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雨泽和穆白两人悄悄溜到了队伍最末端,也乖乖站好。
凌霄宝殿果然不愧是天神帝所使用的办公室,整个宫殿金碧辉煌气势磅礴,光是门前的护卫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极高阶别的神印者,丢到三界各处去任职,都该是一把手的厉害程度。
大概是阎王殿下推行的与人间接轨的思想宣传到位,现在天庭的大典举办起来也少了很多繁文缛节,连神官们的朝服都不再是高冠和长袍大袖,而换了根据花南国特色改良后的西式套装,穿起来美观又便利。
不过这天神帝倒还是身着明黄色的云锦冕服,往云上的金椅子一坐,从玉旒中透出的神色十分威严霸气,与穆白那日在地府里见到的慈祥和蔼的男人,看起来仿佛不是同一人。
阎雨泽从人群中的缝隙里看到了自己的父母,没想到大力神和冰夷也看到了她。孩子一晚上没回来,两夫妻其实提心吊胆了一阵,看她又平安顺利地出现在封赏大典,心终于安进了肚子里。
一系列的仪式往前继续推进,考核优胜的众神众仙们跟着领头的神官一同宣誓完毕后,接下来就是挨个儿封赏了。
顺序由高阶至低阶,高阶里又按照考核的组别来排列,那穆白便成了高阶第一组里的第一人。
封赏神谕由天神帝亲自来宣读,他捧着一张长织锦,念道:“小木仙子高中状元及第,性资聪颖,特任西郊场花木殿主官。”
穆白听了一头雾水,她并不知道这封的是什么职位,应了接旨后跪谢天神帝,退下去时却瞧见了阎雨泽紧皱着眉,心里暗想着她怎么这副神色,是不是这官位不算很好?
第二位就是阎雨泽了,穆白来不及与她交流一下,阎雨泽就被神官引导到殿中央跪下。
“阎王高中榜眼及第,自地府就任以来兢兢业业、政绩斐然,特任......”
“陛下稍慢!”
殿外突然有个声音喊停了天神帝的宣诏。
第七十八章 原职待命
天神帝被无礼打断, 不免眉头一皱,他还未吭声,龙椅云下的神官马上怒斥道:“左相大人!你可知这是封赏大典, 扰乱纪律的后果你可承担得起!?”
左相金秋扑通一声跪倒在阎雨泽身侧, 朝天神帝叩拜了三下:“陛下!为三界除害、为陛下分忧是相府的职责!陛下问天开地, 功弥寰宇,三界在您的规划治理下井井有条。金秋必须替陛下揭露这等有违天道的恶行, 今日胆敢上谏,就没有怕惩戒!”
天神帝阴沉着脸, 久久不发一语。
被这么一出高抬上了架子, 天神帝如果不允许左相发言,恐怕会失了人心。他指了指左相:“所谏为何?如是不若你所说, 便要重罚!”
“地府阎王雨泽,竟私拿陛下亲赐的天庭制药雪见白果丸给凡人使用, 罪在破坏天道伦理, 还糟蹋陛下一片关爱之心!”
言罢, 整个凌霄宝殿一片哗然,可当众神偷偷侧目见到天神帝脸色愈发黑沉,马上都垂首闭上了嘴。
大殿内外明明排列着四大天王、五方长老、三十六天将、七十二神君神女, 还有数百位仙子星君, 却静得好像全员被施了什么定身法。
穆白捏紧了拳头,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这个左相, 偏偏在阎雨泽要被封赏的时候出现,他到底要做什么?
天神帝的目光转到了阎雨泽身上,只见阎雨泽呈叩拜跪倒的姿势, 听了左相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他眉头一皱,心下明白左相说的是事实了, 但似乎还想挽回一遭,开口说道:“这事可有调查取证?据我所知,阎王似乎是自行服用了以疗体伤。”
“陛下,您受她蒙骗了!幸好金秋早已识破她的虚伪,先逮捕了罪犯,这个罪犯是上一次考核的优胜者,却没有参与封赏大典,而是跑到凡间与凡人私会,更是犯了人神相恋的大忌。您看这个!”
左相一挥袖口,凌霄宝殿中央就像竖起了一道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全息投影屏幕,上面是被相府府军扣押着的雷冬冬和穆桃,两人面上惊慌惧怕,被粗鲁的天兵反绑着手腕,摁着后颈。
人群中的穆白见了瞳孔一震,差些就要冲上前去,她被旁边维持礼仪的神官压住,小声警告道:“仙子,你要干什么!宝殿之上不可胡闹!”
穆白想起师父离开前的嘱咐,即使已经心乱如麻,也只能强压下来站定在原地。
“陛下,这个凡人额间竟显出浅浅的神印纹,若不是服了神物怎么会有这样的奇观!?”
这下证据堆在眼前,就连天神帝都没办法再护。他垂眼看了看仍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阎雨泽,心头气愤不已。
“事发突然,榜眼阎雨泽先回原职待命,不得踏出地府半步,待此案了结再做定夺。”
这判决太轻了,明晃晃地告诉众人,天神帝就是不想处治阎雨泽。左相显然不满意这个结果,他还想说什么,可刚张嘴天神帝就挥了挥袖子:“金秋,知你心怀三界,但大典还在继续,案件还未查清,且日后再说。”
左相听罢重重喷出一声鼻息,咬紧了后槽牙。
一个多小时后,大典终于结束,人群散去时,天神帝很想单独召见阎雨泽,但众目睽睽之下,阎雨泽现在还是个存在问题的罪臣,他不好直接找她谈话,只好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甩开袖子走了。
阎雨泽刚出凌霄宝殿,冰夷就追了上来。
“小雨,怎么回事!?那雪见白果丸......”
“妈妈,抱歉。”
“真的是你给的!?”
阎雨泽没回话,算是默认了。
眼看就在手边的天庭神职,突然就泡汤了,冰夷气急了要打她,刚扬起手腕,就被一同追上来的电母拦下,她泪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冰夷......怪我,怪我们,是冬冬拖累了小雨......”
冰夷当然也恨雷公电母这样顺着雷冬冬,更恨雷冬冬居然向阎雨泽要药丸,害了她的前途。
但雷冬冬也还关在天牢里,电母该更痛心才是。而且此刻众人都还身处凌霄宝殿的前门广场中央,天神帝的御道之下,河神要是和电母打起来了,那得成什么样子。
冰夷扯回自己的手腕,气得不想回她话。
大力神也跑了过来,好脾气地打着圆场:“好了好了,都先各回各府。事情就在眼前,急也无事于补,一件一件得捋顺了才对。”
这时穆白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但她看见冰夷、大力神以及电母都在,自己在她们眼里该是已经死去的人才是,即使戴着面具,也不便出现在她们面前。她想起太乙真人告诫她一定要隐藏身份,只好停在了远处,目睹了大力神揽抱着冰夷离开,电母独自失神落魄地往外走去。
还有阎雨泽,她垂着脑袋站在那,是在等自己吗?
见无人注意这里,穆白快步跑了过去:“小雨。”
阎雨泽抬了头:“你怎么不去花木殿报道?”
“那是个什么地方?”
阎雨泽叹了口气:“负责花草植物的生长种植,给天庭提供装饰品的。”
“......”穆白这下明白了这职位的分量,但她现在已经无心计较这个了:“你怎么办?冬冬和桃桃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我之后再跟你详细讲。”阎雨泽边带着她往外走,边视线朝前看着,嘴上低声嘱咐道:“待会儿出了前门,你就往左拐,不要回头,直接去西郊场的花木殿报道。这虽然是个闲职,但好歹也在天庭供事,你好好把握,争取升职。”
“那你呢?”
“不要和我走得距离太近,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和我相识。”
穆白急了,故意靠她近了些:“为什么?”
阎雨泽马上往另一方向躲开了,眼睛仍不看她:“乖,你听话,我现在是罪臣,与我牵连上没有好处。能多保一个人留在天庭,才对我们日后有利。”
看来她是心中有计划了。但穆白心里仍是揪疼,她才与阎雨泽重逢不到一天,竟然就不许她们再见。
还好有面具遮挡着她的脸,一想到好友和妹妹都身陷囹圄,她就眼眶发涩,也顾不得自己的小情小爱了。
“小雨,桃桃她们怎么办?”
已经快到前门了,阎雨泽话还没说完,只好稍微放慢脚步。
“这不是首桩人神相恋,我会好好想对策救她们出来的。”
“可......”难不成自己和阎雨泽才是首桩么?可是她们前世的惨烈不是近在眼前吗?
“好了,快去报道。你报道后就回太乙宫,不要来地府,我会想办法去找你。”
穆白顿住了脚步:“小雨......”
“快走,别回头。”
阎雨泽说完,转身朝右边快步走去,再往前走有道门,是直通三界的快速通道,她可以很方便地抵达地府。
穆白很听话地不敢看她的背影,忍下眼泪,抬步向左拐去。
......
阎雨泽回到地府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沈嘉佑亲自去请青海山门的守门神龟来。
不让她出地府,但不代表不能见人,有事相商时,请要见的人来地府不就能轻易解决了么。
神龟已十分年迈,又干的是无关利害的闲职,三界都知道阎雨泽的母亲冰夷受过神龟帮助,只觉得他是阎王的一个亲切的爷爷,因此请他来地府,倒也不会影响他什么。
神龟倒是挺乐意的,他在青海待久了,去地府逛一逛也没什么不好,权当旅游就是。
老人家直接被请到了阎雨泽的家里,毕竟阎王殿客厅的沙发比办公室的可要舒服多了。
“我还以为你又搞了些什么新鲜玩意儿要来吓唬我这只老龟!”神龟想起阎雨泽以往老给他说地府游乐园的好玩之处,他觉得看别人玩倒是挺新鲜的,就是放自己身上可太刺激了接受不了。
阎雨泽摒开了沈嘉佑和黑白无常,亲自给神龟斟上茶水,她笑着应他:“龟爷爷若是喜欢,雨泽现在就吩咐人去准备,待会儿带您去试试那大双轨的过山车。”
“嚯哟哟!”神龟使劲儿摆手:“你这丫头,非把你龟爷爷吓出好歹来才开心!”
“怎么会?”阎雨泽乖巧地笑,把茶杯双手放在他的面前:“雨泽哪能忍心。”
神龟一手搭在拐杖头上,一手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夸了声好茶。见阎雨泽盯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笑了笑,眼睛弯弯的:“你专程派人请我来,是有事要问我吧?”
“爷爷看出来了。”
“你该问爷爷怎么会看不出来。我老了!眼也花了,但心倒是越来越清明了。”他看向阎雨泽,笑着感叹一声,“你且问吧,但答不答却要看我知不知晓了。”
突发的事件太过复杂,阎雨泽感觉一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她思索再三,决定不要绕弯子打太极了,不如直截了当地询问来得好些,不信任人家,又怎么能从人家嘴里获取信息。
“爷爷,上次您跟我说......说我母亲原是凡人,而父亲早就入了神籍,是吗?”
神龟点点头:“确实如此。”
“那为何他们能够人神相恋,却没有受到处罚?母亲甚至得以飞仙了呢?”
神龟诧异地看她一眼:“是谁同你说他们没受到处罚?”
“我......”阎雨泽顿住,其实别说处罚,是压根儿没有人与她详细说过父母辈的经历,要不然上次她听到神龟说母亲冰夷是凡体飞仙,也不至于这样惊讶。
在她眼里,父母好得蜜里调油,仿佛向来就是如此的,她从来不曾去想过他们经历了什么,他们似乎也没有要她知道的意思,所以从不跟她提起,也从不需要她的体谅。
但她也明白父母为什么不与她提起这些,她那时满心满眼都是阿司,久久沉溺于哀痛中无法自拔,只顾着自己伤春悲秋,好像三界万物都不值得在眼前停留。
即便父母再对她百般呵护,她又哪里真心关怀过他们的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可真自私。
第七十九章 隐士高人
阎雨泽的心沉了下去, “是我了解得太少,也想得太少了。”
神龟瞧她一眼,又慢慢收回视线:“现在开始呢, 倒也不晚呀。”
“的确。”阎雨泽点点头:“那爷爷, 父亲母亲当年受到什么处罚了?”
神龟叹了口气, 似乎回忆起那久远之前的事,“你可知五岳山?”
“知道的。”
“五岳山分别坐落于东、南、西、北、中, 五个方位,你母亲当年就是被罚在山牢里受押。为了怕你父亲偷偷去与她相会, 天兵每满一百年就会带着她转移去另一座山脉, 算下来,差点被关押了五百年呢。”神龟又抿了一口茶:“而且, 每转移一次,便要在进山口前受雷劈砍一百次。”
阎雨泽认真听着, 却越听越心惊, 到了后来, 神龟每多说一个字,都能加重她心口的悸痛。
“若是让我老龟去受这刑,恐怕不到十次, 这龟壳都得给劈裂了!”神龟见她面色苍白, 开了个玩笑调节调节气氛,“但你母亲啊, 却生生挨了下来。”
“可按您所说,母亲当时该是凡人?岂不是一次便会身亡?”
神龟点头肯定:“确实该如此,所以大概也是你母亲本就有神根, 但我更相信是因为对你父亲情深,才坚持下来。”
阎雨泽惯会从别人的话里捕捉字眼, 她回忆起神龟的话:“您方才说‘差点关押五百年’,为何是差点?”
“也许是天可怜见,还不到五百年时,你母亲便被一位途径的高人点化,后来神印体渐显,陛下念她情深义重,这才封神的。”
“途径的高人?”
“嗯,我也只是听人所说。据传那位高人应当是个隐士,头戴一顶竹笠,身着墨绿色的长衫,他的腰间佩戴了一柄长刀,刀柄纯金,但刀身却是通体透黑色,设计十分精巧,我倒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刀。”
神龟说完叹了一句:“哎呀,日子过得当真快,当年与我清谈聊话的伙伴们,都几乎不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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