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小火洞旁边,祁方隅的咳嗽才得到了些许好转,但也明显比之前更加严重了。
谢镜清放下草木,又给他烧了一杯温水,暖和暖和嗓子,他的咳嗽终于止住,谢镜清也就继续煮草木了。
雪水沸腾,将草木裹挟着翻涌沉浮,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谢镜清用筷子搅拌着草木以防糊底,在加雪水时,不经意间的抬头,正对上祁方隅纠缠的视线。
一点也不意外,祁方隅的视线总是停留在他的身上,只是现在停留的时间更长了而已。
谢镜清一边加入雪水,一边说:“你在害怕什么?”
祁方隅说:“我会想到别的线索,这一定不是正确答案。”
他的嗓子已经哑得快要听不清字句了。
谢镜清说:“我觉得这就是正确答案。”
祁方隅说:“你的感觉是错的。”
谢镜清说:“根据以往的经验,我的感觉从来没有错过——”
“我不管!”祁方隅嘶声道,“你就是错的!正确答案一定在其他地方,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镜清看了他一会儿,“你别喊这么大声,对嗓子不好。”
尽管祁方隅现在的嘶吼,就跟普通人说话的音量差不多,还沙哑得不行,半点没有从前的气质,也已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祁方隅的喉结滚动,好像已经感受不到吞咽的疼痛了,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谢镜清的身上,他太害怕这样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了,这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让他绝望不已,“哥哥,你是关心我的,所以……所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拒绝的,对不对?”
他的声音里满是迫切得到回应的期待,谢镜清却移开了视线,继续搅拌草木,“如果在草木彻底消失之前,还没有办法通关,大家都会死在这里。”
“那就死在这里!”祁方隅恨声道,“一起死在这里,谁也别想通关了!”
他能猜出关卡名称,是因为谢镜清提供的线索,但其他玩家并不知道这道关卡不是自相残杀而是救赎,想要答对简直难于上青天。
谢镜清听出了他声音里明显的颤抖,“方隅,你在害怕什么?”
祁方隅还是不答,眼里的威胁意味极强,“哥哥,你不能背着我做任何危险的事情,那群人不配!你如果敢这么做,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知道了吗?”
谢镜清说:“我的想法是——”
“我不想听你的想法!”祁方隅迅速打断他,“我要你答应我的话,永远陪在我的身边,哪儿也不去。”
谢镜清看着祁方隅发红的眼眶,将煮好的草木放在一旁降温,淡淡道:“方隅,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在意生死。”
祁方隅定了定,忽然觉得疼得快要炸裂的脑袋好像在这一瞬间得到了舒缓。
他为什么会感到害怕?
因为他知道,谢镜清不像他那么黏人,谢镜清随时都可以弃他而去,漠然到残忍的地步。
所以他害怕。
害怕谢镜清无所谓生死,害怕谢镜清真的会为了玩家而抛弃他,害怕谢镜清与死亡有关的一切不祥之物沾上边。
可是谢镜清却告诉他,自己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在意生死。
他怎么可能会不开心?
祁方隅心满意足地笑了,“哥哥这样的想法是正确的,那群人太自私了,他们不值得哥哥作出退让,哥哥……咳咳咳……哥哥也看到了,他们甚至连自己人都能下手,这种垃圾,就应该在关卡里面永远待着,才能不去祸害别的人。”
谢镜清将放置到温热的食物递到他面前,“别说话了,先吃点东西吧。”
祁方隅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应道:“好,我都听哥哥的。”
吃完饭,谢镜清洗完碗筷,又烧了些雪水过滤干净,放在旁边备用,就跟祁方隅依偎着躺在了一块儿。
今天的祁方隅身体状态比前几天更不佳,但他却一直没有睡,紧紧抱着谢镜清,跟他说着之后的注意事项:“哥哥是守关BOSS的这件事情,绝对、绝对不能被其他人发现,知道了吗?”
谢镜清道:“知道了。”
祁方隅继续道:“玩家那边不用担心,他们的脑子就算再好使,也……咳咳……也猜不到哥哥的身份。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猜到了,他们也没办法把哥哥怎么着。”
谢镜清轻轻顺了顺他的后背,“嗯。”
祁方隅缓了一会儿,又道:“不过已经兽化的那些人,按照佛经故事里的讲解,都不在‘想吃但还没有自相残杀’的范围之中了,可能会对哥哥造成威胁,咱们还是得想办法全部解决掉。”
谢镜清道:“好。”
祁方隅目光温柔地看着谢镜清,就像在看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倏地,很轻地笑了一声。
谢镜清道:“你笑什么?”
祁方隅伸手抚摸着谢镜清的脸庞,“哥哥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认为你不受任何人的影响,是一件非常绝妙的事情。”
谢镜清也看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按捺了下去,“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不受任何人的影响?”
祁方隅说:“因为你是哥哥。”
谢镜清并不觉得这算是一种答案。
祁方隅偏头咳嗽了两声,笑道:“其实一直待在这里也不错,撇开关卡的影响,延绵万里的雪地还挺漂亮的。”
谢镜清的视线转向雪地,银白的颜色充斥着整个天地,无论是地上的,空中的,还是飘摇进来的,都圣洁无比。
好像能将人的心灵也洗涤干净一样,只需要看着,就能感受到那股平静无波却又令人震撼的力量。
于是他们依偎着赏雪,在小火洞噼啪的火柴燃烧声中,渐渐陷入了深眠。
第254章 254
前提。
昨天的一顿折腾, 成功的让祁方隅的感冒症状又加重了,从低烧直接变成高烧的那种加重。
他背靠着山洞内壁,坐在小火洞旁边,眼球里的红血丝越来越多, 连他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都提不起精神勾人了, 目光却还稳稳地流连在谢镜清的身上。
他依然能够移动, 但那会消耗非常多的体力, 所以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像昨天一样, 被谢镜清搀扶着一起走动,只能坐在原地,勉强抬起头颅, 看谢镜清在洞口忙活着收集干净的雪, 来给他润润嗓子。
他感到自己很疲累,很想躺下去休息休息, 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散发着懒惰的想法。
就好像沉睡才是他唯一的归处。
可他偏不,他偏要强撑着打起精神,看谢镜清往小火洞里添加木柴, 看谢镜清蹲在洞边舀干净的雪, 看谢镜清采摘嫩芽和草木……看谢镜清忙碌着手里的事情, 时不时还会扭头查看自己的情况。
祁方隅发现自己真的很享受这种感觉, 无论谢镜清在干什么, 只要他咳嗽了, 谢镜清一定会放下手里的事情, 折回来给他喂一杯温水,等他的情况好点了, 又回去继续忙碌。
好像在谢镜清的心里, 他比其他任何事情都要重要得多。
他动了动鼻翼, 鼻塞已经完全堵住了他的呼吸,只能依靠嘴巴来换气,但冷气吹得他喉咙生疼,铁锈的味道十分浓烈,别说是做出吞咽的动作了,就算是稍微动一下嘴里的器官,都会牵扯着疼,不用去看,他也知道自己的喉咙里一定有血,而且还肿得不成样子。
不过他并不在意,现在他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地方是不肿的了。
眼睛发肿,脸色浮肿,脑袋肿胀……
他的样子一定很丑。
还好,他戴着口罩,稍微低头就能用刘海遮住眼睛,谢镜清发现不了他究竟变得有多么的难看——虽然谢镜清发现了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但他还是不愿意将自己不好的一面暴露出来。
他的心思已经足够狭隘丑陋了,如果脸还不好看,他真的会怀疑谢镜清选择自己,是不是因为在做什么他所不知道的慈善项目。
谢镜清端来煮好的草木食物,像往常一样,先让祁方隅吃,“这是你的。”
祁方隅接过来,背过身去摘下口罩,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会儿,喉结滚动。
没咽下去。
祁方隅皱起眉头,又试了一次。
还是没咽下去。
尽管他的每一下都咀嚼得很仔细,尽管谢镜清将草木全煮得非常软烂,尽管这些吃的只是比水多了一点点存在感。
祁方隅的喉咙也接受不了了。
他眼底的茫然无措一闪而过,不动声色地将嘴里的食物吐了出来,藏在地面的泥块底下,然后仰头把汤水喝干净了,又戴好口罩,将不锈钢碗递给谢镜清,示意他吃好了。
谢镜清接过碗筷,看着里面几乎没动的食物,“喉咙很疼吗?”
祁方隅摇头,指着肚子示意他只是不饿。
谢镜清看着他,“有哪里不舒服吗?”
祁方隅还是摇头。
谢镜清就不再问了,吃完自己的那份,想将他的这份一起吃了,祁方隅却拉住了他,依旧摇头,又摸了摸口罩上嘴巴的位置,用手势告诉他这是自己碰过的,不能吃,会把感冒传染给他。
谢镜清却将他的手拉开,执意吃完了他的那一份食物,才去冲洗碗筷。
祁方隅是今天早上发现自己说不了话的,一开口就疼,冷气被吸进了肺里,不等他说话,就已经咳得天昏地暗了,连口罩也挡不住,这才改成了动作交流。
谢镜清坐到他的身边,“休息一会儿吗?”
祁方隅点点头,他确实是困得不行了。
谢镜清便在他的身边躺下,相互抱着对方,汲取着那点儿微弱且熟悉的气息。
好像这样,就能够睡得更加安稳一些。
这一觉,祁方隅直到下午才清醒过来。
醒来后的状态好了一些,是因为休息足够了,但力气并没有得到恢复——他的高烧又加重了。
不知道具体是烧到了多少度,祁方隅只知道自己很难受,浑身烫得厉害,咳嗽也止不住,只能竭尽全力压住声音,根本就睡不着,中途醒来了好多次,都是在看着谢镜清安静的睡颜发呆。
他想要跟谢镜清待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就算难受也没有关系。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不小心喝了口冷风,再也压不住声音,吵醒了谢镜清。
谢镜清睁开眼睛,眼里一点睡意也没有,好像熬到现在的不仅仅是祁方隅一个人。
听见祁方隅的咳嗽声,他起身去将过滤干净的雪水烧到温热,递到祁方隅的面前,“喝点吧。”
祁方隅接过来,背过身去,仰头喝了一口,却不小心呛着自己,发出了更加强烈的动静,“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谢镜清一言不发,轻轻地替他顺着后背。
好半天,祁方隅才缓和过来,慢慢地将温水饮下,把空碗递给了谢镜清。
谢镜清接过来,随手放在了一旁。
祁方隅感到有些不对,可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多想,无力地靠着山洞内壁休息,胸腔起伏剧烈。
这场感冒夺走了他大部分的生气,让他不管是在睡着的时候,还是在清醒的时候,看起来都是病恹恹的。
大概两三分钟后,他终于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睁开眼,却发现谢镜清就坐在他的身旁,一动没动。
他的感官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这要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会非常警惕且相当在意,但现在,有谢镜清在他的身边,他一点都不担心,也一点都无所谓。
他的眼尾微微弯起,是笑意,也是在询问谢镜清看自己干什么。
谢镜清说:“你知道,在雪地里感冒发烧,如果不能得到及时救治的话,会有致命的危险吗?”
祁方隅顿了下。
谢镜清又说:“你知道的,所以就算是咳血了,也一直不愿意告诉我,但你不知道,我也能够闻得出来。”
祁方隅被高烧影响的迟钝脑子,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在哪里。
以往谢镜清喂他喝完水之后,都会去清洗碗筷,然后继续做吃的,但今天的谢镜清并没有动,他刚喝过的不锈钢碗还放在旁边。
祁方隅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在身后,用食指和中指从大拇指根部往指尖推了几下,捡起一根尖锐的木刺扎入少商穴中,然后取出木刺,将血液挤出来。
这个办法,能够减轻他的咽喉负担,让他在最快的时间恢复开口说话的能力,不至于因为吸入寒风而咳嗽不止。
但在恢复之前,他只能做个不尽职也不尽责的倾听者,目光里无一不在透露出他想让谢镜清不要开口的意思。
可谢镜清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你让我不要告诉其他人,我是守关BOSS,所以我一个人也没有说。”谢镜清缓缓地道,“就算他们猜出来了,也跟你推测的一样,没有办法把我怎么样,只能顺着我的意思来做事。”
祁方隅不愿意去想谢镜清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现在的他在睡着后已经什么也感知不到,而他最近一次睡着且中途没有醒过的时间段,就在昨晚。
一如他所想,谢镜清昨晚确实出去了一趟,还做了不少的事情,现在正在一一向他汇报。
“兽化的那些玩家,已经长出了老虎的皮毛,牙齿也变得很长、很黄,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还待在山洞里,我都不一定能够认出来。”谢镜清说,“我试过,它们确实不在救赎的范围,只有当我想对其他玩家动手的时候,手臂上的木刺才会疼。”
祁方隅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因为太开心,就把话说得那么早,给了谢镜清单独试验的机会。那样的话,他也不会在因为发烧而昏昏沉沉睡下时,险些失去了对他而言最重要的这个人。
甚至就因为他感冒了,所以连谢镜清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味都没有闻到。
“威胁已经没有了,剩下的都是应该活着的人。”谢镜清说,“还有一会儿,太阳落山,夕阳出现,他们就会过来,确保你在离开关卡的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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