发素肯定用完就没人补充了,白金色的短发耷拉在脑袋上干枯毛躁的,一看就是没有好好打理过。
这人坐在沙发另一侧,和她离得老远,明显无法全身心投入欢乐的节目里,手掌一直互相搓着,但迟迟一语不发。
半个小时后,综艺步入了尾声,结束语和制作名单缓缓滑动展示着。
霁月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又摁下了一个按钮,跳到了下个节目,好像不是很感兴趣,她又摁了一下,再摁,再摁,换台的速度根本不足以看清电视里到底在播放什么。
“霁月。”
哼,终于肯说话了。
霁月放下遥控器:“嗯?”
“今天......今天怎么来了啊?”
“打扰你了么。”
“没有!哪里的话。”
“哦。”
霁月语气有些失望。
那人两手撑在膝盖上,十个指头互相点着,速度越来越快,嘴巴却还抿得紧紧的。
霁月耐着性子等了半天也没见动静。
她从包里掏出信件放在桌上,主动问:“这是什么?”
“是......霁月......是我的真心话。”
信其实写好很久了,却一直没有送出去,最后还是委托了别人,才好意思把心意传达出去。
“为什么不自己给我?”霁月面色慢慢冷下:“我以为这么些年,你会有些长进。”
“我......”
霁月的耐心已然消耗殆尽,她提起小包起了身。
见她要走,沙发上的人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弹了起来,两只手臂卡抱住霁月:“我想你了!非常、非常想。信里说的,都是真的!”
霁月怔愣了好些会,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转过身来,把她埋在自己肩上的脑袋捧起:“想让你说句好听的,为什么这么难?”
“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霁月打断她,与她慢慢凑近了些,声音低了下来:“你可不可以不要总自以为?”
这榆木脑袋好像终于开了点窍,她弯下脖子,轻吻了久违的柔软,湿滑的舌尖与暌违已久的伙伴共舞交缠时,手指也熟练地慢慢攀上霁月的腰间。
顺应着胸腔里跳动的节奏,两人的呼吸声也越发沉重。
完全松掉的领带被霁月扯动,滑落在地上。
霁月仰起脖子短暂地汲取了新鲜的空气,被深吻到红透了的唇瓣缓慢传递着大脑的指令。
“唔嗯......孰湖,抱我进去。”
第四十六章 人神殊途
如果再给一次机会, 雷冬冬绝对不会去主动认识穆白。
那样的话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神印者,等待爹妈上门认亲就好了。那样的话,她应该没有机会认识穆桃了。
她也就不用在这里歇斯底里地和一个小孩子吵架。
现在经过了一场大战, 两个人各占据在沙发两端, 俱都喘着粗气, 谁也不想让谁。
穆桃眼睛通红,身体因为过于虚弱而不受控地发抖, 咳嗽声连绵不断。
雷冬冬看着既心疼,又抹不下面子, 两手抱着手臂, 别开了视线。
穆桃也寸步不让,连着咳了好多天了, 浑身酸疼,但她就是不去医院, 因为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上诉状提交之后, 二审也进入了流程, 公益组织帮她的已经很多了,更多的事还需要她亲自处理。
现在去医院,只会耽误事。
雷冬冬终于还是忍不下心, 她去接了杯温热的水, 但递给穆桃时语气并不很好。
“我只是拜托他父母打声招呼,也没有妨碍到正常的司法程序,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你不是说一审前他们就找了关系去私会审判长了?”
穆桃刚喘匀,又开始气息不稳:“他在追我,你却让他帮忙?”
她也不明白雷冬冬怎么想的, 她们这段日子都在一起,雷冬冬贴身的照顾让穆桃偶尔会产生两人已经很亲密的错觉, 她误以为她们之间还有可能,原来心底里那股本来就没有燃尽的希望就春风吹又生了。
可是雷冬冬居然去找了李俊豪。
穆桃怎么也无法理解,更无法谅解。
她有种被最信任的人出卖了的感觉。
雷冬冬在把她推出去,她对自己根本没有一点感情。至于为什么还留在她身边照顾她,穆桃叹口气,也许是姐姐有什么嘱咐吧。
“穆桃,你的身体等不了了,我有什么办法?”
穆桃没有接水杯,埋着头,看不清表情。
雷冬冬抬起手臂用衣袖粗暴地蹭掉眼泪:“如果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就去地府看看穆白。可是你不珍惜身体,我怎么可能放心离开?”
穆桃好像很累很累了,她声音低哑:“我要打赢这场。”
“你赢了然后身体全垮了?!你这样穆白也不会安心的!”
“还要安什么心?我姐已经死......了。”
穆桃哑着嗓子喊,但她刚一抬头就看到了雷冬冬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流,她怔愣住,最后的一个字卡在了唇边,再缓缓吐出来,比起前半句,像突然被人扭了减弱按钮似的没了声音。
门铃声响起来。
雷冬冬吸了吸鼻子,转身出去:“......我去开门。”
雷公站在外面,开门就见到双小兔子眼睛。
“冬冬,这是怎么了?”
“爸,你怎么来了?”
雷公赶紧从兜里掏出包纸巾,给雷冬冬擦了擦眼泪:“看到你传来的消息了,你妈妈放心不下,让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大门是斜对着沙发的,雷公一眼就望见了沙发上半躺着的人。
全屋上下就两个人,谁把他宝贝女儿惹哭的显而易见。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雷叔叔好。”
“嗯,穆桃是么?你好。”
“爸,先坐下吧,给你倒杯水。”
雷公点头应好,边坐下边环视了一圈陈旧装潢的老房子。
“你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吗?”
房子面积不大,除了卫生间和厨房,剩下的就是两间卧房。
卧房是并列的,紧闭着的门中间有一堵窄墙,墙面应该没有重新粉刷过,颜色有些发黄了,上面用铅笔画着一道道横向痕迹,最顶上的那条写着“小白13岁151”,矮了近半的那条线已经看不太清字了,这是两姐妹的身高记录表。
雷冬冬倒好了水,放在雷公面前。
雷公收回视线,看了看问好后就一直沉默着的穆桃:“身体好些了么?”
“好什么,怎么都不肯去医院。”
“那怎么能行?讳疾忌医可不行。”
穆桃摇头:“叔叔,我明天庭审结束就去。”
“庭审?”雷公先是没反应过来,而后才想明白,“哦!为了你姐姐的事吧。”
穆白的事,毕竟跟阎王有关,当年阎王因为人间的爱人不愿成神,闹得也算是掀起了点小风波,雷公电母自然有所耳闻。
来这一趟,雷公心下其实有些忐忑。雷冬冬嘴上说的是好朋友,但行为表现来看,实在有些过头,为了这个朋友,她居然能连刚温情两天的爸妈都不要了,加上有阎王的前车之鉴,怪不了他和妻子要多想一些。
爱上同□□小,爱上非同类才事大。
雷公斟酌了会才开口:“穆桃啊,年轻人得重视健康呐,千万不要到了老来才后悔!长姐如母,叔叔理解你的心情,但身体是自己的,一定要放在第一位呀!”
穆桃咳嗽两声,点了头:“好,谢谢叔叔的关心。”
“我们冬冬呢,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才会为了朋友这样两肋插刀。但是她自己的事也是相当忙碌,希望你们尽早结束这档事后,让她还是专心自己的事业,好吗?”
穆桃不傻,听出了雷公的言外之意。
她点点头:“这些日子麻烦雷老师照顾我了,我一定养好身体,不让她再操心。明天结束庭审之后,我就去医院,到时麻烦您来接她回去吧。”
“穆桃?!”雷冬冬几乎要跳起来,她瞪着穆桃:“你什么意思?”
穆桃没看她,对着雷公扯起苍白的嘴角笑:“叔叔,麻烦你了。”
雷公很满意她的聪明,也回了一个礼貌的笑容:“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你多注意养护身体。”
“爸爸!?”
雷冬冬追着雷公出了门:“爸,您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了小区门口雷公才转过身,他收敛起笑意,满脸的沉重:“冬冬,我刚看了你这位朋友的情况,她印堂发黑,眼下乌青,绝对不是患了普通的人间疾病。”
雷冬冬心下一惊:“那、怎么会?是被人陷害了吗?”
“也有可能,她眼神闪烁,六神不定。你说她丢了魂魄,我不晓得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如果真是他人下手,这个他人绝不是普通的人类。你才开神窍,还是趁早远离她,不要与她过度牵扯。”
“不是普通人类下的手?”雷冬冬拉着雷公的衣袖:“爸爸,这到底怎么回事?她只是个普通凡人,怎么会招惹到这些?”
雷公摇头:“冬冬,爸爸只能提醒你明哲保身。人与神,终究是不能同行的。”
雷冬冬咬着唇,说不出话。
“冬冬,你妈妈还在家等我,爸爸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来。”
雷冬冬放开了他的袖子,“好......爸慢走。”
雷公叹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寻了个无摄像头的隐蔽角落,一转身,就没了人影。
......
霁月动了动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进孰湖的怀里。
孰湖在身后环着她,轻轻啄吻着她.裸.露.在外的肩膀。
两人都很享受这样久违的安然,不着寸缕地拥抱在一起,舒适又平静。
“痒.....”
霁月缩了缩脖子,笑着不让孰湖亲。
孰湖也笑,她把被子拉高了些,盖住了两人的头,手掌则是顺着霁月流畅的腰线往下探去,快要到访她才造次过的地方时,被霁月一把拽住了手腕。
“别......不要了,累了。”
声音柔柔的,还带着些没完全脱离情.迷后的慵懒。
趴在她身上的孰湖先是乖巧地停了手,从被子里探出了白金色的脑袋,仔细观察霁月的脸色,判断这是欲拒还迎的调味品还是真心话。
霁月两手捧了她的脸,把她没打理好的毛发揉得更乱了。
“出来,说会儿话。”
“好。”
看来还真是拒绝。
孰湖撑着床面爬了起来,把被子推到腰部,半靠在床栏上给霁月做了靠枕。
霁月头枕在她胸前,手环着她的腰。
“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吗?”
“我一直以为......我们只是吵架,不算分手。”
孰湖点头,说话的时候胸腔振动,震得霁月耳朵痒痒的。
霁月抬起头看她,孰湖也迎上她的眼睛,与她对视。
目光看似平静,孰湖的心里却打着鼓,她很怕自己这近两千年的坚持会变得十分难堪。
还好霁月并没有否认。
“孰湖,你在想什么?”
“在想快两千年了,梦里都是你,现在真的抱着你,有些没有实感。”
霁月轻笑,故意逗她:“为什么?我变胖了?”
孰湖赶忙摇头:“哪有,只是长大了。”
霁月又笑,环上了她的脖子,娇声故意问:“哪里长大啦?”
孰湖这下才明白她在逗自己,惩罚似的吻住她,稍微用力咬了咬她的唇:“哪里都长大了。”
她分开些距离,眼睛盯着霁月,压低了嗓子:“成熟了......也更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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