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轻嘲:
“更别提,他身边还有个叶云樵。”
杜荣眉头越皱越紧,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扣动,没接话。
男子似乎不介意他的沉默,语气越发随意:“我在灯会的大屏幕上见过那两人一面——”
“并肩而立,气质相得益彰。啧,即便是我这种在黑暗里浸淫多年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真是天作之合。”
他低笑着摇了摇头:“说实话,真是个让人头疼的组合呢。”
随着男子的评价,杜荣的脑海中浮现出秦知悯的模样。
那张始终冷静从容的面孔像针刺一般扎进他的意识,怒火顷刻间点燃了他胸中的郁气。
他猛地将茶盏放下,茶水四溅,滴落在桌面上,晕染出一片凌乱的水渍。
“当初他们就都该死在车祸里。”杜荣的声音阴冷,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寒意,“而不是像苍蝇一样,在我面前嗡嗡乱飞。”
说到这里,他重重地靠向椅背,眼神阴鸷:
“他们的命还真硬,连这种局都没死成。尤其是那个叶云樵,死了一次,没了以前的记忆,居然更难对付了。”
他的目光越发阴冷,脑海中盘算着更加恶毒的计划,声音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危险低语:
“我不能坐以待毙……”
他抬起头,与对面的男子对视。
男子挑起眉梢,动作从容地端起茶盏,姿态疏懒。
在浅尝了一口茶后,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杜荣:
“我凭什么帮你?”
杜荣的面色沉了沉,但随即压下怒火,语气冷硬道:“下一次交易,五层利。”
男子却轻嗤一声,皱了皱鼻尖,懒懒地开口:“不够。未来三个季度的五层利。”
两人视线交汇,空气中充满了无声的角力。
片刻后,杜荣败下阵来,低声应道:
“好,我答应你。”
男子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动作优雅地为杜荣重新倒了一杯茶:
“放心吧,我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你早就打算下手了?”
“当然。”男子轻笑出声,带着恶趣味的坦然,“天性如此,我最讨厌看到完美的东西。”
越完美,越想打破。
-
黑色轿车稳稳停在警察局门前的车位上。
秦知悯和叶云樵相继下了车。
今天的江川虽没有下雨,但天色阴沉,乌云压顶,寒意更是刺骨。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聊着一些轻描淡写的琐事,话题漫无边际。
但一阵冷风倏然吹过,即使叶云樵已经穿得很厚,仍然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
他将围巾往上拉了拉,又低头对着双手哈了口气,试图驱散指尖的冰冷。
秦知悯默不作声,只是在叶云樵刚放下手的瞬间,理所当然地伸手握住了他的左手。
“我的手暖和一些。”
他说得自然,像这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动作。
秦知悯的手确实很温暖。
即便寒风依旧凛冽,他的手心始终炙热。
叶云樵勾起唇角,眼中带着一丝笑意,却没有揭穿这个拙劣的借口。
他没有挣脱,反而任由那份温暖蔓延。
走到警察局门口时,他们正好碰上了赶来的徐辛树、童同和纪嘉章。
“云樵!”远远地,徐辛树便扬声招呼,目光落在叶云樵和秦知悯的方向。
他顿了顿,又礼貌地点头:“秦先生,好啊!”
秦知悯看见他们,眼神微微一闪。
他下意识垂下眸子,心中明白,这份牵手的“秘密”恐怕已经走到了尽头。
按以往的习惯,阿樵此刻多半会松开他的手,避嫌地将两人的关系重新拉回正轨。
于是,他的指尖稍稍放松,想给叶云樵留出挣脱的空间。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
叶云樵的左手不仅没有抽开,反而稳稳地回握住他。
秦知悯一怔,目光锁住他们交握的手指,指尖传来的力道清晰无比。
叶云樵却像没察觉到他的愣神,伸出右手,自然地向三人挥了挥,笑着打招呼:
“你们好啊!”
汇合后,叶云樵跟他们说起了这次来警察局的目的。
徐先生与珍为的交易已经完成,警方顺着这条线索查了下去,挖出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
半晌,进入警局后,刘队看着他们到来,朗声说道:
“就等你们了,快过来看。”
几人围到监视器前,屏幕上的画面有些失真,画质摇晃且模糊,但仍能勉强看清整个交易的过程——
徐先生与珍为派来的工作人员在一处偏僻的地点进行交易。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珍为还特意带了专业的鉴定师对文物进行了再次检查。
在确认无误后,双方开始签订合约。
合约签订完成,徐先生将文物交付给了珍为,而珍为则将准备好的现金递交给了徐先生。
看到这里,站在一旁的童同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中透着难以置信:
“干这种事情还签合同?出问题了打算靠法律解决纠纷吗?”
都这时候了还讲究这些啊?!
这话说得实在太过地狱笑话,一时间场面陷入片刻的静默,而后爆发出一阵忍俊不禁的笑声。
纪嘉章笑得最欢,拍了拍童同的肩膀:
“流程还是得讲究,仪式感嘛!”
刘队忍笑轻咳两声,拍了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来:
“好了,严肃点。”
他指着屏幕说道:“根据目前的线索,他们将这些文物偷运出国,走的是海运的路子。”
说着,他转身在地图上圈出一个区域,继续解释:
“这些沿海的渔村中,有些人长期从事非法捕捞活动。他们利用这些渠道,将文物或其他违禁品通过海运偷运出国,以此逃避海关监管。”
他用红笔在地图上标记了一个点,重重敲了一下:
“经过排查,失窃的文物极有可能藏匿在水头村。”
叶云樵认真听着刘队的分析,当他的视线落在“水头村”这个名字上时,眉头微微皱起。
秦知悯看着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可能发现了什么。
而刘队继续说道:
“问题在于,水头村的村民世代居住在那里,彼此熟识,对外来面孔极为警惕。想要混进去侦查不是件容易的事。”
线索似乎在这里戛然而止,空气中一时安静下来,众人各自沉思。
而叶云樵依旧盯着地图上的“水头村”,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一定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纪嘉章敏锐地察觉到叶云樵的出神,刚要开口唤他:
“叶——”
却被秦知悯抬手制止。
秦知悯轻轻摇头,低声示意他不要打扰:“他在想。”
就在这一片安静中,叶云樵的眼神骤然一亮,捕捉到了记忆的尾巴。
某段话像回声一样在他脑海中响起:
“等这次展览忙完,我立马休年假回老家躺平!”
黄芮!
叶云樵猛然抬头,脱口而出:
“黄芮的老家,就在水头村!”
不久后,电话接通。
黄芮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来。
“啊,非法运输?走私?”黄芮一把摘下眼镜,从沙滩椅上坐了起来,声音提高了几分,“你说我们这?”
案子终于有了新的突破口。
黄芮怎么也没想到,度个假还能被牵扯进这么大的事。
尽管有些惊讶,但她还是连连答应会留意村里船只的动向以及其他异常的细节
但这样的行动太过危险。
叶云樵不放心,仔仔细细地叮嘱她注意安全,反复强调,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将自己的安危摆在首位。
起初,黄芮还耐心地听着,逐一回应,但终究没能忍住叶云樵的“啰嗦”。
她摁住电话,只摞下一句: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交给我!”
就挂了电话。
叶云樵一愣,下意识地看向秦知悯。
秦知悯只是揉揉他的脑袋。
刘队在一旁适时开口:“既然有……黄小姐的帮助,那我们这边就可以派人进去查探。”
“你也别太担心,我们一定会保证她的安全。”
但叶云樵还是担忧着,准备回去就给黄芮写一份“安全三十计”。
把前世应对暗杀时积累下的经验都写进去。
-
安排妥当后,几人一同走出警察局。
刚刚还只是阴云密布,这会儿却又下起了小雨。
徐辛树仰起头看向灰铅色的天空,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雨啊,一直下,什么时候才能停?”
叶云樵低头瞥了一眼手机:
“快了,天气预报说,再过几天就天晴了。”
徐辛树点点头,自我鼓励道:
“快了!很快就雨过天晴了!”
不知他指的是天上的雨,还是眼前的困局。
叶云樵笑笑,轻声接道:“会的。”
一切都会雨过天晴。
徐辛树在说完后,打了个招呼,就和童同他们先行离开了。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余雨声洒落的轻响。
秦知悯熟练地撑起黑伞,伞骨撑开的一瞬,雨点弹落在伞面上。
两人并肩而行,伞下的世界安静而狭小,雨声与远处的车鸣声仿佛隔了很远。
走着走着,叶云樵的视线忽然被一棵楝树吸引。
树枝上,几簇嫩芽探出了头,在湿润的空气里微微摇曳。
他停下脚步,伫立片刻。
他的记忆里,有一座城市栽满了楝树。
花开在暮春,迎接夏季的热烈。
他看着眼前的楝树,忽然问道:
“再过段时间,你有空吗?”
秦知悯微微侧头,视线落在叶云樵身上。
他不清楚阿樵问这话的用意,也不确定自己的时间是否允许,但他知道,阿樵的问题,他的答案从来只有一个。
“有空。”
“怎么了?”
叶云樵的目光望向远方的雨幕:
“年假的时候,我想去旅行。”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还没有真正去过什么地方。
过去那些需要花上数月甚至一年的路程,如今只需片刻就能抵达。
他想看看这个世界,想让自己真正融入这片陌生却熟悉的土地。
更重要的是,他想和秦知悯一起,去一个特别的地方:
“我想去江沅。”
他说这话时,嗓音柔和,像江沅的雨巷与楼阁正从遥远的记忆里徐徐走来,与此刻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江沅市。
古为代州江陵城。
第53章
今天注定是个不太平凡的日子。
警方行动迅速, 在黄芮的配合下成功潜入水头村,掌握了大量线索。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们决定今天对文物走私团伙展开全面抓捕。
与此同时,秦知悯和叶云樵也选在今天的董事会会议上, 公开杜荣和赵冕的调查报告, 揭开他们背后的罪行。
叶云樵望了一眼窗外。
清晨, 江川市的天空仍旧阴沉, 但雨季的漫长侵占终于退场, 日光随时会破云而出。
叶云樵坐在餐桌前, 手里端着粥, 目光却落在一旁的文件上。
他再度翻阅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材料, 笔尖不停地在纸上做标记。
他喃喃自语,眉头微蹙,直到秦知悯坐到对面,提醒道:“认真吃饭。”
然后随手拿起一旁的鸡蛋, 熟练地开始剥壳。
等他剥好,将鸡蛋轻轻放进叶云樵的碗里。
“我再看看,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叶云樵含糊地应着,手却没有停下。
这里, 刚刚遗漏了,需要标注。
这部分很关键,得加重记号。
他抬头, 刚想说些什么,目光却落在碗里那颗剥好的鸡蛋上。
他自然地收下,眉眼弯弯:
“辛苦啦!”
说罢,他将文件推到秦知悯面前,认真说道:
“第17页、29页和73页, 这几个地方我做了标记,是扳倒杜荣的关键证据。会议上你记得先提这些。”
秦知悯微微颔首,在翻阅文件的同时,他敏锐地捕捉到叶云樵话中的一个细节:
“阿樵不和我一起去吗?”
叶云樵拿着汤勺的手顿了一下,抬眼望向秦知悯。
在确认不是在开玩笑后,他迟疑地放下了勺子:
“我?我能去吗?”
秦知悯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他语调平静,却郑重地补充道:“你是我的家属。”
“作为我的伴侣,你不仅可以出席会议。如果我因意外不能到场,你甚至可以以我的名义作出决策。”
他的语气自然得仿佛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却在叶云樵的心里宛若石子入湖面,漾起了波澜。
叶云樵忽然想起了一个遗忘很久的问题——他们已经办理了结婚手续。
在一切故事开始的最初。
他一直记得秦知悯是他喜欢的人,却忽略了一个更加重要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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