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卷帘门发出刺耳的响声,随即被风雨彻底压紧,阻隔了外界的光线。
外面的雨势逐渐大起来,好似要吞灭整个山林。
闪电耀眼,雷鸣低沉。
仓库里一片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带着些许泥土的腥气。
叶云樵拿出手机,借着屏幕微弱的光亮往里走。
手串应该就在之前验货的地方。
他绕过几个杂乱堆放的木箱,蹲下身开始寻找。
手机的光亮不足,他只得一手扶着箱子边缘,一手伸进箱子缝隙里慢慢摸索。
粗糙的木板刮得指尖发疼,指缝里还能感受到湿气夹杂的灰尘。
他却一直执着地探寻着。
他寻找了半天,手机的光扫到某个木箱角落——
那里隐约露出了一截红色的绳子。
他的心跳骤然加快,连忙凑过去,将那串手串从夹缝中取出。
“找到了。”
叶云樵长舒一口气。
手串入手的一瞬间,熟悉的触感令他莫名安心。
他紧握着它,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有一条消息弹出。
他刚准备点开,屏幕却闪了几下,紧接着黑了下去。
手机没电了。
叶云樵愣了一瞬,就将手机揣进湿透的衣兜里,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外头的风雨声骤然变得更加猛烈,狂风呼啸,夹杂着雨水从门缝里涌进来。
“轰!”
卷帘门在暴风雨的冲击下剧烈晃动,轴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哐!”
轴承终于断裂,门帘重重垂下,封住了出口。
可这并不是终结——
“砰!”
一道巨响,大树被雷电拦腰劈断,树干倒下,狠狠砸在仓库门上,将门彻底堵死。
雷鸣的低沉回响在仓库内震荡,黑暗像潮水一样扑面而来,将叶云樵淹灭其中。
“叶云樵,你怎么还不死?”
“叶明景,你跪下来求我放过你啊!”
“大人啊,救救我们吧。”
那些声音无孔不入,从四面八方涌来,在他的耳畔低语着。
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实。
叶云樵紧闭双眼,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下。
这些不是真的……
都过去了……
他努力分辨那些声音的真假,却发现它们正将他拉回记忆深处的深渊。
他用力攥紧手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钻心的刺痛感,让他终于抓住了一丝清醒。
他强迫自己睁开眼,将那些声音强行从脑海里压下。
冯哥和林哥还在等他。
如果他一直不回去,肯定会让他们担心。
而且。
秦先生,还在等他回家。
叶云樵深吸一口气,捏紧手串,摸索着向前迈出一步。
仓库地上凌乱的杂物横七竖八,每走一步都会撞到阻碍物。
他不得不低下身,伸手扶着墙壁,顺着自己的记忆摸索着出口的方向。
好不容易,他终于来到大门前。
“咚!”
他试着用肩膀撞击大门,但门板纹丝不动,外面压着的大树让这一切显得徒劳无功。
而手臂的伤口因为用力崩开,向外渗出着鲜血,痛感一阵一阵袭来。
他咬紧牙关,再次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门板,门却依旧岿然不动,传来闷重的回响。
这里出不去了….
但他知道,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叶云樵靠在冰冷的铁门上,掌心紧贴门面。
他大口喘着气,胸口的起伏渐渐缓和。
他将手串紧紧贴在额头上,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起白日里仓库的布局。
记忆里的画面一帧帧重现:
卷帘门、光秃的墙壁,凌乱堆放的木箱……
窗户!
叶云樵瞬间睁眼,抬头望向仓库高处那一扇狭小的玻璃窗。
外面暴雨如注,雨点打在窗面上,发出密集的“哒哒”声。
玻璃背后是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渗透进来。
那里就是出路。
只要将两三木箱垒起来,爬上去,打破窗户,就能逃出去。
可是,出去之后呢?
绳子!固定木箱的绳子!
几条绳子绑在一起,再将一端牢牢系在木箱上,就能制成一条简易的绳索,他可以用它爬下去。
一瞬间,思路清晰。
叶云樵立刻在黑暗里行动起来。
他伸出手,在黑暗里摸索前行。
手掌扫过潮湿的木屑、锋利的贴片,以及散乱堆放的绳索结头。
他终于抓到一卷粗粗的绳索,又从周围找来几条短绳,将他们一根根结在一起。
绳索粗糙,摩擦得手指刺痛,布满了粘腻的鲜血。
疼痛感一阵阵传来,叶云樵的动作却依旧沉稳坚定,每个绳结都打得紧密,反复拉扯检查。
最终,他将所有绳索结成一条结实的简易绳索,牢牢固定在一个稳固的木箱上。
接下来,他开始将木箱堆栈起来。
伤痛和疲惫让他的动作僵硬不堪,他咬牙坚持着,直到将最后一块木箱小心翼翼地垒到顶端。
“做好了。”
他长舒一口气。
尽管脚步摇晃,伤痛蔓延全身,他依旧用力攀上那摇摇欲坠的简易支撑。
他的右手用不上力,只能凭借左手一点点挪动。
快了,只要再往上够一点——
但就在他快要够住窗户的剎那,木箱却在这时突然剧烈晃动,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叶云樵心里一沉,本能地想往下跳,可已经来不及了。
“砰!”
木箱轰然倒塌,他整个人从高处摔了下来,狠狠地砸在地上。
背部的撞击让他短暂失去了呼吸,而脚踝也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疼得他瞬间弓起身,冷汗涔涔直冒。
不行,不能停下来!
叶云樵挣扎着翻身爬起来,可脚一落地就猛地一颤,痛得他差点昏厥。
双重剧痛攀爬上他的神经,他却强迫自己抬头看向那高高在上的窗户。
离得这么近,却差一点点。
叶云樵苦笑一声:
“你真是个废物。”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不甘与疲惫。
他想停下来,想干脆放弃。
可一想到窗外的世界,想到冯哥和林哥还在等他,想到秦知悯送给他的手串。
叶云樵闭上眼,压下所有情绪。
不能认输。
他拖着伤腿,重新开始将散落的木箱堆起,每一次用力都像是在撕扯伤口。
他的右手几乎使不上劲,绳索和木箱边缘磨得手指发麻发痛,可他没有停下。
失败一次,他就重新开始。
每一次摔倒,他都会咬着牙撑起身,重新调整高度,继续尝试。
时间在这种循环中变得模糊,他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眼前一阵阵发黑。
就在他准备再试一次时,突然,仓库外传来一阵模糊的声音。
“阿樵,你在里面吗?”
叶云樵怔住,动作僵在半空。
他屏住呼吸,耳边似乎又响起那道声音——
低沉、急切,带着些许不安。
“叶云樵!”
第20章
时间回到傍晚时分。
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劈开天际,雨点被天公砸向人间,转瞬间大雨倾盆而至。
秦氏集团大楼内,杨秘书抱着文件走进办公室,将一份文件递到秦知悯面前。
“秦总,城北郊区的土地今日正式动工,这是相关的文件。”
秦知悯低头翻阅了几页,目光仔细扫过内容,随后挥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动作利落如常,却稍显急促。
他合上文件,抬眸问道:“今天还有其他事情吗?”
今天是阿樵第一次上班,他得准时过去接人。
正好下班后带他去吃一顿饭,算是庆祝。
不知道今天阿樵会跟他分享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但杨秘书翻了翻行程:“秦总,待会还有一场临时加的会议。”
秦知悯眉头微蹙,下意识转头望向窗外的阴云与雨幕,片刻后舒展开来:“行,通知他们准时开始,尽量缩短时间。”
杨秘书点头应下,转身离开。
秦知悯拿起手机,给叶云樵发了一条短信:
“抱歉,临时有场会议。下班后先等我,或者过来公司,我让杨览给你准备点吃的。”
短信发送后,他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已送达”字样,将手机放好,起身走向会议室。
但就在他推开会议室门的瞬间,一股说不清的焦躁突然涌上心头。
窗外,风雨愈发肆虐,行人仓皇,车辆拥堵,仿若整个城市都陷入一片混沌。
一个小时后,会议终于结束。
秦知悯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然而屏幕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新消息。
心脏跳动的节拍忽然慌乱了一下,他毫不犹豫地拨打叶云樵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
机械的提示音响了几声后,冰冷的女声从听筒传来:
“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的手僵了一瞬,又立刻拨了第二次、第三次,结果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关机?阿樵怎么会关机?
一丝不安如冷流般爬上脊背。
他拨通陈管家的电话:“阿樵回家了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却让秦知悯如坠冰窖:“叶少爷?叶少爷没回来呀,也没有打电话。”
秦知悯垂眼,握着手机的手逐渐收紧,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
他深吸一口气,将情绪硬生生压下,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吩咐:“好,我知道了。家里备好电话,我有消息会联系。”
“让人现在把车开到楼下。”他将手中的文件丢给杨秘书。
杨秘书愣了一瞬,隐隐察觉出秦知悯的异样,连忙应道:“好的,我马上安排。”
与此同时,秦知悯迅速拨通另一个电话。
语气冰冷迅速,宛若一道道锋刃,催促着每一个字落地:
“查查叶云樵今天的行踪,现在在哪里。另外,把博物馆馆长的联系方式立刻发给我。”
挂断电话,他径直走进电梯,按下一层的按钮。
电梯的速度明明极快,但此刻却显得格外缓慢。
阿樵到底去哪了?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无数可能性从闹钟一闪而过,却被他一一否定。
不可能,阿樵不会轻易惹麻烦……
可又为什么会关机?
电梯终于到达一层,门还没完全打开,秦知悯便快步冲了出去。
黑色轿车已经在门口等候,他拉开车门坐进去。
秦知悯发动引擎,手握方向盘,几乎在下一秒,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传来一条新消息。
他下意识地腾出一只手抓起手机。
会不会是阿樵的回复。
秦知悯飞快点开,屏幕上却只有一串陌生的号码,附着简单一句:“梁锦苓的电话。”
他看着冰冷的文字,呼吸微微一滞,随即扣上安全带,启动车辆驶向博物馆。
雨点疯狂拍打着车窗,秦知悯拨通了梁锦苓的电话:
“梁馆长,我是叶云樵的家人。他现在在博物馆吗?麻烦您让他接个电话……”
“什么?”
车子驶到红绿灯路口,秦知悯猛地一踩剎车。
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整个车身顿时停在斑马线前:
“您说什么?阿樵遇到了文物走私团伙?”
“谢谢,我马上赶过来。”
挂断电话后,他双手紧握方向盘,力道几乎让指节发疼。
他尝试着平复情绪,但手指却止不住地颤抖。
雨声如鼓点敲击着车窗,绿灯亮起时,他迅速松开剎车,车辆疾驰而去。
半晌,他终于将车开到了博物馆门前。
车子刚停稳,秦知悯便推开车门下车。
但脚一软,身体猝不及防地晃了一下。
他扶住车门,勉强站稳,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句。
不远处,杨秘书和几名手下刚好赶到。看到秦知悯的样子,杨秘书撑伞快步跑过来,将他扶住。
秦知悯摆摆手:“没事。有什么最新消息?”
“梁馆长说,叶先生下午给她打过电话,说发现了一名可疑男子。梁馆长派了两名工作人员陪叶先生去查探。后来警方成功抓捕了走私团伙,但叶先生和另外两人开另一辆车离开……”
杨秘书顿了顿,看着秦知悯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还是硬着头皮将未尽的话补全,“至今未归。电话也联系不上,可能是暴雨导致信号中断。”
“我不需要猜测,我需要确定的答案。文物存放点的位置查到了吗?”
杨秘书摇了摇头:“已经派人过去查了。”
秦知悯一言不发,迈开车子直奔博物馆。脚步铿锵,浑身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馆内,梁锦苓正拄着拐杖来回踱步,神色焦虑,时不时朝窗外张望。
秦知悯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暴戾情绪,克制着推开门。
别担心,别焦虑,不能自乱阵脚。
阿樵一定在某个地方好好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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