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片刻,揉了揉眉心,才像是不经意地问道:“刚才……在我房间里见到的那个人是?”
语气里透露出难以察觉的期盼,但又像是害怕答案会让他失望。
“他叫叶云樵。”沈佩兰开口,没有注意到秦知悯在这一瞬停顿的呼吸。
沈佩兰轻轻压了压被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自从你出了车祸后,就一直陷入昏迷。前段时间,有位大师算了一卦,说如果能找到一位与你八字相合的男妻为你冲喜,或许你能够醒来。”
“后来,叶家递了叶云樵的八字来,大师合算下来说他是最适合你的人。”
“我知道这听上去有些荒唐,但现在发生的事……让我也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的力量了。”
沈佩兰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点无奈。
这也实在太巧了,刚签了字,人就醒过来了。
按照秦知悯一贯的性格,“冲喜”这件事他肯定不会同意。
沈佩兰于是开始琢磨离婚的事情:“如果你不同意,那就……”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秦知悯开口:“好,我同意。”
沈佩兰微微一愣,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秦知悯说他同意了?她没有听错吧?
沈佩兰狐疑地看着秦知悯,按照他之前的性格是断断不可能同意的。
秦知悯没有再解释,只是让陈管家将那份结婚协议拿来。
“咳咳……”秦知悯掩唇咳嗽两声,苍白的脸色让他的气势染上一抹病态的薄弱。
他握笔在结婚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一个本不需要出现在上面的名字。
一左一右。
叶云樵,秦知悯。
这一刻,婚姻正式缔结。
“我同意,和叶云樵结婚。”秦知悯放下笔,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他看着协议上的名字,声音平静地解释:“至少冲喜,目前看来,挺有用的。”
沈佩兰皱了皱眉,虽然对秦知悯的态度有些疑惑,但最终还是选择妥协:“好。”
待陈管家收好协议,秦知悯问起了别的话题:“我的车祸,是谁的手笔?”
问题甫一出口,他其实就猜到了某个答案。
沈佩兰印证了他的猜想:“是盛家。”
秦知悯笑了笑,但笑意不达眼底,看起来更像是一种让人发寒的讽刺。
盛家,一向是秦氏集团的竞争对手,做了不少不干净的事情,后来被秦知悯挖出来,元气大伤。于是他们狗急跳墙,买通了秦知悯身边的司机,制造了秦知悯的车祸。
沈佩兰眼底的狠劲一闪而过,握住秦知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盛家了。”
自从查明车祸的幕后黑手,她便毫不犹豫地对盛家发起了报复,用尽了所有能用的手段,将这个家族彻底从江川的版图上抹去。
她永远忘不了,当她赶到医院时,看到秦知悯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样。
她的儿子在昏迷中命悬一线,凭什么让害他的人继续风光?
“都过去了。”秦知悯安慰着她,但他垂下的眼眸中,暗藏着波涛汹涌。
沈佩兰疲惫的神色落入他眼底。过去一年,她为秦家独自撑起一片天,耗尽心力,而那些觊觎秦家的人,却在暗中蠢蠢欲动。
这份账,总要算清的。
-
另一边。
叶云樵静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尽管外面因为秦知悯苏醒的事掀翻了天。
他依旧悠然自得地继续看着简体字书籍,认真练习着每一个字的书写结构。
只是。
他抬手按了按心口,眉头微蹙,有些想不通为什么白日在见到秦知悯的时候,心脏会发疼得厉害。
还有……在隐隐约约间他好像听到秦知悯低声唤了什么,却记不清内容。
秦知悯。
叶云樵拿出手机,在浏览器上输入“秦知悯”三字,网上关于他的消息并不多,甚至连一张高清照片都没有。
从稀少的新闻报道中,可一窥秦知悯的卓越才能:
自毕业进入秦氏集团起,秦知悯就一路做出了不少令人眼红的业绩。并在继任总裁的短短时间内,就让秦氏的市值翻了几番。
只不过天妒英才,一年前被竞争对手恶意报复而遭逢车祸,一直昏迷至今。
叶云樵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脑海中浮现出白天秦知悯躺在病床上的模样,苍白中仍带有一丝锐气。
他忽然能想象出这位曾经叱咤商界的青年,当年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如今能够醒来,也算是件好事吧。
不过一瞬间的悸动,却被轻轻敲响房门的声音打断。
他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陈管家,手中还拿着几件干净的换洗衣物。
叶云樵礼貌接过,然后他转头看了眼桌上被他翻得有些卷边的字帖,试探着问道:“我可以购置一些书籍吗?”
六百块的余额属实是有些心酸了。
陈管家颔首:“当然可以,您需要什么书?直接告诉我就好,我这就去为您购置。”
叶云樵点头道谢,随后递给陈管家一份书单。书单上用略显生疏的简体字列着一些历史、地理和近代科技方面的书籍。
陈管家接过书单,收好后,转身出了房门。
陈管家刚从叶云樵房间出来,便被刚醒不久的秦知悯叫住了。秦知悯半倚在病床上,面容有些憔悴,但眉目间的冷静依旧无损:“去他那里有什么事?”
“少爷,叶云樵少爷让我帮他购置一些书。”陈管家边说着便将书单递了过去。秦知悯接过书单,视线落在那些略显拘谨的简体字上。
虽然字有些生疏,但每一笔勾勒依然有股秀逸清雅的韵味,仿佛能透过这些字看到写字的人端坐在桌前、神色专注的模样。
秦知悯指尖在纸上轻敲,沉默片刻后开口,语气依旧平淡:“陈管家,去把书房的钥匙复刻一把,给叶云樵。”
陈管家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诧异。
他跟随秦知悯多年,清楚知道书房向来是少爷的禁地,连夫人都没有获得这样的特权。
这次居然要主动给叶云樵配钥匙?
陈管家眉目微动,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抑下心中疑惑,垂头答道:
“是,我会马上安排。”
不一会,陈管家就将钥匙送到了叶云樵手中。
叶云樵看着去而复返的陈管家,接过那把崭新的钥匙,有些诧异:“这钥匙……是秦先生让你给我的?”
陈管家点点头:“是的,叶少爷,这是少爷亲自交代的。说您若有需要,可以随时去书房拿书。”
叶云樵皱眉,心中泛起些许疑惑。
他对秦知悯并无深厚交情,甚至在今日见面前彼此毫无交集。
为什么秦先生会慷慨大方地给他书房的钥匙?
他略微迟疑片刻,收下钥匙:“那请代我向秦先生转达谢意。”
陈管家离开后,叶云樵百思不得其解地关上门。
正当他在床边坐下,手机却突然收到一条短信:
【江川银行】23年09月15日,您尾号9145卡收入金额500,000元,余额为500,451.39元。
沈夫人的话在他耳边响起:“利益之外,其他的事情都不该有多余的指望。”
叶云樵瞬间平静得毫无波澜,认真当好“冲喜”的工具人角色。
第4章
外面的日光刚刚透过窗台洒在床上,叶云樵就睁开了双眼。
他的养生作息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睡得早,醒得也很早。
“又是些乱七八糟的梦。”叶云樵摇了摇头,将那些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片段压在记忆深处。
他起床后整理好床褥,简单洗漱了一下后,就在房间里打起了一套八极拳。
动作流畅,柔中带刚,整个人显得既清爽又明亮。
结束后,他看了眼手机,确认时间差不多。便下了楼。
餐厅里,秦家的仆人们井然有序地忙碌着,准备好了丰盛的早点。
陈管家也是刚起来不久,尽职尽责的外表下还带着打工人刚上班的困意,但礼数依然周到:“叶少爷早上好。”
叶云樵点头回应:“陈管家早好。”
然后在桌前坐下,目光掠过满桌的早餐,却没有动筷,似乎在等什么人。
陈管家看着,略显意外地问道:“叶少爷不动餐吗?”
叶云樵微微一愣,随即应答:“不需要等沈夫人和秦少爷一同用餐吗?”
“夫人近来有一些事务,需要出差一段时间,暂时不会在家里。少爷也在自己的房间已经用餐过了,叶少爷不必拘礼,自行用餐便可。”
“秦先生,现在的状况还好吗?”叶云樵的脑海里又想起昨天,秦知悯在昏迷中流出的莫名眼泪。
秦知悯为什么会哭呢?他梦见了什么?
“医生看过了,说身体状态都很好。现在少爷也开始进行复健训练了。”
叶云樵点点头,不再多言,拿起了筷子。
他吃得很慢,神态淡然,动作优雅流畅。
明明吃的是西点,用餐礼仪却像是世家公子一般从容不迫。
陈管家在一旁看得赏心悦目,对叶云樵的印象也不由自主好了一点。
吃完后,叶云樵自然而然地收拾好了碗筷,起身打算拿去厨房清洗。刚走两步,忽然一只手轻轻挡在了面前。
“先生,这碗还是交给我们吧。”一位仆人礼貌地拦住他。
叶云樵一愣,抬眼看了看仆人,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碗筷,轻声道:“洗个碗罢了,不碍事。”
仆人笑意不减,闻声说道:“先生,您是客人,这些交给我们来处理就好。”
叶云樵颔首,将碗递给仆人:“那有劳了。”
然后他转向陈管家:“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吗?”
陈管家摇了摇头:“叶少爷可以随意。”
-
两小时后,秦知悯结束了复健。
他缓缓坐下,擦去因为忍受复健痛苦而流出的汗水,似乎随意地问了陈管家一句:“叶云樵今天在做些什么?”
管家稍作回想,语气中却带着些许犹豫:“在园中和徐伯聊天。”
“徐伯?”秦知悯微微皱眉,努力在脑海中搜寻这个名字。
片刻,他记起来是负责打理庭院花草的老人:“他聊了什么。”
“叶少爷先跟徐伯讨论了园林植物的养护方法,后来……”陈管家费劲心思地组织语言,妄图把谈话内容包装得稍微正常一些,“后来叶少爷和徐伯就聊起了狗血电视剧和霸总小说,叶少爷似乎很有兴趣。”
他边说着边看了眼秦知悯的神色。
真·霸总一时愣住了,脑中瞬间能够联想到,叶云樵在庭院里大谈“霸总”理论的模样。
想到那个画面,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低声吩咐道:“……拿一台平板给他。”
秦知悯沉默片刻,又补充道:“提醒他看的时间别太久,对眼睛不好。”
与此同时,院子里。
叶云樵正和徐伯聊得起劲,突然一个喷嚏打得猝不及防:“啊切!”
“叶少爷怎么了,现在温度变化得快,小心别感冒了。”徐伯关心道。
“无碍。”叶云樵揉了揉鼻子,心想莫不是有人在背后偷偷议论他,“您继续说,后面的剧情怎么了?”
叶云樵本打算多熟悉一些秦家的布局,饭后便在庭院里闲逛着。
偶然遇见了正在修剪花草的徐伯,老人见他对园艺颇有见地,两人便聊起了来。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话题就扯到了徐伯最爱的狗血电视剧上。徐伯原本还有些犹豫,却没想到叶云樵露出好奇的神色。
徐伯见他感兴趣,像是遇见了知己,跟叶云樵聊了半天剧情。
徐伯兴致勃勃地跟叶云樵分析:“这我得好好跟你讲了,这少爷娶了自己公司里的员工,后来他爸看上了那个员工。在少爷和员工分手之后,他爸就娶了员工生了个儿子。”
叶云樵听的一脸震撼:“那就是说,这个男人的继母是他的前妻,而他的前妻作为他继母给他生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对咯,叶少爷聪明!”徐伯接着说到,“然后这少爷又找了个对象,是他前女友的的表妹……”
叶云樵听得认真,而徐伯在他炯炯有神的注视下,也不由得完全放飞了自己心性。
半晌,徐伯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叶少爷,耽误叶少爷的时间了。在这几十年,还是头一回遇到对这也感兴趣的人呢。”
叶云樵摇摇头:“没有的事,很有意思。”
徐伯说他已经在秦家工作几十年了……
“徐伯,那秦先生是一直住在秦宅吗?”
徐伯听叶云樵问起秦知悯,脸上浮起一丝复杂的神情,他摇摇头:
“少爷啊,很少在秦宅待着。夫人忙于公司事务,秦老爷子性格严厉,规矩也很多。少爷很早就被送去国外读书,我听陈管家说,少爷几乎是一个人长大的。”
“人们啊,都说这豪门好。谁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权力倾轧,有多少看似在意的算计和圈套呢?”
叶云樵随着徐伯抬眼,望向远处三楼的房间,窗户掩盖着。
像是拒绝所有的探访和关心。
正想着,他忽然又打了个喷嚏,一阵冷风顺着衣领灌了进去,徐伯急忙说道:“您看,果然是冷到了吧。叶少爷,园子凉,不如您先回屋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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