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人自掏腰包买了水泥和砖,到处请老师回来教书。一穷二白的地方工资少的可怜不说,还看不到出路,没一个老师愿意留下来。”
“陈老师是第一个,也是她牵头搭建起了现在的老师班子。”
段崇明还从没跟谁聊过这些琐事,他爹一天忙得不可开交,闲下来以后父子俩也很少聊这些琐事,尽挑有趣的话讲。
至于许南禾,段崇明也就零星地讲过一些。
从未说于人和人这样细致地讲过。
冷风中没有蝉鸣也没有蛙叫,只有一些往事在缓缓讲述。
“机缘巧合下,我了解到这边的情况,捐了几次款,时不时来一趟,给他们送点物资。”
他说得简单,三言两语带过自己做的事,像是觉得这些东西无足轻重,远没有陈姝含的故事听来有趣。
顾惊山眸子微挑,对陈姝含反哺家乡的故事不感兴趣,转口道:“没记错的话,江城最大的慈善机构隶属于四海集团,这些年建了不少希望小学。”
“啊,对。”段崇明若无其事道:“我爸是个包工头,早些年做过四海集团的工程,零星认识几个人,让我摸到了渠道,在里边当个外围员工。”
包工头。
顾惊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眸光一沉。这对父子,当真不一般。
“看来你父亲承包的工程利润还算不错。”
不然怎么拿的出钱去做包养的勾当。
段崇明脑袋“嗡”的一声,立马反应过来自己的人设出了差错。
他稳住心态,赶忙找补道:“前些年我家房子刚被拆,补偿了不少钱,我爸说了,那些钱都是我的。”
段崇明把石子直接踢进了路边的草丛里,他这话可没撒谎,他名下的一栋房产确实是被拆了,拆迁补偿款昨天刚到他的卡里。
“哦,”顾惊山眉眼带笑,故意道:“养我可是很花钱的,一个拆迁款,可能不够。”
闻言,段崇明双手插兜,转过身来倒着向前,一双眸子黑沉。
“放心,拆了不止一套房。”
养你,绰绰有余。
顾惊山凝神看着他,被他的顾眄炜如烫了一下又一下。
顾惊山跟着自己的靠拆迁发家的金主回到酒店时候,酒店早已没有原先冷清了。
一楼的大厅聚了不少人,一个个西装革履,像是从写字楼匆匆赶来的。
“先生,这是你们的房卡,请保管好。早上七点半到九点半我们会提供早餐,有任何需要请和我们前台联系。”
前台微笑着把一叠卡双手递上,对于今天这份大生意很是开心。
真难得,酒店开业一年,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多的客人。
“多谢。”
梁郜笑着把房卡接过来,按照先前的安排把卡分发到对应的人手里。
期间酒店的大门开了又关,梁郜本没多注意,只是同事一直在拍他的手臂。
梁郜不解地拧着眉头:“别着急,下一张就是你的了。”
同事比他还焦虑:“不是啊不是,你快看那是不是顾总啊?”
哪个顾总?
梁郜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着门口的顾惊山顿时吃惊地睁大了眼。
等等,古着的机车外套搭西装,顾总什么时候这么会穿了?!
顾惊山看见梁郜,脸上没什么异样,只是压了下眼皮,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神。
梁郜顿悟,连忙把两腿一迈就要过去打招呼的同事拉了回来。
“诶,回来。”梁郜头疼道:“顾总摆明了不想我们过去,你这不是给他添麻烦吗?”
同事:“啊,所以这次是微服私访吗?”
梁郜无语的眼神藏都不想藏了,一个小组的调查工作罢了,还用得着大老总微服私访抓他们的小辫子吗?
不过……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咱今天带出来的这些人可没见过顾总长什么样,你可别露馅坏了顾总的大事。”梁郜煞有其事道。
因着他秘书的身份,同事信了大半,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我绝对会把嘴巴闭得死死的。”
他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段崇明定的房间窗户正对着坞里的县城中心,县政府的红色在夜晚亦是红得发正。
趁人去洗澡,顾惊山给梁郜去了个电话。
“顾总?”
“在外不要说认识我,管好自己手下的人,你们的工作按照安排进行。”
“是。”
顾惊山挂掉电话,倚在窗边,望着房间那隔了老远的两张床不知在想什么。
一墙之隔的浴室内,段崇明任由热水浇了自己满脸。
睫毛颤颤巍巍地抖动着,不知因何而起的紧张和氤氲的热气誓死抵抗着,没让肌肉放松半分。
一回这里,段崇明就想到临近出门前两人的谈话。
被挤压后推的东西到底是逃不掉。
“你要补偿我,嗯?”
上扬的尾调勾得段崇明的脑袋一片糊涂,还没来得及权衡思考就傻傻答应了下来。
被推迟的补偿怎么想怎么暧昧,全然不知那个心机深沉套路颇多的男人这次会给他设下什么套。
要不,先攒攒,等下次选个好点的礼物,然后一笔勾销?
“叩叩——”
段崇明扶了扶额,勾销个毛线。他不过是在浴室磨蹭了点,外面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顾惊山听里面的水声停了才满眼促狭地靠着墙,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门打开,浴室里的热气模糊了顾惊山的眼眸。
视线中,穿着整齐的人不像是要去睡觉,倒像是要出门。
顾惊山轻笑了一声,音量极小,被脚步声一脚踩死。
完了,逃不掉了。
段崇明咬着唇,当下走也不是停也不是,就这样无声地和顾惊山对峙着。
顾惊山嘴角上扬,语调慢条斯理,不管是神情还是肢体的语言,都端着稳操胜券的味道。
“我想喝neinei。”
小孩子的童言童语经大人转述过后,沾染了许多不该有的压制和恶劣。
段崇明怎么想都想不到,这个人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话。
奶香味被凛冽又惹人心痒的冬风一刮,只留下了坦诚相见的目的,尾调张扬又奇怪,听起来就不正经。
是冒犯的、紧绷的,更是强行擦过边界线的。
顾惊山缓缓落下眼皮,把所有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胸前,又把那句轻佻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想喝neinei。”
段崇明被抽成真空的肺终于重新灌入了空气,脸一下子涨红。
好一个下流痞子!
还学人小孩儿说什么neinei!!!
又不是舌头捋不转!!!!!!!!!
“流氓!”
“低俗!”
“下流!”
慌不择路的判词一道比一道应景。
顾惊山仿若未闻般撩起眼皮,好笑道:“不让喝?”
他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像是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能被打作马叉虫的话。
“不行!”
美色诚可贵,清白价更高。
段崇明完全不能接受两人感情都还没建立起来,亲亲抱抱也没有就直接跨越到这种事上。
他忙把浴巾盖在自己身前,一副防备的姿态。
顾惊山没说话,只是做足了行动,像之前几次一样逼近。
只是这次的靠近受到了些许微不足道的阻力,顾惊山扬着笑,握住他的手腕。
“不行,你说什么都不行!”
段崇明恼羞成怒,眼瞅着就要甩开他的手了,但一对上那张脸手上的力道就卸了一分又一分,最后又跟先前一样自投罗网。
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被轻飘飘地压在洗漱台上。
洗漱台的灯光向来是最讲究的,把一个人的剑眉星目、挺鼻薄唇照得极美。
白狐压狮子,想都不敢想的场面在两人身上上演了一次又一次。
段崇明浑身的肌肉和力气就像摆设,一对上顾惊山就变得软趴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顾惊山眼里忍着笑,看着还差几分就能做好自我攻略的人,轻声道:“还没开始养我就不让我喝奶。以后要真开始养我了,是不是连饭都不让我吃。”
段崇明硬着脖子,反抗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总听人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顾惊山细细打量着他的脸,意有所指道:“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被钉在渣男耻辱柱上的段崇明陷入了沉默,眼里的不可置信甚至没地放。
过了几秒,道:“水到渠成四个字听过吗,哪有一来就要……”
“就要什么?”顾惊山轻拧着眉,疑惑道。
你还好意思问?
段崇明无语地闭上了眼,他得缓缓,得先免疫这个人的魔法攻击。
顾惊山唇边泛起一圈玩味的笑,故意贴近他的耳朵,“一瓶旺仔牛奶五块,一瓶蒙牛两块五,巴掌大的数你都不愿意给。”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行情,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委屈。
“老板,你好抠门。”
这句话说得暧昧又缠绵,用最性感的嗓音说着埋怨,勾得人心荡漾。
耳朵密密麻麻的痒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等消化完顾惊山的话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你——”
段崇明张了张唇,回忆着方才发生的一切……他竟然真不能给这人判一个流氓罪?!
“我,”顾惊山贴着他的耳朵,让温热贴着温热,细声细气道:“我现在可以喝了吗?”
半个小时后。
洗漱完的顾惊山成功喝上了段崇明狂走十五分钟买来的旺仔牛奶,还有一包奶糖。
他颇为大方地给生闷气的金主分享,最后得了一句冰冷冷的“不吃”。
男人挑了下眉,一言不发地撕开红色的包装给自己塞了一颗。
被白色毛巾包住的黑色长发从边角漏了几缕出来,沾湿了顾惊山身上穿的藏蓝色长袖。
他走得突然,衣服一件没带,现在身上穿的都是金主接济的。
顾惊山想到他掏出衣服后的第一句话,又忍不住勾了勾唇。
“新的,没穿过。”
看来上次的嫌弃给人弄伤心了。
段崇明冷着一张脸,快把天花板盯出个洞来,不玩手机也不说话,摆足了生气的样。
顾惊山收着笑,不敢冒然去拔胡须。
这么大个人,生气起来不像虎也不像豹,唯独像个炸毛的大橘猫。
顾惊山把喝了一口的牛奶往桌上一搁,略过自己的床,对段崇明化成实质的拒绝视若无睹。
“我不会吹头发。”
这句理直气壮的话给段崇明竖起的坚冰扔来一团五彩斑斓的墨。
段崇明不为所动,睁着眼装聋。
“真不会。”顾惊山话说得诚恳,满脸认真。
段崇明象征性地望了回去,眼神俨然,终于把他那出色的眼型生出了几分凶狠。
顾惊山:“头发长了,自己吹至少得二十分钟,一不注意就有一股烧焦的味道。”
头发被尽数包住,长发带来的些许温柔缱眷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如月一般的寒凉和深邃。
那张脸从来都不是温柔的,嘴角倒扬不扬,盯得久了,只觉得那是敷衍的不在意。
当眼睛活了,这轮冷月才生出了其他的颜色。
段崇明一言不发地看着这双眼,把眼里弥漫的低头和循循善诱看得一清二楚。
别这样清透的眼瞧上一会儿,心里反倒涌上一股莫名的怜惜……当真是美色惑人。
段崇明心里满腔的怒火消了大半,究其原因,大概是你没必要和一个压根没把你生气当回事的人计较。
这一点,段崇明深受感触。
他爹就这样心大地一个人把他给带大的。
他完全不想问这个人以前是怎么解决的。
他没兴趣,他完全不想知道。
他只想让这个人麻溜地去睡觉。
段崇明沉默地伸出手,接过他手里的吹风机,任劳任怨地把插头插上。
抬了抬下巴,示意顾惊山坐过来。
毛巾被轻轻扯开,黑发如瀑般倾泻而下,落在颈肩下颌,柔化了锐利。
吹风机停留地恰到好处,吹出的风温度适宜,撩动头发的手力道轻柔,令人昏昏欲睡。
洗发水的香味向来是醉人的迷药,带着香味的分子不停挑动着人的心,让人心一软再软。
洗发水是段崇明从家里带来的,他这个月才新换上。
初步熟悉的味道在另一个人身上闻到,这种交融让段崇明不自在地抓了下手心。
段崇明严谨地把每一寸头皮都摸了个遍,确定没有一点湿润才转向去吹发尾。
吹着吹着,看着下面这颗脑袋,段崇明莫名幻视了奥利奥。
他爸养的那只阿富汗猎犬每次洗完澡吹毛的时候也是这样,只不过奥利奥的毛更多,段崇明没耐心的时候就把它拉到宠物店去洗。
嗯……一样的黑,一样的长。
也一样的炸毛。
“笑什么?”
段崇明一呆,这才发现自己没控制住笑出声来了。
俯视着那张脸,段崇明抿了抿唇,“你听错了。”
顾惊山笑道:“这屋子闹鬼?”
段崇明把吹风机关掉,用眼神无声刀了一眼他:就你话多。
垂顺了的头发很滑,带着点没吹散的水汽,没有平日干燥,也没有段崇明所谓的炸毛。
“行了,吹好了。”
段崇明把吹风机收好,马不停蹄地就要把人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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