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你……”
楚越舌头打结的厉害,憋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崔千钧看出了他的窘迫,指着那口大箱子说:“他们……都回不来了。”
原来义父等的人是他们。
而他们早已战死沙场,都回不来了。
崔千钧说话的时候,竟然有点哽咽,他从未在楚越面前流露过自己的不堪。
好多兄弟命丧沙场,他们都回不来了。
楚越拍了拍崔千钧的肩膀,想替他撑起一片天,“义父,倘若我早生二十年,该有多好?”
“乱世之中,早生晚生又有什么区别呢?”崔千钧无奈道:“战争铁蹄下,受苦的还是百姓啊!”还有我那些过命的兄弟。
“义父,有酒吗?”楚越心里也难受,“我想一醉方休。”
崔千钧什么也没说,直接从递酒给他。
楚越打开酒坛子一闻,“这是……烈酒?”
“沙场上的酒,自然烈得很。”崔千钧指着酒坛子说:“够你一醉。”
楚越端过桌子上的碗,倒了一碗给崔千钧,“义父,我不想一个人喝闷酒,你陪我。”
“好。”
崔千钧接过那碗酒一饮而尽,喉间瞬间咽下几口刀子。
这本来是他给那些兄弟们准备的酒,可他们这几天喝的够多了。
楚越又倒了一碗,一口闷了。
他的酒量不行,一口烈酒喝的晕晕乎乎的。
事到如今,楚越也不在乎了,又连着干了三碗。
三碗过后,意识就只剩下一半了。
崔千钧见他状态不好,劝解道:“差不多行了,这酒很烈,不适合你。”
“义父,让我醉一回吧!”楚越略带哭腔:“求你了。”
崔千钧见状,松开了手,他在想:是不是对这个义子管的太宽了?
楚越喝的七荤八素的,浑身的力气都被烈酒翻涌上来,拉住崔千钧的手腕就吻了上去。
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勒索。
长期压制的欲望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楚越疯狂的咬着崔千钧的唇尖。
任凭崔千钧如何挣扎,楚越都不曾松口。
他就像一阵狂风暴雨,敲打戮湿崔千钧的唇齿。
咬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他才肯松嘴,“义父,我喜欢你,四年了。”
崔千钧被这句话震得不知所措,是啊,他与楚越认识四年了。
这四年里,他一直把楚越当成亲生儿子,他整整长了楚越十岁啊!
楚越怎么会有这种心思?
不止崔千钧想不明白,楚越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会有这种龌龊的心思?
“义父,我不是要与你偷欢,我……”楚越眼中闪烁着久违的泪花,“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从江南惊鸿一面,到京都步步为营,我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让你解甲归田。”
崔千钧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斥责,其实这种心思,他也萌生过。
这是藏在他心底的一段往事,一段他永远都不愿意提出的往事。
“樘冕,其实,我早就遇见你了。”崔千钧借着酒劲表述出来,“那时候,你太小了,却那么善良,你像是个小乞丐一样,却施舍给了我一碗粥。”
楚越:“???”
原来那么早吗?
怪不得崔千钧会千里奔袭,只为了救自己。
“所以义父,你也喜欢我是吗?”楚越试探道。
崔千钧笑了笑:“我若是对一个孩子产生那种想法,我岂不是禽兽不如?”
“所以义父,你不喜欢我是吗?”楚越闭上眼睛问。
崔千钧没有回答,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二人僵持了不知道多久,四下无声之时,崔千钧才开口:“我回京都之后走过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你能实现心愿。我崔千钧对楚家人的感情很复杂,其实即便陛下不说,我也早就猜到了。我一开始以为父亲母亲之死是因为太后,可自从那一日太子逼宫之后,太后身死,最后的受益者却是陛下。从那时候起,我就有所怀疑了。”
“所以,义父还是恨我是吗?”楚越再一次崩溃,“还是觉得父债应当子偿对吗?”
“我话还没说完。”崔千钧顿了顿,用极其不愿意承认的态度说出了他不得不承认的话:“我对楚家人的感情很复杂,可唯独对你是纯粹的。”
纯粹?楚越并不想听到这个词儿,纯粹的什么感情呢?只有纯粹的父子之情吗?
楚越的脸色变了又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拉下脸来:“义父,我周遭虎狼环伺,是义父将我拉出来,若是放在以前,我定然不会作出出格的事情。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害怕,所以,我想要一个答案。”
哪怕是拒绝的话,也好比现在这种微妙的窗户纸关系要好许多。
楚越当机立断,跪在崔千钧身前:“求义父给我个答案。”
第30章
楚越等了很久, 都没有等到答案。
四下的烛火突然都灭了,楚越和崔千钧心中一惊。
“不好,快上去。”崔千钧皱着眉头看着楚越, “上面有事。”
“哦?下面就没事吗?”楚越死死的拽住崔千钧的手腕, 低声在崔千钧的耳边说:“义父,我会等的。”
说完, 他在崔千钧的后颈处咬了一口, 又吻上腥甜的鲜血。
崔千钧:“……”
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不然这里的烛火不会灭。
崔千钧一股脑的想往上走, 楚越非将他拽入深渊。
气的他朝着楚越的屁股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警告道:“不要在老子面前无理取闹。”
“义父,我错了。”楚越被打的浑身酥麻, “不闹了。”
随后,楚越也不闹了, 随着崔千钧一起顺着台阶上去。
“太子殿下,大将军,你们可出来了。”公公挥舞着拂尘说:“陛下病重, 请二位去侍疾,请吧!”
“好, 请。”
楚越和崔千钧同乘一马, 快马加鞭的赶到皇宫。
这一次, 崔千钧离得很远, 二人也没有颠簸在一起。
楚越不悦的神色淹没在黑暗中。
皇帝寝宫
太医跪满了一地, 崇和帝见楚越和崔千钧来了,就招了招手让他们全都退下。
崇和帝说的无比平静,却咳出一口黑血:“你们来了。”
“父皇,你……”楚越伸出手, 被崇和帝握住。
崇和帝死气沉沉的看着楚越,像是要吃了他一样:“朕怕是挺不过今晚了。朕这几日左思右想,还是想告诉你真相。”
楚越紧紧的握住崇和帝有气无力的手,“父皇,你说。”
他虽然对崇和帝没什么感情,可到底还是亲生的,弥留之际,还有一点骨肉亲情。
“当年,朕竟然被两个太监耍得团团转,太子当时年轻,免不了年轻气盛,做了不少错事,得罪了不少人。百官联合司礼监,要朕废掉太子,朕死活不肯。”崇和帝面色沉重的说:“那两个太监偷了虎符,还抱走了你,皇后刚生下你,身子极度虚弱,不慎被拂尘勒死,朕……也一病不起。”
楚越明显震惊了,握住崇和帝的手都在颤抖。
竟是这样吗?
楚越怎么想都没有想到两位恩公竟然是害死自己母后的凶手。
可两位恩公待自己如同亲子,十六年的相处做不得假。
崇和帝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他无力探讨。
“朕这一生,没怎么握住权力,却一直在不停地争斗。”崇和帝回光返照的说:“其实,细细想来,权力的漩涡也没什么好的,朕的母亲,妻子,儿子最后都死了,朕孤家寡人的活到现在,好不容易迎回了你,朕……咳咳咳!”
皇位,九五之尊,到头来真的是孤家寡人。
崇和帝说不下去了,楚越冷冷的接下去,“父皇,你同我说这些,为的是那一半虎符吧?”
“是。”崇和帝点了点头,“果然是朕的儿子,足够聪明。”
“父皇布下的局,都在离间我和大将军。”楚越面无表情的看着崇和帝,演都不想演了,“何苦呢?”
崇和帝被气的连咳了好几口血,他双手捂住胸口,阴恻恻的看着楚越。
果然,是亲生的,和太子一样。
“哈哈哈……”楚越突然放声大笑,在崇和帝面前展现最真实的一面,“父皇,那一半虎符,就在义父的手里,是儿子亲手交到义父手中的。”
崇和帝,崔千钧:“???”
崇和帝不知道楚越为何要把虎符交给崔千钧,崔千钧不知道自己何时得了虎符。
楚越当即伸进崔千钧的怀里,拿出了小铁盒。
他用力一摔,小铁盒的机关启动,鹰风爪与拂尘丝玉石俱焚,露出一半虎符。
楚越捡起虎符,在崇和帝面前晃了晃,威胁道:“父皇,不只是这一半,你走后,整个虎符都是义父的。”
崇和帝脸色发紫,虚弱无力的摔在龙榻上。
楚越趁着崔千钧也在愣神的功夫,狠狠的吻了上去。
唇齿撬开崔千钧的齿腔,在金律玉液中翻滚搅弄。
这一刻,天地共生,崇和帝驾崩。
他被气崩的,楚越想着。
崇和帝崩后,国丧。
楚越继位登基,号:荣明帝。
崇和十一年,荣明帝楚越、楚樘冕登基为帝。
随着崇和帝的驾崩,忠于崇和帝的官员纷纷发难,被新登基的荣明帝亲手斩杀。
而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在于虎符。
崇和十一年秋,荣明帝楚越亲手将两半虎符交予崔千钧,并决定微服私访亲下江南,着崔千钧随行护驾。
江南督军府
江南总督军蔚来携江南督军府众官员朝拜:“下官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楚越坐到最高的位置上,回味无穷的说。
上一次来还是来杀人的,并未惊动江南督军府。
这次倒是整个江南督军府的人都出动了。
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魏爱卿近年来很是辛苦,为我大晋江南殚精竭虑。”楚越象征性的夸赞说。
楚越自从当了皇帝以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话术更上一层楼,从前的他可不爱这样说话,和朝臣打了无数交道后,也明白了一些官场上的黑话。
魏来吓得浑身哆嗦,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再怎么高呼也没用,楚越可不吃这一套。
楚越一挥手,示意魏来起身:“魏爱卿年纪大了,也该颐养天年了。”
他没有考虑这话该怎么说,而是雷厉风行的直接说了出来,要说没有私心,那是不可能的。
楚越顿了顿,又道:“来人,将魏大人请下去,好生伺候。”
魏来:“……”
楚越也不是故意想报复魏来,当时该杀的人也都杀了,不会滥杀无辜,也不会波及整个江南督军府,只是魏来近年来欺男霸女,作恶多端,楚越忍无可忍。
“谭飞。”
楚越瞥了崔千钧一眼,崔千钧面无表情。
谭飞也瞥了崔千钧一眼,差点忘记回话。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僵持了不少时间,谭飞才想起来:“谭飞在。”
楚越:“……”
不得不说,谭大将军这反应能力也是绝了,这要是放在战场上,不知道死了八百回了吧?
楚越手指敲击着桌子:“朕命你为江南总督军,统领江南督军府一切事宜。”
他又偷偷瞄了一眼崔千钧,见崔千钧没什么反应,这才松了口气。
“末将……领命。”谭飞支支吾吾的说。
楚越听出了谭飞的犹豫,问道:“怎么?不愿意?”
谭飞直言道:“陛下,末将隶属戍甲营,是崔大将军的手下,行军打仗习惯了,怕是对督军一事,力不从心。”
天呐,这个世界上,怎么还有这么笨的人?楚越太阳穴隐隐作痛。
楚越耐着性子解释道:“朕让你当这个督军,就是为了方便崔将军行事,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不知道谭飞这性子到底是为什么这样,怎么干什么都慢人一拍呢?
楚越就差朝着他挤眉弄眼了,他知道谭飞只听崔千钧的,可这事,崔千钧不方便表态。
在江南督军府安排自己人,总比那些搞小动作的奸臣要好得多。
他们此行是来调查江南的盐铁的,魏来身为江南督军府的总督军,不仅不在其位,谋其政,还趁着职务之便搜刮油水,那可都是民脂民膏啊!
楚越一想到这里,就不由得一阵头疼。
事实证明,江南军械府,江南制造局,江南督军府这三家的总官,都是奸佞一类的,到处作威作福,当年太后也不管,如今就只能楚越亲自来管了。
经过楚越的提醒,谭飞自己思量了一会儿,这才听明白了,“末将领命。”
江南督军府的事情解决后,楚越又来到了江南军械府和江南制造局,将这两个地方的长官革职查办,同魏来一样押送京都,下刑部大牢。
里里外外忙了将近一个月,转眼间就快到中秋了。
上一次楚越过的有滋有味的中秋,还是在浪平镇,虽说和崔千钧吵了一架,但总归崔千钧还在身边。
如今故地重游,故人所剩无几,这个中秋,注定是伤春悲秋了。
28/34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