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希先生,可以开始了。”
话音落下,玫瑰烙印中的精神力流瞬间沸腾,大量的白雾腾空,彻底挤满精神域的每一丝缝隙。
卡洛莓斯趴在床铺上,大口大口地呼气,在恒温的暖和室内都呼出了团团白雾。
【热……好热……】
顺着神经快速蔓延的热度,很快抵达四肢百骸,肢体末梢都是烫得心惊的温度,皮肤几乎处于融化的边缘。
“乖,把精神力抽离到体外,凝成细丝缠在自己身上。不然你的精神域承载不了那么多。”
饱受岩浆炙烤般的痛苦,已经让神智飘在天边。清凌凌响起的声音勉强唤回一点。
卡洛莓斯费劲地攥着十指,把无力的指尖压进掌心。尖锐的疼痛传回大脑,再次谋得一丝清醒。
呼出的白雾里开始出现实体的精神丝,一圈一圈地勾住床柱、椅背、吊灯……把卡洛莓斯围困在最中央。
肩胛上再次浮现暗色,雪白的脊背上,玫瑰花枝的纹路显现,转瞬又没入血肉,鼓动着那两团暗色向体表攀升。
精神丝线越织越密,在几个固定的支点上不停盘绕,中心雄子的面容开始模糊不清,直到彻底隐没在纯白丝线中,完全不露分毫倩影。
结茧完成。室内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声响,全部被茧丝吸收消弭,但内部的卡洛莓斯却仍在承受着断骨碎肉的剧痛。
鲜血从肩胛淌下,在这特殊的环境里化为雪白的丝线,覆在新生的翅翼上。
过量的精神力不停推着早已定型的壁垒,硬生生拓宽精神域的容量。细碎的裂口出现在全身上下,又被茧丝堵住,修复。
碎裂与修复永不停息地上演,漫长得没有尽头。
克里希控着精神力再生、扩散的速度,阻止过量的精神力直接撑爆卡洛莓斯的身体。
本来,雄虫的觉醒就是一个替换原本躯壳的过程,任由精神力自由生长,一边摧毁,一边重塑。
但是,现世的雄虫已经退化太多,大量的雄虫都在S级以下,这些雄虫根本就不可能有重塑肉身的精神力强度。
而卡洛莓斯的基因缺陷又导致他原本的躯壳过于脆弱,一旦摧毁的速度大于重塑,结果就注定是死亡。
“撑住啊,小不点,”克里希消耗着所剩不多的精神力环抱住卡洛莓斯,“很快、很快就结束了。”
声带被丝线裹缠,还没有完全修复。
卡洛莓斯发不出声音,只是咬紧了牙,挨过一阵又一阵的痛楚。
【虫母时代的觉醒……也是这样的吗?】
太痛了,他必须找其他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想着别的,就不会一直煎熬着骨肉撕裂的痛。
“不完全是,”克里希探出浅薄的精神力,摸摸小雄子,“虫母会分泌特殊的物质,保护我们。再弱的雄虫,只要得到虫母的赐福,也可以平安度过觉醒。”
“其实跟现在要找生理觉醒引导者差不多,但是雌虫、亚雌都没有虫母的能力,自然选择下,只有退化了的雄虫能活下来。”
卡洛莓斯全身几乎都被茧丝覆盖,细丝缠住每一处崩裂的皮肉,一片纯白中没有一点血光,痛苦却难以想象。
想到专长所在,似乎痛苦也削减几分,卡洛莓斯断断续续捋着需要实现的操作:
【雄虫的基因不能再退化了……那么,两条路:雄虫可以自己分泌促觉醒成功的物质,或者,引导者拥有那份能力。】
【可是……可是……已经发生的退化,不可逆吗?】
肩胛处的新生翅翼抽动两下,努力展开,让神经血管平顺地生长。
卡洛莓斯被后背的牵扯惊醒,弥散的精神力都是他的眼睛,他这才发现,那处的裂口居然生出了从未见过的翅翼。
【我有……翅翼?】
克里希一点也没感到奇怪:“当然,你们传承了我的血脉,跟我一样是有翼种啊。”
“只是退化了,所以长不出翅翼。”
卷曲皱缩的翅翼缓缓展开,纤薄美丽,缕缕纯□□神丝落在上面,融进细小的裂隙。
卡洛莓斯顿时感觉脑子也被砍了一刀,天光落进去,霎时无比清明亮堂。
【不对……不对 ……不是退化。】
克里希:“?”
【基因没有退化,没有改变,只是被沉默了。】
克里希:“???”
原始时代的老古董不是很能理解小年轻在讲些什么东西,但不妨碍他能感知到卡洛莓斯激昂起来的情绪。
“……好事?”
【天大的,好事。】
【沉默的基因只需要激活就好,不用虫为编辑了再重组进基因组,可行性“唰”一下就上去了。】
顶着剧痛,卡洛莓斯却在兴奋地颤抖,一点也没有多年研究方向走偏的难过,只有拨云见雾的欢喜。
【虫母……肯定留下了基因,只是没来得及激活。】
【只要找到,只要去除沉默因子,只要有一例成功,就可以扩展到全种族。】
精神丝线覆盖的伤口在主体的动作下,差点再次崩裂。克里希凝出玫瑰花枝,“邦”一下敲在卡洛莓斯精神域底部——那是唯一没裂的地方。
“安生点,等你能出去再畅想,别给自己搞死了。”
【呜……】
扑簌簌抖动的稚嫩翅翼又展开一些,隐约可见精致繁丽的纹路,细密纤薄的血管中奔腾着艳色的血,填充生命的图腾。
希望在心底点亮灯塔,漫漫长路不再那么可怖冰寒。卡洛莓斯抱着那点温暖的火光,熬着一波又一波撕裂的痛楚。
结茧的精神丝线具有自主活动性,自动自发地为主体搜寻养分,供给蜕变。
五天过去,卡洛莓斯身上的裂口基本已经修复完成,不再崩裂。踩着绵软的纯白茧丝站起身,逼仄的空间压迫翅翼卷曲收敛,贴在身侧。
向内视察时,卡洛莓斯被自己目前精神域的辽阔程度吓了一跳。
原本占据整个底部的玫瑰烙印,现在就像一朵海面上的浪花,依旧醒目,却被衬托得娇小不少。
“好了,觉醒完了,你可以破茧出去了。”
卡洛莓斯手臂前伸,按实了稀疏的精神丝线,触摸到的茧壳却无比坚硬,只凭他的力气,和爪子的锋利程度,绝对不可能破开。
【好像被困在里面了……】
无比密实的茧,跟出生时敲碎的蛋壳不一样,这种结构,不应该是让他暴力破开的才对。
卡洛莓斯伸着赤裸的手臂,一寸寸摸着,指尖还残留着新生的精神力,默默吞吃着茧丝,但在一片纯白里,根本就看不出来。
直到停留较久,卡洛莓斯的手臂突然从一个空洞里穿了出去,他才发现。
厚实的茧丝被吞噬,重新回归精神域,化为无形的能量,安安静静地沉在域底。
莹白的皮肤重新暴露在外界环境中,在顶光下泛着极为蛊惑的色泽,但转瞬就被剩余的茧丝缠绕覆盖,遮得严严实实。
温暖甜蜜的茶棕瞳彻底褪去了天真幼稚,再次被雕琢的容颜精致到不似凡俗的程度,静默不语时,圣洁的神性从眉眼蒙下,滑入纯白的丝线里。
再抬眼时,柔软不复,锋利的英气从眉骨透出,破空,劈斩。
“先生,要开始了。”
计时的沙漏已经倒转,在尘粒落尽之前,他要刺中命门。
第61章
英格瓦尔守在飞船旁边, 面前展开的光屏上是下属汇报的诉讼进度。他的优先级高,流程走得很快,等短假结束, 基本就可以开庭了。
生命监测系统显示,现在飞船内还有一个生命体存在。只要卡洛莓斯依旧平安,他并不介意等待。
但当那唯一的红点消失,文明社会涵养出的美好等待品格瞬间崩碎。利爪与翅翼直接撕碎了舱门, 切割凝固的空气。
舱内并不杂乱,没有劫持的痕迹,倒是破门而入的他,像极了劫匪。
过度收缩的肌肉几乎封闭气管, 濒临窒息的闷痛逐渐漫上胸腔,紧绷到极点的雌虫疯狂寻找着失踪的伴侣。
又一扇门被撞开, 满室浓度超标的信息素扑面而来, 比最强劲的松解剂还要管用,飞在半空的雌虫瞬间无力,在惯性作用下摔在桌边。
骨骼肌几乎全盘罢工,英格瓦尔撑着椅背, 勉强跪坐起身。
一份雪白刺目的文件被板板正正放在桌上,印刷用的浓墨里似乎被掺进了大量的鲜血, 还未拿到手边, 英格瓦尔就嗅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突出的尖牙刺破下唇, 血液顺着内外两侧下淌, 染污了纯白的衬衫, 英格瓦尔却浑然未觉。
工工整整的离婚协议书,白纸黑字地写着“感情破裂,已无和好可能”, 清晰到冰冷的财产分割,彰示着一丝也无的留恋。
最上方,是锋利潇洒的签名——卡洛莓斯·克里希,旁边空出的那格,是留给他的。
他的雄主离开前,甚至贴心地放好了笔。
满室的草莓味信息素,很香很甜,轻而易举就能勾起双重的食欲。
可是嗅久了,就有种溺死在粘稠糖浆中的错觉,铺天盖地压过来的,只有早已失温的信息素,连拥抱的幻想都吝啬给予。
泪水顺着面颊滑下,混着鲜血滴落在胸口,冰凉刺骨,却唤回了即将蒸发在灼热中的理智。
英格瓦尔攥着文件和笔,勉强起身,呼着灼烫的气体,跌跌撞撞跑出舱室,将那一室的信息素封存在内。
脚步踏在滴落的泪珠上,踩得粉碎。
【胡说……谁说没有和好的可能……】
【你连机会都不想给我。】
……
部长提前销假,整个司法部的工作虫是一半欢喜一半忧愁。
顶头上司不在的日子,虽说工作量增大了,但是日常轻松了不少呀,没有谁想一直被揪着细节痛骂的。
现在塔洛西回来了,看看自己手上削减的工作量和灰暗的未来工作时光,工作虫们又想笑又想哭。
只有格拉是纯粹的开心。
在一众严肃正经的工作虫中,只有格拉穿得花枝招展,跟秀场模特一样,期待着英格瓦尔再次踏入办公区域。
只是他最先迎来的不是心爱的部长,而是法院的传票。
“叮咚~”
电梯门开的响声惊醒了办公区凝固的气氛,工作虫们顿时作鸟兽四散之状,光速回到自己的工位假装认真办公。
一身漆黑报丧装束的英格瓦尔再次踏入时,惊吓过度的工作虫们只敢悄咪咪偷瞄,没有一只敢当出头鸟,跟久别的部长打个招呼。
只有秘书长迎了上去。
纤瘦的亚雌姿态恭顺,看着温良,开口时却完全没有顾及一旁呆站的格拉的感受。
“部长,格拉先生已经接到了法院传票,我们预计在十天后开庭。”
用着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狠扎了格拉一刀,秘书长舒服了,继续汇报着当前急需处理的工作。
噙着泪的雄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伸手去抓英格瓦尔,却扑了个空。
“你……为什么?”
“你告我?”
思绪完全混乱,格拉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质问,只能用迷茫又愤恨的眼神盯着英格瓦尔。
大步向前的雌虫施舍般回眸,居高临下瞥了摔跪在地的雄虫一眼,语气平淡没有起伏:
“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
他假以辞色太久,好像就有虫不记得挑衅他的下场。
上一个身败名裂的,都是五年前了。
给垃圾一个眼神他都嫌多,英格瓦尔把刚才的画面从脑海里删除,吩咐秘书长:
“你负责跟进,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他还需要帮二皇子处理掉格雷家族,格拉这只虾米还没有那个资格占用他的时间。
早点处理完,或许莱斯利会愿意告诉他,卡洛莓斯在哪里。
卡洛莓斯刚和莱斯利碰面没多久就直接失踪,很难让他不怀疑。S级以上雄虫的能力确实超出他的预期,都能直接跨空间带走他的伴侣。
办公室的门关上,秘书长将搜集到的有关格雷家族的资料都找出来,整齐摆放在桌上。
苍白的指节敲在那桩桩罪证上,指甲划过涉事虫员的名字,反射的寒芒跟死神镰刀的锋刃如出一辙。
“都是祭品啊。”
罪恶的鲜血将铸成红烛,点亮他寻神的阶梯。这一次,他会斩断所有的利爪尖牙,绝对无害地祈求垂怜。
【我只要一点点爱就好了,只要你还愿意给。】
【我不求独占了……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法槌落下一次又一次,审判着被揭露的罪行。行刑场上的哭嚎听得英格瓦尔头疼,视线偏移,落到了相拥的莱斯利和卡斯珀身上。
这下他不仅耳膜痛,眼睛也痛了。
他始终不愿意在那份离婚协议上签字,宁愿一直拖着,好歹还保留着法定的婚姻关系。如果连这条线也断了,他和卡洛莓斯就真的再无瓜葛了。
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所有他有权限的地方,他都查过监控,始终没能发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再要找,不是混乱区域,就只剩皇宫了。
“你在哪里……”
富丽巍峨的皇宫伫立在远方,权势与血脉的压制逼他低头。
他没有权限。只有满足上位者的需求,才可以谋得所求。
【所以你才会藏密钥,所以你才会想离开。】
【我的存在对你来说……是束缚,是压迫,是毒。】
卷着血腥气的风吹碎脱出眼眶的清泪,呼啸声掀起精神海的巨浪,狠狠拍下,溅起冰冷的碎钻。
“我错了,你回来,给我定罪好不好?”
消弭在风中的声音,传出不远就耗尽了能量,那些许的波动连抵达行刑场外都做不到,更不可能传入层层封锁的研究院。
一片银白的世界,模仿蜂巢隔区排布,无数科研员在各自的研究室进行着难题的破解,或是数据比对排查,或是药物合成,又或是生命体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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